第44章 路上

朏朏自從賀蘭錦走後就一直發呆地看著窗外的景色,沒人再談論剛剛的話題,

可過了一會玄鳥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說這個賀蘭錦,有這麽好的孩子當狐狸養著,原本都丟掉不管了,

現在知道孩子要走了卻巴巴的送來了銀錢,她到底怎麽想的啊。”

“是啊,怎麽想的呢。”九儒隨口附和了一聲

最是難測不過人心,賀蘭錦愛這個孩子嗎?應該是愛的吧,但終究抵不過自己內心的執念,

在賀蘭錦看來太多的事情比這個孩子更重要,又或者,

這個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羞辱,一種對賀蘭錦的警示!這一切隻有賀蘭錦自己知道了。

馬車行進了一段時間後,墨羽帶著寒靈寺主持的回信飛了回來,

剛剛飛進了馬車,就見到祖爺爺在悄悄地從熟睡的清妍手中偷荷包,

明明已經得手了,卻被突然醒來的朏朏盯著還了回去,

墨羽頓時不敢再看,飛落到了馬車頂棚發起了呆,

望著一望無際的道路,武帝突然的內心空落落的:

自己和大武的命運就如同這看不到頭的蜿蜒山路,前途渺茫。

“道阻且艱,行則將至。陛下,切莫著相了。”

正在趕車的九儒好似讀懂了武帝的彷徨,出聲打斷了他的迷思

正當武帝感動之下想表達謝意之時就聽九儒繼續說道:

“何況,誰坐江山,百姓都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而這盛世王朝幾世後還不是成為廢墟一片,如同昔日的朔方城般被人遺忘,

沒有什麽可以一成不變,陛下還是早日看清楚的好。”

墨羽黑著臉,這下一點感動的意思都沒有了,心下腹誹著:

好惡毒的和尚,難怪可以和祖爺爺做朋友!

“哈哈哈哈,你這和尚好毒的嘴,莫要欺負我家的笨娃娃。”

馬車內的玄鳥也飛了出來,和九儒一起擠兌已經瀕臨爆發的武帝

“去哪裏啊,不要跑遠了,小心不要被獵戶抓了去配種啊!”

武帝被氣跑了,玄鳥追著擠兌著,一邊哈哈笑著

“痛快,之前都是我被你氣跑,現在終於有其他人接替我了,哈哈哈。”

玄鳥一點悔意都沒有的對九儒炫耀道

“為老不尊,就是說的你吧!”九儒對玄鳥的惡趣味一向是不置可否,

反正自己和玄鳥之間被氣跑得總是玄鳥

接下來的一路上都很平靜,九儒趕著車白天趕路,

夜晚就找個背風的地方休息,朏朏和清妍在車上休息,

自己則同玄鳥、墨羽輪番值守,很快一個月過去了,這一夜又是優曇戰鼓的獻祭夜。

朏朏從幾天前開始就已經不出馬車了,每日都是九儒將準備好的食物放在車上陪著朏朏吃下去,

清妍對於獻祭還是非常害怕,所以一個人躲到紅棗的身邊站著。

月上中天,很快空氣裏的氣溫降了下來,平地裏陰風四起,空氣中湧動著莫名的陰暗氣息。

九儒抱著朏朏安靜的坐在車裏,目睹著朏朏一點一點從明媚紅顏變成一堆枯骨,朏朏似乎疼得有些戰栗,

忍不住舉起了變成白骨的右手,九儒毫不猶豫地將帶著血跡的枯骨握在自己手中,口中默念著安魂咒,

另一隻手不斷地安撫著朏朏不安的靈魂。馬車的車窗外,墨羽和玄鳥站在一棵樹上看著車內的情景,

這還是武帝第一次看清優曇戰鼓獻祭的全過程,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平日裏清冷安靜的朏朏在眼前一點一點變成半身白骨的怪物,

再到白骨上長出朵朵白色的優曇婆羅花,這個過程讓武帝的內心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之後,一股愧疚之情瞬間將他淹沒在悔恨的深海中,幾乎無法呼吸。

這時,馬車內的九儒抬頭看了過來,與他溫柔的安撫動作相反,

九儒此時眼中的厲色驚得武帝幾乎掉落樹下。

連忙撲騰著翅膀站穩後,就聽到祖爺爺一聲歎息:“唉,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放著好好的皇帝不做,偏要妄圖支配不屬於人世的力量,

你覺得你可以如朏朏那般,將自己的半身血肉每月獻祭出來嗎。”

武帝此時寄身禽鳥身體說不出話來,就算可以口吐人言,

在這樣的犧牲麵前,任何言辭也都會變得蒼白虛偽。

玄鳥和武帝默默地看著朏朏的半身白骨在優曇婆羅花的滋養下漸漸地生出血肉,

這一過程緩慢且痛癢難忍,比之剛剛不遑多讓。

朏朏的掙紮也更明顯了些,九儒輕輕地抱起朏朏,

在她耳邊唱起了一首大漠的歌謠,在九儒低沉的聲音安撫中,朏朏終於陷入了昏睡。

這一夜,除了累及昏睡過去的朏朏,無人睡眠。清妍靠著紅棗圍在篝火旁不敢入睡,

唯一讓她覺得安心的朏朏今天不能陪著自己,

玄鳥和墨羽輪流值守了一整晚。而九儒,他望著一臉蒼白的朏朏,一夜不曾合眼。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馬車的車窗內,朏朏剛剛恢複了神誌,睜開了眼睛。

“醒了嗎,先喝點水,早飯做好了,看看一會你要不要喝些粥。”

九儒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朏朏慢慢的轉過臉看了過來,

一夜沒睡的九儒看著依然清爽舒服,隻是氣息上有些不穩,朏朏知道,他在擔心自己。

“你剛剛問我要不要,是說一會可以選擇不用和粥嗎?”

半邊臉龐還被優曇婆羅花占據著,朏朏說出口的話卻依然任性

九儒卻放心地笑了出來,如冰雪初融般讓人移不開眼:

“不可以,我隻是隨便客氣一下,粥是一定要喝的,我煮了好久,裏麵放了你喜歡的醬菜。”

“嗯,不想喝啊,我隻想睡覺。”朏朏有些撒嬌道

“好,喝完了就去睡,肚裏有糧,睡覺不慌!”哄朏朏,九儒很拿手

果然,九儒說完這話朏朏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讓原本蒼白的臉色都和緩的許多。

稍後,九儒將朏朏扶坐起來,攬在懷裏一口一口地將一碗粥喂完才放她去休息。

看著朏朏睡下,九儒剛想離開,卻被朏朏抓住了衣角:“九儒,還好你在。”

“嗯,我一直都會在的,放心睡吧。”輕輕地替朏朏拉起被子,九儒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