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確實是第一次,先前的幾次似乎都有別人在。想到這一點兒,孟憲心跳不由得急騰騰地跳動了幾下。然而沒等心情“波動”完,她就想到了一件事——下午得排練。

輕咳一聲,孟憲說:“下午,安排的有排練。”

她還能不明白周幼棠問那個問題的用意嗎?但,下午確實沒空。

周幼棠果然沉默了會兒:“你比我還忙。”

孟憲不說話了,連忙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周幼棠歎息一聲,看著坐在身旁的孟憲,說:“那我送你回去吧。”

孟憲嗯一聲:“後天有一場演出,結束之後就會安排休息。”

她這,說的夠明白了吧。

周幼棠果然笑笑,說:“好。”

孟憲:“……”臉又紅了。

不到二十分鍾,周幼棠又將孟憲送回了歌舞團。

目送她走遠,等她拐了彎,周幼棠才倒過來往回開。前行了數十米,在路口處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也瞧見了他,笑眯眯地向他一揮手,伸腿攔住了車。

不料周幼棠視若無睹地直接從他麵前駛過,車身險險地擦過他的鞋尖,倒是把這人嚇退了幾步,張口就要爆粗。話沒說出口,眼瞧著周幼棠就要把車開走,連忙跑上前,猛敲了幾下車窗。

周幼棠這才把車停下,瞅一眼車外的張正方,在他揮著胳膊幾次示意下,才降下車窗:“巧,張參謀長。”

這原本是張正方的台詞,現在被人搶了先,噎的他說不出口。用手點了點周幼棠,他沒好氣地說:“巧個屁,捎我一程。”

“你車呢?”

“喲嗬!你看見我了?”張正方笑,“這不是遇見你了,我就讓他們先走,我在這兒等你一會兒,跟你一起走。”

“等我幹什麽?”

張正方笑的十分曖昧,“先上車,上車了我再跟你嘮。”

周幼棠到底還是讓他上了車,還把駕駛位讓給了他。畢竟他也是剛出差回來,不好疲勞駕駛。張正方心裏是萬分不樂意,但還是接過了鑰匙,當起了他周某人的司機。

他把車匯入大道,瞥了眼坐在副駕上閉目養神的周幼棠一眼,先來個下馬威:“我可都看見了啊。”

周幼棠掀開眼:“怎麽著,嚇唬我?”

“沒有沒有。”張正方連忙訕笑著否認,“我這不好奇麽,想咱們周主任什麽時候多了一妹妹。”

張正方是在孟憲和周幼棠上車離開的時候看見的,他正好從那兒路過,眼瞧著那車牌有幾分眼熟,他忙讓司機跟了上去,打算等車少的時候上前打個招呼。不想等離近了,瞥見副駕上有個女的。張正方來了精神,就一路跟蹤,到地兒讓司機走了,自己在這兒守株待兔。

周幼棠聽完,評價道:“你這人,夠沒勁的。”

“說了比不上你。”張正方搖頭晃腦,“怎麽樣?是那天那個小女兵?”

周幼棠沒言語。

“我靠,真是?還真是那小妞?”張正方驚愕不已,方向盤一歪,差點兒撞到路邊一老太太。驚的老太太跳起小腳怒罵。

周幼棠就在副駕上,看著老太太驚疑未定的臉,叫停,讓他下去給人道歉。

張正方沒轍,停車下去讓老太太臭罵了一頓,吸了一肚子汽車尾氣回到車上。看周幼棠悠哉地坐在副駕上看熱鬧,氣不打一處來。

周幼棠毫無同情之心地說:“吸取個教訓,別人的事兒少打聽。”

張正方哼一聲,半晌又笑了出來,問道:“小姑娘長的是不錯,沒比方迪迪大幾歲吧。”

“同歲。”

