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換位置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宿舍的事情,很快傳遍了全班,各種版本層出不窮。正常版本是說我和莫枕一起打遊戲打了通宵,有說我們倆出去開了房的,有說他把我帶回家的,更傳得離譜的是看到我們倆在東河水庫邊上野戰。

我覺得自己把莫枕拖累了,謠言四起後就有意和他保持距離。

倒是莫枕,完全沒有把這些議論放在心上,該幹嘛還是幹嘛,有時候體育課買可樂還會請我喝一瓶。

那些喜歡莫枕的女生,很快就坐不住了,周三下了晚自習,我又被攔在了回宿舍的小樹林後麵,除了蘇晨晨之外,我就認識那個把校服拴在腰上的女生。

她叫宋妍,是學校的名人,在初中的時候就去參加過省城的歌唱比賽拿了一等獎,作為學校特招的藝體生,在市裏已經小有名氣。

宋妍身穿一套嘻哈的牛仔服,頭戴牛仔的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幾乎快要看不到她的眼睛了。她說話的聲音特別好聽,語氣中帶著輕視:“你就是安亦喬?”

我點點頭說是。

“聽說你和莫枕好了?”宋妍沒有客套,直奔主題的說:“你就身上那泥土味兒都沒有散幹淨的樣兒,你覺得能配得上莫枕?”

旁邊一個穿紅毛衣的女生說:“誰不知道這爛貨功夫了得,肯定是她主動勾引。”

我的臉唰的紅了,在這般城裏同學麵前,我一直都超級自卑。尤其是現在的宋妍,全身上下都透著居高臨下的優越感,讓我覺得自己在她的麵前,如同螻蟻。

“看來你也有自知自明的嘛。”宋妍詭異的笑了笑,朝站在我身後的蘇晨晨努努嘴,她便一腳踹到我膝蓋後麵,兩腿一軟我便跪了下去。

“像咱們佩姐這樣的身份,你還配不上站著和她對話。”蘇晨晨像條走狗似的說。

我委屈的跪在地上,倔強的瞪眼看著宋妍,問:“知道你們今天攔我在這裏就沒有我的好果子吃,要殺要刮你們隨便,就一個要求,最好把我弄死在這裏。”

對她們這樣的人來說,橫豎都是被打一頓,一味的低頭認錯,還不如笑著被揍一頓。

宋妍愣了下,“喲,還挺強。”

我別過臉,蘇晨晨伸手一把抓在我的臉上,“臭不要臉的,怎麽跟佩姐說話的?”

頓時,我就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摸,流血了。

“咱們是斯文人不動手。”宋妍攔下蘇晨晨,說:“這樣吧安亦喬,你明天找班主任把你的位置換了,從今以後不要再和莫枕說一句話。”

宋妍和蘇晨晨果然不大一樣,她不屑於用武力來解決問題。

我有些愣神的問:“要是老師不答應怎麽辦?”

“你就說莫枕總騷擾你。”宋妍蹲下身,抬起我的下巴,冷笑著說:“不過你這樣子說估計老師也不信。這樣吧,你就說你得了會傳染的皮膚病,主動申請把位置換到最後排垃圾堆旁邊獨自坐,如何?”

“如果我不呢?”我沒底氣的問。

“那你和莫枕夜不歸宿的事兒......”宋妍話說一半,停了下來。

第二天,我敲開了袁老師辦公室的門,照著宋妍的原話跟他說了我要換位置的事。

袁老師當時剛打完電話,臉色非常不好,但聽到我說了原因又笑著臉抓過我的手,說要給我看看哪裏有皮膚病,要不要去醫院之類的。

我生怕被他看出我在說慌,連忙把手往回袖子裏縮。

袁老師盯著我看了一會,沒有說換位置的事,而是問我臉上是怎麽了?

我當然不敢說是被蘇晨晨抓的,隻得說就是因為過敏發癢,晚上睡覺給自己撓的。

倉皇從袁老師的辦公室跑出去,生怕再多呆一會兒就會被他發現我在說謊。可在我跑出辦公室的那瞬間,忽然覺得兩眼一抹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昏迷了很久才醒過來,醒來的時候我正在醫院打點滴,聽到醫生在和他說,我是營養不良造成的貧血,要住院輸液幾天,還讓袁老師通知我的家長去繳費。

然後袁老師看我醒來,就問我要家長的電話。

我不想讓他知道家裏的情況,更擔心在醫院裏的高額住院費,就說我沒事了想出院。

袁老師愣了下,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說:“你們開校時都交了保險,住院的費用都是要報銷的,錢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安心在醫院多住幾天吧。”

