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現在是下班時間,來往都是你的同事,我要是忽然親你一下,會怎麽樣?”說著他真打算傾身過來。

溫小朋友連忙跳到安全範圍,對他怒目而視。

葉以禎看著她微微一笑,終於不逗她了:“上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溫冉癟癟嘴,上了車。

坐穩之後,某人倒沒急著開車。

溫冉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怎麽不開車?”

葉以禎沒說話,隻是忽然向她俯過身來。溫冉一緊張,下意識地站起,結果腦袋一下子撞到了車頂,頓時疼得眼冒金星。

葉以禎哭笑不得地伸手輕揉著她的腦袋:“你緊張什麽?我隻是替你係一下安全帶。”

溫冉兩眼淚花的看著他,伸手想拍掉揉她腦袋的手。

葉以禎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鬧:“以為我是想吻你?”

溫冉小朋友惱羞成怒地看他一眼:“想得美!你,你現在還處於考察期,不能要求待遇!”

葉以禎失笑,最後揉了兩下轉過頭去正正經經開車了。

他帶她去的地方有些遠,而且周圍路燈很少,一路走過去都很暗。溫冉很是好奇他這是帶她去哪兒,可是拐過一個彎,前麵忽然亮起了燈之後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他帶她來的是京山,葉宅。

下車的時候溫冉不幹了:“我不去。”

葉以禎也不強迫她,隻是替她打開車門,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她耍賴。

“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不下車!”她有些沮喪,因為上一次來這裏的記憶實在算不上好,而這一次他說都不說就帶她過來了,她實在是毫無準備,出醜是必然的。

葉以禎歎一口氣,伸手順了順她柔軟的頭發:“我要是告訴你,你還跟我來嗎?”

“……反,反正我不下車。”她撇過頭去。

某教授隻好歎一口氣:“那好吧,我是罪人,老爺子也是。我請他來見你。”說著轉身欲去。

“那怎麽行!”溫冉大驚地攔住他,結果看到他那一臉笑容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上當了。

這人就是這麽討厭!

她癟癟嘴,最終還是跟他下了車。

路有些不好走,他伸過手來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

來開門的是齊嫂。

見到她溫冉不禁有些尷尬,而齊嫂則是兩眼一眯笑得很開心:“以禎回來啦,還帶著小姑娘一起過來啦,快進來吧,老爺子在裏麵等著呢。”

葉以禎不禁笑笑,回過頭來看溫冉。小姑娘正大睜著眼睛,猶是有些不敢相信呢。

“發什麽呆,老爺子正等著我們呢。”

說著帶著她向裏屋走去。

一進裏麵溫冉就看到餐廳的餐桌上擺了滿滿的一桌好菜,而老爺子和葉韻桐則正坐在餐桌旁等著她。

她吃驚地回望,葉以禎正淡笑著看著她,一雙幽黑的雙眸似乎有光瀉出,看上去異常明亮。

坐在主位上的老爺子咳嗽兩聲,將她喚回了神。

“您好。”溫冉還是有些拘謹地跟他打著招呼。

葉讚嗯了一聲,薑到底還是老的辣,盡管也是有些不自在可卻硬是沒讓她看出來一星半點兒。

“愣著幹什麽,坐吧。”

溫冉嗯了一聲,坐了下來。葉以禎在老爺子和葉韻桐之間看了一眼,也跟著坐了下來。

葉韻桐為她加了一筷子菜:“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隨便燒了一些菜。嚐嚐看,合不合你口味。”

溫冉拾起筷子嚐了一口,很快微笑:“很好吃。”

葉韻桐聽了很高興:“那就多吃一些。”

主位上的葉老忽然輕咳了一聲,葉以禎挑眉覷了老爺子一眼。人老爺子卻是看也不看他:“女孩子胃口好很關鍵,不能太瘦,多吃點兒對身體好。”

溫冉幾乎是有些受寵若驚,而葉韻桐則是吃吃一笑,又給溫冉加了幾筷子的菜。葉老爺子的態度的轉變讓溫冉有些不適應。難道,真是她那天心灰意冷情況下說出來的一句話起的作用?

這一頓飯就在溫冉的莫名其妙中吃完了。

吃完飯老爺子要去院子裏遛彎,指明讓溫冉一個人陪著。葉某人不答應,老爺子橫他一眼:“我們就隻是在院子裏溜溜,丟不了你的人。”

老爺子橫的一眼,再加上溫小朋友倒戈相向的一個白眼,葉教授腹背受敵了,隻能答應了。

已經進入夏季了。

京山的溫度不算高,入了夜聽著蟲鳴走在這明亮的夜色中還是別有一番風趣的。隻是溫冉攙著老爺子,走得頗為謹慎小心。

“丫頭。”

“嗯?”