張正方:“……真年輕,小你丫十歲。”言下之意是你也下的去手。

周幼棠卻笑了,看向窗外,表情耐人尋味。

張正方反倒有點看不明白他的意思,沒好再問下去。他要不是認真的,或者不是那種關係,開開玩笑倒也無妨。但他瞧周幼棠這架勢,似乎還就是那種關係,而且態度莫測。

然而他這邊閉嘴了,周幼棠反倒發話:“回去別亂說話。”

張正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怕嚇著人小姑娘嘛。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有趣:“我看你還是悠著點,總感覺這小姑娘有些邪乎,上一秒衝你笑,下一秒就能要了你的命。”

周幼棠瞥他一眼,扯動唇角,什麽也沒說。

張正方倒吸一口冷氣,感歎道:“有意思!”

孟憲這邊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這一晚,躺在**,她有種懸在心裏的巨石終於落了地的感覺。就如當初第一次登台演出,上台前揪心地緊張,順利完成任務後,她滿身虛脫地發現這件事也沒有她想的那麽難。

跟周幼棠相處也是如此。她發現,他跟她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樣,但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這種感覺,讓她有一絲興奮,也有一絲惶恐。最終,還是前者占據上風。就像剛吃到了糖味兒的孩子一樣,她很想先享受一下這種感覺,再去考慮其他。

當然,孟憲從小到大也是個很有分寸的人,知道糖不能多吃,否則會長蛀牙。同理,跟周幼棠見麵也不能太過頻繁,最好每次見完麵可以有時間緩一緩,不然總會有一種要露餡的緊張感。孟憲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心態也隨之越發自知。但遺憾的是,周幼棠並不這樣想。

自她演出結束之後,他們又陸續見了好幾麵,都是在他的要求和安排下。他很了解孟憲這個人,像個兔子一樣滑不溜手,稍有空隙便有可能趁虛而逃。所以,不能抓得太緊,也絕不能放的太鬆。

孟憲當然不知道他的確切想法,她曾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被周幼棠婉拒。

“知道什麽是脫敏療法麽?所謂的以毒攻毒。”說這話的時候,他們正在滑冰場,“你以前怕溜冰,但強迫自己麵對之後,不也做的挺好?”鬆開她的手,周幼棠說,“試試吧。”

他想說什麽?他是她的過敏源,所以也是她的解藥?

孟憲覺得自己臉紅了,一定是被風吹的。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自己那天在茶樓說的那句“挺好的”代表的是什麽。但好在,那不是一時衝動和輕率說出口的話。所以,她有準備。

這天,正值周末。但周幼棠下午要開會,所以兩人隻一起吃了頓飯,孟憲便回了歌舞團。

下車時,她說:“這幾天,可能會有演出任務。”

這句話的企圖太明顯了,周幼棠笑笑,很配合她的說:“正好,我也要出趟短差,我們回來見。”

孟憲點點頭,心裏鬆了好大一口氣。

往年春節確實是歌舞團最為忙碌的時候,但今年因為把演出往前排了一部分,過年期間的任務就沒那麽多了,尤其是最近幾天。孟憲撒了個小謊,因為她覺得自己確實是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這樣密集的見麵讓她有點承受不住。他不是很忙嗎?!

孟憲捂著臉,回到歌舞團大院。因有不少人請探親假,再加上剛下過雪,院裏一時有些冷清。

她穿著厚重的冬常服,踩著有些打滑的路麵,越過積水慢悠悠地往宿舍那邊走。經過一棵樹下時,枯枝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折彎了,雪啪嗒一聲掉落在孟憲的肩膀和圍巾上,一小部分見縫插針地透過圍巾鑽進了她的脖子裏,孟憲輕呀了一聲,縮了縮脖子,加快了步伐,回到了宿舍。

孟憲先看了下小黑板,沒有她的電話通知。上午的時候,她接到了陳茂安的拜年電話。電話裏的他聲音自然了很多,親口告訴了她他跟曉靜在一起的消息。孟憲心裏很平靜,得知唐曉靜過年沒回家,就想著給她打一個電話,沒想到卻是聯係不上。