從那以後,袁老師就再也沒有在我的麵前提過半句要把家長叫來的話,反而每天都提著他燉的各種湯品來看我,還幫我在要點買了補血的保健品,無比慈祥的叮囑我喝吃藥。

每當袁老師露出那份溫和慈祥的模樣,亦或是他每天兩次把保健品遞給我手上監督我服下時,我總有種錯覺,他不像是那個在講台上授課的老師,更想他是我的爸爸。

到第三天,我終於被這樣的溫情融化得失去了控製。

在袁老師又一次叮囑我快喝湯的時候,我如鯁在喉,眼淚根本控製不住的就流了下來。淚腺一旦打開就很難再控製,幹脆把湯碗放在床頭櫃,放聲哭了出來。

袁老師慌了,手足無措的站起來遞給我紙巾,安慰我:“怎麽了,是不喜歡喝魚湯嗎?別哭,老師晚點回去給你燉雞湯好不好?”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撲倒在袁老師的懷裏,“袁老師,你真好。”

“咳咳。”袁老師尷尬的笑笑,手最終還是摟在了我後背上,輕拍著。

“要是你是我爸爸多好。”

“我就是啊,咱們班上的學生都是我的孩子。”

袁老師安撫了下我,見我沒怎麽哭了才把我從懷裏推出來,用手擦幹我臉上的淚痕,端過旁邊的湯一勺一勺的喂我。

出院這天剛好周末,袁老師把我接到了他家裏,讓我再調養兩天。

袁老師的家在郊區的城鄉結合部,是一棟兩層樓的自建房。屋內的陳設極其簡單,客廳除了沙發和茶幾,也就隻有一台老式的電視機了,沙發上還鋪著棉絮。

晚上,袁老師做了很豐盛的晚餐,飯桌上他先給我盛了一碗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忽然說:“亦喬,你爸爸的事情沒有對你造成什麽影響吧?”

我愣住了,“袁老師......”

“老師都知道,老師隻想告訴你,現在你看起來天大的事情,等你考上大學出來工作之後就會發現,其實都不是事兒。”袁老師押了一口酒,道:“所以你現在什麽都不要去煩惱,努力學習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明白嗎?”

在飯桌上,袁老師一邊喝酒一邊和我說了很多大道理。總而言之,就是希望我拋出雜念好好念書,以後周末如果沒有地方去,就來他這裏他給我做飯給我補課。

那一刻我覺得,袁老師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晚上躺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想到這幾天袁老師對我無微不至的關心,心跳就加快,並且伴隨著臉上一陣發紅。可怕的是,我竟然還很享受這樣的照顧,好像也很希望時時刻刻都和他呆在一起,哪怕不說話就看著他。

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情竇初開了。

半夜我被袁老師的聲音吵醒,聽到他在外麵大聲地說:“我就喜歡當老師怎麽了?我就願意受窮怎麽了?我們都離婚了你還管我這些幹什麽?”之後是手機掉在地上的聲音。

我連忙起床打開門出去,隻見袁老師沉悶的坐在沙發上把臉深埋在**,他麵前的茶幾上,還有個空的白酒瓶和一堆煙頭。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就站在他麵前一動不動。

我猛然出現把袁老師嚇了一跳,驚了下才反應過來,“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沒關係,我剛好沒睡。”

短暫的幾秒沉默,袁老師忽然轉身緊緊的把我抱住,“亦喬,以後周末你過來住吧。”袁老師的臉滾燙,說話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酒氣。

我想他說的是酒話,卻又情不自禁的點頭答應,“好。”

此刻的袁老師一反常態,急促的呼吸,一陣陣暖流透過我的耳膜直達我心底。

被他抱在懷裏的感覺,就像是飄浮已久的心找到了一個停靠的港灣。

我知道這樣不好,但又不想把他推開,隻得任由他的嘴從我的耳垂,輕輕的探索到我的臉,直到找到我的嘴唇……

濃烈的酒精味傳來。

與此同時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

我隻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眩暈,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腦子裏完全空白,沒法拒絕沒法反抗,就這樣呆呆的......

突然,我一個激靈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衝到臥室的**。過了很久袁老師才穿戴整齊的走了進來,不停的跟我說對不起剛才是他不好,是他衝動了。

我早已被嚇得不知錯所,坐在床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袁老師看我不理,以為是我很生氣,蹲到了我的麵前抓起我的手,不停的扇在他的臉上。說是他不好,他不配為人師,如果我生氣的話就扇他好了。

我的手下下的抽在袁老師身上,可我的心卻是莫名其妙的疼。

袁老師對我那麽好,又是送我去醫院又是給我熱敷,還給我買藥燉湯。我明明也很喜歡被他抱在懷裏百般憐愛的感覺,可剛才為什麽就是接受不了要跑開?

我固執的認為,這是我的問題,和袁老師半點關係都沒有。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說,“袁老師,我喜歡你。”

顯然,袁老師沒想到我會這樣回應他,但他不敢再上前抱住我,隻是摸摸我的臉,再次說:“對不起,老師喝多了,早點休息吧。”

我伸手抓住他,“老師,不怪你的。是我,還不敢......”

是的,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親眼看到那麽難堪的場景給我留下的陰影,如果不是蘇晨晨用欺辱過我,我覺得自己不再是個清白的女生,剛才不管袁老師要做什麽我都會答應。

不為別的,就為他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