“以禎這回是不是讓你生氣著急了?”

溫冉一怔,有些吞吐地說:“沒,也沒怎麽著急。”

葉老爺子開懷地笑了笑:“別瞞我了。丫頭,是我不好,你是不是打心眼裏討厭我這個老頭子?”

“沒有!”溫冉急急地否認。

葉老爺子拍拍她的手,轉過頭,和藹地看著她:“你隻告訴我,你那天說的話,還能不能算數?”

那天,她對齊嫂說的話?

溫冉羞赧的低下頭,用極低的聲音說著:“算數。”

葉老點了點頭,站在月色中沉默了一會兒。溫冉就站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良久,老爺子歎一口氣,回過頭來向她伸出了手:“丫頭,扶我回去吧。”

“嗯。”

溫冉知道,雖然老爺子沒有說什麽,但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白了。隻是讓她費解的是,老爺子為何還要歎一口氣。

葉以禎一邊開車送她回家一邊聽她說道,聞言,微微一笑:“說不定老爺子是後悔關我禁閉了。”

溫小朋友很不屑地哼一聲:“沒資格說話的人就不要亂插嘴。”

葉以禎也不生氣,將車子剛剛停穩在小區樓下。還未待溫冉反應過來,就直接扣住了她的後腦勺,俯身貼住她柔軟的唇。

溫冉被嚇住了,睜大眼睛任由他吻她。

他輕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她吃痛的驚呼一聲,卻被他趁機而入。勾住她的舌,糾纏不已。她被吻得暈暈乎乎的,手下意識地攬住他的脖子,直到被他鬆開後才發現,立即羞澀地放開。

“你幹嘛?”她一邊平息呼吸一邊努力裝作凶巴巴地問他,可惜她的額頭還抵著他,如此近的距離讓她的話軟綿綿的,毫無威力。

葉教授很無辜也很無賴的說:“你不讓我說,我就隻能做了。”說著又吻了她一下,被她一把推開了。

“流氓!”

小朋友惱羞成怒地丟下一句下車了,而某人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終是沒忍住,開懷的笑了。

葉以禎教授第一次被叫流氓的感覺居然是還挺不錯。

與GP的宴會定在周五的晚上。

溫冉早上提著小禮服來到公司上班,卻在中午跟小許一起吃飯回來的時候被樓下的保安叫住簽收一份快遞。

溫冉打開一看,竟是一件晚禮服。黑色天鵝絨,胸前點綴有細碎的粉鑽和金色樹狀裝飾,更重要的是,有一個披肩小坎。

這種保守的晚禮服一想還會出自誰之手?溫冉咬唇,暗自腹誹:這人肯定故意的。

逃過小許的追問,溫冉來到茶水間給葉某人打電話。那邊接的很快:“衣服收到了?”

溫小朋友咬牙切齒:“收—到—了。”

“哦,那很好,晚上就穿那件。”葉以禎一邊簽一份文件一邊說道,這幾天接近暑假,他都留在T市處理GP的事務。

“不要。”溫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件袒胸露背的,不許穿。”簽好最後一份文件,葉以禎走到窗邊,一邊想象著溫小朋友在那邊呲牙咧嘴的表情一邊低笑著說道,“就算穿也是穿給我看。”

“想得美。”溫冉嘟囔,“你今天晚上過來嗎?”

“嗯,想我過去?”

溫冉:“……”

葉以禎低低一笑:“好了,我看時間,有空就去。”

溫冉哼一聲,掛了電話正是一點半,工作時間到。不過還未待她走出茶水間,下一個電話就追了過來,溫冉低頭一看,是溫遠。

“遠遠,有事嗎?”她的語調不自覺的提高,有著她意識不到的歡快。

那頭的溫遠卻有些支支吾吾:“姐,我今天見到小叔了。”

“喔,在哪兒?”

“在家裏。”

“小叔回家了?那你還不高興?”溫冉笑著打趣。

“不是因為這個。”溫遠急急地說,“我剛剛幫他收拾行李的時候看到了一份兒英文病曆。”

“是小叔的?他生病住院了?”溫冉一邊問著一邊向辦公室走去。

“如果是小叔的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溫遠嘟囔,“是,是葉叔的。”

腳步忽然刹住,溫冉握緊電話不受控製地反問:“什麽?”