或許是時間不夠湊巧,孟憲不再多想。

宿舍裏,隻有小喬一個人。小張家就在歌舞團的家屬院裏,過年自然就住家裏。至於潘曉媛,之前出完任務就打申請要休假,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兒。

“回來啦?”小喬拖長音調跟她打招呼。

孟憲嗯一聲,把半路買的糖球遞給小喬:“喏,給你帶的。”

小喬歡呼:“謝謝,我現在正需要這個。”說完立馬拿出一個,塞進嘴裏大嚼特嚼。

孟憲笑笑,看見她枕頭上鋪著一張紙:“在寫信呀,給家裏?”

小喬嘴巴一頓,明明吃的是甜甜的糖球,卻露出吃到黃連有苦說不出的表情。

“不是”小喬歎了口氣,“給一個拒絕了我的人。”

孟憲一臉不解地看著她:“誰拒絕了你?”

小喬看孟憲滿頭問號,表情有些糾結。

孟憲漸漸回過味兒來,有些不可思議外加小心翼翼地向小喬求證:“你在追誰?”

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喬,被她問的,竟有幾分嬌羞。

確實是有這麽個人。是小喬下部隊演出時遇到了一個軍官,名叫付雲洲,現年26歲,在燕城軍區115師某裝甲團服役。十八歲入伍,當兵五年提幹,目前是中尉軍銜。據說曾經上過戰場,立過戰功,在演習場上也有過搶眼表現。長相嘛,也是一表人才,個頭足有一米八五。綜上,此人簡直既有才又有貌,小喬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他,想追他,而且立馬采取了行動——回來就跟他寫信!這已經是寫的第二封了,因為第一封被拒了。

孟憲花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驚天大雷,她看著小喬,不知道該替她終於有了喜歡的人而高興,還是安撫她被喜歡的人拒絕的難過。

“他會不會是已經談上了?”她小聲揣測。

“我有個老鄉跟他是戰友,說他還沒處過對象呢!”

幸好,小喬的抗打擊能力也很強,一會兒就恢複了自如:“我猜到他也不會憑借一封信就答應我,那也太隨便了。這封信的目的就是讓他先知道我,到時候我殺到115去找他,看他當著我的麵兒還能不能說出拒絕我的話。”她十分自信道。

孟憲也沒有方才驚訝了。

看小喬的表情,她猜不出她是否認真,見她重新又精神抖擻了起來,沒再多加追問。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小喬撂下話的第三天,就請假去了115師。孟憲吃驚過後,又覺得像是小喬的作風。宿舍裏隻剩下她一個人,於是在小喬請假的當天下午,孟憲也回了趟家。

因為要春節值守,孟憲已經很長時間沒回過家了。田茯苓見她回來,十分開心。弟弟孟子言正在為作業犯愁,一看姐姐回來了,連忙拿著作業本上去請教。孟憲以前上學時學習很好,對付孟子言初二的功課綽綽有餘。

母親田茯苓心疼她在外麵演出辛苦,讓她先休息。孟憲反倒不覺得累,輔導完弟弟功課,還幫忙母親做家務。母女兩人有說有笑的,不多時,孟新凱也回來了。

看見閨女在家,孟新凱也挺高興。他把孟憲叫到客廳,問了問她最近的工作,而後又問她這段時間跟嶽秋明相處的怎麽樣。

孟憲早就把嶽秋明這號人給忘了,此刻聽父親問起,不由會想他是不是聽了什麽閑言碎語。含糊地糊弄過去,說他們兩人不合適,父親竟也沒有追問,隻是悵然地歎了口氣,最後說了句:“反正你還小,我和你媽能多留你兩年就多留兩年。”

孟憲忍不住笑,邊幫父親按摩肩膀邊撒嬌道:“兩年不夠,再多留幾年吧。”

孟新凱斜她一眼:“你也就現在說的好聽,到時候遇見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了,怕是留都留不住你。”

孟憲嘴上說著哪兒會,心裏卻因為父親的話活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