晚上六點,溫冉就跟小許一起坐車去了酒會現場。

穿的是葉某人送過來的晚禮服,而且外麵還套了件外套。這樣的打扮,在六月初的天氣溫冉竟會感覺到冷。

“你沒事吧?怎麽臉色發白呀?”小許不禁擔心地問道。

“沒事。”溫冉搖了搖頭,不禁裹了裹外套。

會場布置的很壯觀,小許一邊嘖嘖歎了幾聲一邊說,“老板這次又下血本了,你猜GP有沒有提供友情讚助,他們的人總歸也要吃喝呀?”

溫冉失笑,推了她一把,向裏麵走去。

人都來得差不多了。

溫冉能夠感覺在在場的許多公司女同事都打扮的很精巧,端著酒杯,眼神四處亂撒,一個對視,就能看出她們的意圖。看來,這年頭,恨嫁的人可真不少。

她撇過頭,端起一杯香檳,酸甜的味道頓時席卷了味蕾。

不一會兒大BOSS來了,一身黑色正裝,迷煞不少人。溫冉進公司不久,BOSS的事跡卻聽了無數次了,傳聞他是B市一家房地產龍頭企業董事長的小兒子,在T市開這家公司純屬玩兒票。

小許對這些傳聞很不屑,她很佩服BOSS:“說這些話的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玩兒票,咱們還用這麽辛苦的找投資方嗎?直接從B市撈點兒錢過來不就得了。”

就是那些豪門世家,也總有一些異類。他們不靠家裏,隻相信自己的實力。BOSS是,他也是。

想到這裏,溫冉不經意地瞄了一圈兒,未見到那個熟悉的修長挺拔的身影。溫冉無意識地咬了咬唇,握住酒杯的手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

她不禁又一次想到了今天中午接到的溫遠的電話,她在那頭告訴她,那份病曆上顯示著他曾在倫敦某家醫院做過一次手術和接受過兩次複檢。

時間就是他離開的那三個月,而這件事他回來之後竟然一點兒也沒有對她提?!

他到底,瞞了她多少。

一想到這些溫冉就感覺到恐慌和害怕。

“怎麽不去跟他們一塊兒玩兒?”不知何時,楚藺端著酒坐在了她的一邊。

溫冉驟然回過神來,尷尬說道:“哦,我,我不會跳舞,進了舞池大概會很掃興。”

楚藺也輕笑了下:“哦,真巧,我也不會,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呃?溫冉愣了一下,而後笑,很有興趣的樣子:“可以,不過,我們聊些什麽?”

楚藺忽而轉過頭,凝視她幾秒,有些古怪的笑了笑:“溫冉,你是不是有點兒怕我?”

“哈?”溫冉有些意外,“楚總監,你誤會了,我……”她有些坐立難安。

楚藺一笑,按了按她的肩膀:“別緊張,我隻是開個玩笑。”

呃,看來楚總監真是好心情呀,還有時間跟她開玩笑。

溫冉忍不住汗顏,又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卻殊不知,身邊男人所想。

楚藺還記得第一次看見溫冉時的情景,那時候人事部門在招聘,他們部調出了一個人協助招聘,由於招聘的職位很重要,他便親自到場了。

那天的招聘出奇的不順,不知是他要求過高還是應聘者素質不過關,總是天都要黑了,他還沒找到想要的人。就在這個時候,溫冉走了進來。

她穿了一套標準的套裝,將形體輪廓勾勒的很完美,在他們一群考官麵前坐了下來,神色很淡然。

他按照流程,問了她幾個問題,她答得出奇的好。他心裏基本已有數,聽旁邊人事部門的同事問最後一個問題。

“溫小姐,你是國內高等學府畢業的研究生,對職業規劃的標準是什麽?”

那時的她愣了一愣,而後輕聲答:“我沒有什麽標準,我隻想做一點事情,讓自己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這樣的答案不是最好,卻是讓他意外的答案,於是便將她留了下來。

一陣低呼聲將他喚回神來,他一抬頭,就看見一個男人從廳外走了進來。他穿著簡約大方,一件黑色風衣裏桌了一件白色襯衣,袖口處那枚紫色的袖扣很是顯眼。他看見過那對袖扣很多次,那應該不是貴重的東西,可是這個男人卻總是戴在身上。

葉以禎,他低念男人的名字,而身邊喝得暈暈乎乎的某人也跟著動了一下身子,他下意識地看去,隻見她正驚慌地從椅子上下來,一個不穩,崴了腳跟。

楚藺忙伸手扶住她,低聲詢問:“還好嗎?”

溫冉忍痛搖了搖頭,一邊推卻楚藺的幫忙一邊俯下身去揉腳踝。期間,她還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從她身上略過,雖隻是一瞬,卻猶如芒刺在背。

她直起身,看著他眉頭一皺,想向她頭來。無奈卻被大BOSS一把攔住,引向了主席台。而溫冉隻是看著他,冷冷笑了一下,放下了酒杯。

整個大廳頓時讓她覺得有些窒息,她想要出去透透氣。拒絕楚藺的陪同,她慢慢地來到門口。

剛剛無意識地灌進了許多酒,溫冉站在門口,酒意熏陶地整個腦袋都處在混沌狀態,無法思考。

發了一會兒呆,她驀地嗤笑一聲。

門童看見她這幅樣子,不禁上前來問是否需要給她叫一輛車,溫冉搖了搖頭,邁著虛浮的步伐向前走去。

眼看著就要踏空,一隻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她,她驚慌的回望,看見的人讓她瞬間失語。

他眉頭微皺著,手裏還拿著她不知道扔到何處的外套,麵對著酒氣滔天的她,他的語氣著實稱不上好:“喝了酒還到處亂跑?”

她愣怔著看了他幾秒,很後很利落地甩了他的胳膊,繼續往前走。

隨即,便被攔腰抱住了。溫冉完全是氣急敗壞地扭過頭去:“你幹什麽?”

“你這個樣子想去哪裏?”他皺眉,用外套包住了她。

溫冉動彈不得,簡直要氣厥過去了:“放開我!”她試圖用吼的,可是喝了酒,氣勢上不去,聲音軟綿綿的,幹脆手腳並用。

他挺刮的西裝很快就被她弄得麵目全非,他從未這麽狼狽過,可是他卻忽然不氣了,靜靜地凝視著撒氣的她,而後笑了。

“冉冉,怎麽了?”他順著她的頭發,“難道是因為我不讓你穿那件禮服很生氣?”

“我有那麽幼稚嗎?”她尖聲反駁,忽然覺得有些累,“還是,在你看來,我一直都是這樣?”

長不大,像個幼稚的小朋友一樣。所以遇到事情也不告訴他,有了麻煩也瞞著她,甚至躲著她。

“那是怎麽了?”葉以禎斂起笑容,因為他明白,現在的她不是在開玩笑。

溫冉凝視著他,許久,才開口:“一個人做手術,會不會感覺到害怕?”

這句話讓他的瞳孔驟然一縮,抱住她腰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就這麽簡單的兩個動作,讓她印證了一切。

“騙子!無賴,流氓,大騙子!”她揪著他的衣領捶打著他。

葉以禎垂眉看著她,許久沒動,一直任由她發泄。終於等到溫冉漸漸沒了力氣,葉以禎扣住她的後腦勺,低聲問:“是誰告訴你的?”

“怎麽,我要是不告訴你你就會繼續騙我是不是?”她說“非要我給你拿病曆來你才肯承認嗎?”

這下,他明白了。

葉以禎看著她,輕輕一笑:“冉冉,我知道你還在生氣,可是我們能換個地方嗎?就不怕你的同事看到笑話你嗎?”

“你都不怕了我怕什麽!”她瞪他一眼,卻毫無威力。

“我是他們的上司,他們不敢,那你呢?”他笑著看她,不怕死地火上澆油。

溫冉怒視,而後——妥協,妥協的結果就是他的車裏。車子緩緩地向遠處駛去,他開得極慢,似乎並不著急。而溫冉坐在後排上,車窗半降,吹進來的涼風讓她酒醒了一大半兒。

葉以禎偶爾偏過頭來看看她,卻都被她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某人隻好淡淡一笑,回過頭專心開車。

車子停在小區外的一家咖啡店,他下車向咖啡店走去。溫冉回過神來,想去開車門,結果才發現——這人竟然把車子給鎖住了?!溫冉憤懣地捶打了一下車門,而後又很快縮了回來。很疼!

過了一會兒葉以禎打開後排的車門,看見溫冉捂著雙手呲牙咧嘴的,不由得問:“怎麽了?”

“你幹嘛把車子落鎖?”溫冉質問道。

而某人隻是遞過來一杯熱茶,而後淡淡的說:“沒什麽,就是怕你跑了。”

溫冉:“……”

“喝茶,冉冉。”

“別叫那麽親密,我沒原諒你!”她撇過頭去,“你個大騙子!”

他看著她,許久,寵溺地笑了笑:“我沒騙你。”

“還說沒有?!”她激動地站起,差一點兒又像上次一樣撞到頭。這一次之所以沒有,是因為上麵有隻手一直在護著。溫冉感受到了他的手,愣怔了一下,忽然就紅了眼眶。

葉以禎終是歎了一口氣,傾過身去抱住了她。

他的懷抱一直很溫暖,每次他一抱她溫冉都會感到異常的安定。她曾經沒法想象如果失去了這樣的懷抱,她會怎樣。

結果他證明給她看了,她會迷茫,會難過,會傷心。而這所有的一切一切在他回來之後又消失的很快,快到她自己都有些難以相信。

他們像是又回到了從前,隻不過他不再是她的老師,她也不是他的學生。像千萬對相愛的情侶一樣,他們在一起。

所以,等到她發現他瞞了她那麽大一件事情的時候,她的感覺很複雜。有生氣,有怒意,更多的卻是擔心。

“不哭了,冉冉。”他輕吻她的鬢角,“其實那隻是一個小手術,沒什麽大問題。”

“能讓你無聲無息消失三個月還不是什麽大問題?”她頂著一雙核桃眼反問。

葉以禎一怔,發現這個問題有些難交代,不得不采取迂回政策。他將她抱上他的腿,任由她掙紮也不放開。

“其實,這件事說來話長。”他沉吟片刻,抬頭看著她。

溫冉哼一聲:“那你就長話短說!”

他不禁笑了笑,順了順她的頭發說道:“還記得有一次我出差到倫敦嗎?本來是兩周時間,結果我一周就回來了。”

她當然記得,那天她被大伯母叫到家裏,談論男朋友的事,結果出來半路遇到了他。當晚他還第一次為她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其實那次是項目出了點兒問題。那個項目投資額很大,所以老板讓我和行之一起負責這個項目,結果後來查出這筆錢來路不明,或許還跟黑勢力有一些關係,我們就擱置下來了。不過有些資金已經投入市場,回收非常麻煩,這就給急於撤資的一方造成了不小損失,我們也就被盯上了。”

“為什麽?”

“因為對方懷疑我們是故意占用他們的資金。還記得溫遠的那次車禍嗎?”

“跟他們有關?”

“聽行之的意思應該是他們”他頓了下,接著說,“或許他們是知道了行之是溫遠的小叔,兩人關係比較親近,想要借此來威脅。不過幸好當時車流多車速緩慢,那場車禍才沒有造成很大的傷害。不然,溫遠現在……”

後果難以想象。

溫冉忽然感覺到後怕:“難怪遠遠車禍之後小叔一直沒出現。”忽然想起什麽,她抬頭看著他,“你,你是不是擔心,我也像遠遠那樣,被用來威脅你?”

“是有點兒害怕的。”他凝視著她,笑了笑,“不過那件事情不到一個月就解決了,剩下的時間,全用來做手術了。”

說到正點上了,溫冉立刻挺直了問他:“到底為什麽手術?”

“偏頭疼。”他說,“一開始不是很嚴重,後來可能是過度勞累腦右側跳的厲害,沒辦法隻能接受手術了。術後休息了一個多月,咖啡和酒精全禁了。”

看著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葉以禎又補充了一句:“現在沒事了,好了很多。”

“胡說!”她說,“你前幾天明明還在酒店喝過酒!”那杯劉副行長敬給他的酒,他一滴不落地全喝了。

葉教授頗有些無奈地看著她:“那不是你不聽話嗎?你要聽話跟我走,我哪裏還犯得著喝那杯酒。”

溫冉一怔,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好像就是這樣的,她那時那麽任性,一點兒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葉以禎見不得她難過,扳起她的腦袋揉了揉:“冉冉,我不是怪你……”

她眼眶微紅,揪著他的衣領問:“那你還騙我說是葉老!”

“沒騙你,那天送完你回到家老爺子就關我禁閉了,等到行之解決那件事之後老爺子才放我去英國手術。”他說著,眉頭微皺,“總之,那段時間很混亂。”

既要擔心她,還要忍受病痛,而且還有一個不理解他的老爺子。所有的問題紛湧而至,處理起來想必是費了不少心神,更別提他那時候身體還病著。

其實也不是不想給她打電話,隻是那段時間手術前做敏感實驗的反應很大,他的嗓子啞的都說不出話了,一打電話,肯定要嚇到她。

這些他不說是因為怕她多想,瞎擔心。你看,就算現在沒事了,她還哭得亂七八糟。

“溫冉,沒事了……”他吻著她的眼淚。

溫冉哽聲道:“你,你如果全告訴我,我肯定會原諒你的。”絕對不會那樣折騰他。

他溫柔地笑笑:“這不是心虛麽,好歹要讓你發發怒氣。”

“你,你真討厭!”

“嗯,我討厭。”

他全盤接受,卻讓她更內疚了。

擦幹眼淚,她看著他,柔順地攬住他,低聲說:“對不起。”

他順勢抱住她,低笑著說:“如果是另外三個字我會更樂意聽。”

溫冉欲哭無淚,好不容易營造的誠懇道歉氛圍,全被無賴的某人給破壞了。

“你不要太得意,我現在要重新考慮要不要原諒你。”她撇撇嘴,“誰讓你交代錯誤態度這麽不誠懇。”

“這還不夠誠懇?”葉教授忽然覺得頭疼,“那好吧,我還是采取老辦法。”

“什麽老辦法?!”溫冉不解,直到他的吻壓下來才明白過來,老辦法就是——說的不管用,那就用做的!

溫冉同學不禁淚目腹誹:葉教授你太無恥了!

尾聲。

晚宴結束的第二天,溫冉一來上班就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一路走過去,都能聽見低低的議論聲,或驚詫,或豔羨。各色眼神看的溫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直到小許看見她,一把把她扯進了茶水間。

“怎麽回事?”溫冉有些不解。

隻見小許磨刀霍霍:“跟我你都保密!說,你跟GP的那位葉分析師是什麽關係?”

“葉,葉分析師?”溫冉努力裝傻。

小許一下子就要撲上來掐她的脖子:“裝傻,再裝傻!”

溫冉連忙求饒:“好了好了,我老實交代!”

小許放開了她,充滿期待地看著她:“說,什麽關係!”

溫冉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故作平靜地說:“咳咳,男女朋友關係。”

說完靜待三秒鍾,小許果然雙手托腮努力克製尖叫聲:“天呐,我這不是遇到寶了了嗎?”

“怎,怎麽?”溫冉被她看得有些發毛,說話也變得不利索了。

小許嘿嘿笑兩聲,難得有些羞澀地說:“我告訴你啊,昨晚上你走沒多久葉老大就走了,有覬覦葉老大的就跟出去了,結果發現你和他……”

溫冉臉紅地打斷她:“說重點。”

“重點就是葉老大帶著你走了,把他英俊瀟灑的小助理留下了!溫冉,看在我單身的份兒上,你讓葉老大把他介紹給我吧!”

聽了這個理由,溫冉同學忍不住滿頭黑線。

溫冉下午調休,中午下班剛走出大門就看見那輛停在不遠處的卡宴,她向身後張望了一下,原本密切關注她的同事們瞬間移開了視線,做若無其事狀。溫冉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向他的車上走去。

葉以禎為她打開車門,順便又遞過去一杯飲料:“你的同事好像很關心你。”

“托你的福。”溫同學故意拉長聲調,葉教授一下子就明白了。

“不介意?”

“不介意,反正你也不是拿不出手,嘿嘿嘿。”一臉得意的表情

葉以禎失笑,真不知道她這是誇他還是損他。

“下午沒事,打算幹什麽?”

溫冉搖搖頭,其實她是想跟他在一起,幹什麽都無所謂。

葉以禎笑笑:“既然沒安排,跟我去一趟B市吧。”

“幹嗎?”

“秘密。”葉教授故作神秘道。

溫冉癟癟嘴,算是答應了。可沒過兩個小時,等看到近在不遠處的大院的高牆一角時,溫冉就立刻反悔了。

“停車!停車停車!”她有些惱火地喊,葉以禎卻麵不改色地堅持把停在了紅牆大院門外,此行的目的地到了——溫家大宅。

“為什麽要來這裏?我不想進去!”溫冉別過頭。

葉以禎偏過頭看著她,忽然笑了笑:“今天我是來提親的,你要不進門我提給誰?”

溫冉一噎,氣鼓鼓地說:“他做不了我的主,我把他開除了。”

“傻丫頭。”這麽說的時候,他是有些心疼的。畢竟這個孩子曾經在這座宅子的主人那裏受過很多苦。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要親自帶她來,以後再也不讓她因此而受委屈。

“冉冉,那天伯母去複檢的是時候是我陪她一起去的。”

溫冉看他一眼:“幹嗎忽然提起這個?”

葉以禎笑,交握住她的手:“其實那天我是去向伯母負荊請罪的,我已經做好了被罵個狗血淋頭的準備了。可惜伯母修養太好,到頭來都沒罵我一句,待我很和善。檢查完她說要找我談談,我原以為那會是一場批鬥會,結果你知道伯母對我說什麽嗎?”

“說什麽?”

“伯母給我講了她的故事,還有你的小時候。”當時他是有些奇怪的,可是對實在是對她講的內容很感興趣,便沒有打斷,“最後,伯母拜托我一件事。”

溫冉沒說話,隱隱卻有一種預感。

“伯母說,要讓我替溫老爺子征求你的原諒。她說她曾恨過溫老爺子,知道恨一個至親的人有多麽痛苦,她不希望你也如此痛苦。”葉以禎頓了下,又說,“溫冉,我也不希望你給自己套上那麽多的枷鎖,我要你快快樂樂地活著。”

“我,我不是恨他。”溫冉說著,有些苦惱,“我隻是,不想麵對他。”

“那就這一次好嗎?我不想你心裏有芥蒂,也想所有的人都認可我們。”

雙手被他緊握著,溫冉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溫和的目光忽然讓她覺得可以放心。是啊,有他在,她還怕什麽呢。

“好,就這一次。”

大伯母喬雨芬看到他們很是吃了一驚,手中的茶具差點兒摔在地上。坐在一旁喝茶的溫老爺子也難得愣怔了一下,看著兩人,眼睛眨也不眨。

“冉冉,你這是……”反應過來,喬雨芬擋在了他們前麵。

溫冉向她微笑:“伯母,沒事的,我隻是想把我的男朋友介紹給爺爺。”

喬雨芬尷尬地看了看老爺子,老爺子向她擺了擺手。

“坐吧。”老爺子放下茶杯,對他們說。

那個茶杯也是英國骨瓷杯,看到這個,溫冉感覺心裏忽然被碎片紮了一下,隱隱地疼著

老爺子也意識到了,輕咳了兩聲,將她喚回神:“過來了。”

“嗯。”

老爺子看向葉以禎,神情有些古怪。他是想不到,這個老戰友的兒子會成為自己的孫女婿。

“以禎,你……”

葉以禎笑了笑:“溫老,您好。”

“哎。”老爺子點點頭,看看葉以禎又看看溫冉,“你們兩個,這是……”

“我是來懇請您的原諒和批準的。”葉以禎忽然說,一句話惹得溫冉和溫老爺子都詫異地看著他。

葉以禎向溫冉淡淡一笑,看向溫老爺子:“冉冉讀研究生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是我追求的她。後來她臨近畢業的時候我出了一點事情,離開了一段時間,不得已的情況下,冉冉才找洧川來充當男朋友。雖是誤會一場,不過到底還是我的不是,我要向您道歉。”

溫冉癟嘴,看來母親將一切都告訴他了。

溫老爺子則是吃了一驚:“冉冉,你,你跟洧川……”

溫冉有些歉疚:“對不起爺爺,我騙了您。我們隻是朋友。”

溫老爺子有些費解:“這麽說,以禎才是你的……”

“是的。”溫冉赧然地低下頭,順便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葉以禎輕笑,握住她的手:“若您能諒解我們,以禎自然感激不盡。至於溫冉,我覺得沒什麽特別好說的,我愛她,想跟她在一起,也希望您能答應。”

聞言,溫老爺子垂眉沉默了片刻。手指摩挲著手中的茶杯,似是在思考著什麽。這安靜讓溫冉有些不安,她動了動手指,卻又被他握緊。溫冉側頭看著他淡定如若的側臉,稍稍平複了心情。

有他在呢。

許久,溫老爺子笑了笑:“冉冉,你不用擔心。我剛剛沒說話,是我在想,你爸如果在的話,會說些什麽。”

溫冉抬起頭,有一瞬的訝然。

老爺子卻仿佛陷入的沉思,眉目間不再是嚴肅古板,而是多了些許溫和:“我琢磨著他的語氣,可總是覺得說出來不對勁。人老了記性不好,你爸又離開我太久,那音容笑貌都記不起了快。”

溫冉感覺鼻間微酸,帶著點兒哽音說:“爺爺,怎麽忽然講這個?”

溫老爺子回神,仿佛是有些尷尬:“哈哈,大概是我最近懷舊懷的多吧。不提這個了!”他大手一揮,看向葉以禎,神情又恢複了嚴肅,“以禎,我隻問你一句話。”

“您問。”

“你會一直待冉冉好嗎?”

“我會的。”葉以禎說,聲音不大,卻很堅定。那種力度,溫冉通過兩人交握的雙手,分毫不差的感覺到了。

溫老爺子靜了一瞬,說了聲好。

溫冉聞言半是驚訝半是感激地看著他。

溫老爺子用一種可以稱作慈祥的目光看著她:“冉冉,爺爺隻有一句話。爺爺答應以禎,是爺爺相信他可以托付,可以對你好,不是因為其他別的什麽原因,你明白嗎?”

不是因為他曾經將母親拒之千裏之外的“門當戶對”,而是因為他相信他。

溫冉微怔,緩緩一笑:“我明白的,爺爺。”

溫老爺子點點頭,有些釋然。他站起身向樓上走去,溫冉伸手去扶,被老爺子拒絕了。

“你們坐著。”老爺子說,“吃過午飯沒?不行再讓你大伯母給你們準備點兒。”說著就去叫喬雨芬。

溫冉想阻止,卻被葉以禎拉住了。

他笑著對老爺子說:“還是您想的周到,這一路過來還真是餓了。”

老爺子笑笑,轉身向樓上走去了。寬厚有力的背影,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溫和。

趁喬雨芬和成奶奶準備午飯的時候,溫冉帶著葉以禎來到了溫家的花園。

溫冉俯身摘了一朵,數著花瓣說:“小的時候每次來這裏都是冬天,看不到花開。後來我問父親,父親說這些等到春天就能看到花開了。可是讓我沮喪的是,每次等不到春天我們就要走了。父親說這是個家,而我卻想,這是一個母親不能跟著一起來,不能常住的家。”

葉以禎站在身後看著花叢中的她,眉目溫和:“冉冉,老爺子他現在,在盡力的補償你。”

“我懂。”她說,“可是越這樣我越覺得難過,因為我總是忍不住想,如果一開始就沒有虧欠該多好。”

她還是有些隔閡,不過他已經帶著她跨過了最大的鴻溝,剩下的那些,都不算得什麽了。曾經在意過的傷害,在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回想起來,不過就是紮在心上的一根針,疼過了,也就慢慢淡忘了。

“誒呀。”

葉以禎被這突來的一聲驚呼喚回了神,他快走幾步走去:“怎麽了?”

溫冉哭笑不得:“紮進去了兩個花刺。”說著就要去拔。

“別動。”葉以禎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替她把刺拔出。在他就要低下頭的時候溫冉迅速把手抽了回來,自己吮去了傷口的血。

葉以禎看著她緋紅的臉頰,忽而一笑。

“笑什麽?”她瞪著他。

“沒什麽。”他說,“我隻是,想到了第一次在溫家見到你的情景。”

“第一次?”溫冉不解,“你之前在這裏見過我?”在她的印象之中,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現在溫家。

“見過。”他一邊替她擦手指一邊說,“那天我來找行之談點事,順便來拜訪老爺子。”

那天溫行之與溫老爺子起了衝突,他們正準備離開。走到二樓的時候不經意一瞥,就看到一個穿著嫩黃色衣服的女孩兒按住脖子不停地跳腳,她是他班上的學生。那時他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直到回到學校之後,無意間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燙傷才明白了過來。

後來簡單的詢問了溫行之,才知道了她的身世。

他覺得有些難以想象,原來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兒也會有這麽堅強隱忍的時候。他隱隱覺著,她不應該受到這些傷害。

他放任自己一步步地接近,直到後來她的母親生病住院,他送她一起去醫院,臨走的時候,他給了她一個擁抱。

“那個擁抱,我忍了很久沒忍住。”他笑說,“忘了怎麽一下子就伸出手了,不過當時腦子裏有一句我記得很清楚。”

“什麽?”她看著他,眼睛亮亮的,似是有異樣的神彩。

“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話,這個女孩兒以後就由我來寵,來愛。”他抬頭看著著她,說,“以前我問過你,現在我再鄭重的問一次,這個例外的機會,你願意給我嗎?”

溫冉認真凝視他片刻,他以堅定溫和的目光回望,兩相交匯的刹那,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踮起腳尖抱住他:“我願意。”

讀書的時候曾聽過這樣一句話:“一生中對自己影響最大的會是這樣三個人:恩師,摯友,伴侶。”

一直以來她認為獲得這些是極為不易的。可是走了這麽遠,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已經全部擁有。

他是她的導師,用理性的思維和智慧教導她怎樣去麵對人生一個又一個的坎坷。他亦是她的摯友,分享她的喜怒安樂。在不久的將來,他還會成為她的伴侶,陪她度過漫長的一生。

能擁有這樣一個人,她,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