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戀危機解除了,但溫遠卻並沒有感到輕鬆。相反學習壓力一下子大了不少,畢竟,有那麽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事後溫遠曾數次後悔的腸子都青了,但沒有辦法,坑是自己挖給自己的,不栽她栽誰?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然而或許是基礎太薄弱,短時間內的抱佛腳沒起太大作用,溫遠的成績仍沒有什麽起色,於是溫行之那裏還真接到了方老師的幾個電話。起初溫遠真的是嚇得要死,生怕他一個不耐煩就撂挑子不幹了。幸好溫行之不是件件都理會的,除非他覺得很有必要。不過即便如此,溫遠也能察覺到他對她態度的變化,一開始他多少還看在兩家的關係上給她留些麵子,現在因為她的學業,連最後一層溫情的麵紗都撕破了。溫遠不禁懷疑,自己是怎麽混到這地步的?

相比溫遠糟的這些罪,緋聞對象趙唯一就瀟灑多了。畢竟他向來是桃花纏身,並不介意多溫遠這樣一個花骨朵,更何況這朵花骨朵還真給他招來了桃花運,讓他真的交到了女朋友。當然,對象不是溫遠,而是一個比她漂亮一百倍的高三藝術生。此女姓陳名瑤,身材纖濃有度,臉蛋也長得漂亮至極。溫遠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呆住了,半晌,揪住趙唯一的袖子問:“你從哪找來的神仙姐姐?”

女友被誇,趙唯一也很有麵子:“憑我的資本,要麽不找,一找就是這標準!”

陳瑤看著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嗤笑著搖了搖頭。而溫遠雖然覺得這人嘚瑟的討人嫌,想想還是沒罵他。畢竟有這麽一朵嬌花在,別人就不會傳她和趙唯一的流言了,

不過,高中生談戀愛都是見不得光的,饒是趙唯一這麽得意,也還得遮遮掩掩。為了打掩護,每天放學都是溫遠跟陳瑤一起走出校門,走到拐彎處的時候把這朵美麗的花交給趙唯一。

回到家的時間自然比往常晚一些,一連幾日下來成奶奶也察覺了,這天一進門就叫住了她:“這幾天都幹什麽去了,怎麽回來這麽晚?”

溫遠哪裏敢講實話,敷衍了幾句就悶著頭上了樓,剛推開房間門,就聽見屋內的座機在響。她放下書包就去接:“喂?”

“是我。”

聲音清冷又有些沙啞,溫遠一下就聽出來是誰了,是溫行之。哪怕自從上回去過學校之後,她已經有兩個月不曾見到他了。溫遠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您好。”

溫行之淡淡地應了一聲:“今天下午你們方老師給我打電話了。”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溫遠窒息了一下,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期中考試英語沒及格。”電話那頭,溫行之慢慢悠悠的說,卻聽的溫遠小心髒一顫一顫的。

“……那是,那是失誤。”她絞著電話線,拚命想借口,“我英語還是挺好的。”

“哦?那上高二以來,大小考英語都沒及過格又是怎麽回事?”

“……”溫遠又是羞愧又是驚訝,“這您都知道了?”

“你若是沒這回事,我當然也不會知道。”

溫遠氣餒:“我不是故意的。”

“你之前是怎麽跟我保證的?”

溫遠:“……我在努力了。”這話溫遠自問,她說的問心無愧!隻是,結果不盡如人意罷了。

也許是女孩兒的聲音太可憐,溫行之沉吟片刻,再次開了口:“這樣吧,我給你在B市找個私人輔導,讓她每周末給你補四個小時的課,爭取在期末考試的時候英語達到良好。這是我的要求。”

還有商量的餘地就行,隻是溫遠想了想,小聲為自己爭取:“先過及格線不行嗎?

此言一出,她立刻就有些後悔。換做別人的話,或許就要恨鐵不成鋼地破口大罵了。但溫行之到底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沉默了片刻,說:“就這麽定了,地址我已經告訴了溫祁,讓他周末送你去。”

溫遠連忙拒絕:“我自己可以去!”

讓溫祁送?那她豈不是要被嘲笑個夠嗆?

“不行。”溫行之拒絕地很幹脆:“我聽溫祁說你不大認路。”

不是疑問,而是極其肯定的語氣。

掛了電話,溫遠站在原地咬牙切齒幾秒後直奔溫祁的房間,一推開他的房門,隨手抓起個東西就往他身上砸。溫祁正躺在**看書,被她這麽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震得愣了一下,身上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之後才反應過來,一把將她的雙手反剪到了身後:“造反了這是?”

溫遠用力向後踹著他:“誰讓你在溫小叔麵前毀我清譽的?”

“我說你什麽了?”溫祁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溫遠漲紅著臉,“你告訴他我是路癡?”

溫祁想了幾秒,這才記起來是上次在T市跟溫小叔一起吃飯的時候說起溫遠偶然提起的這茬。非但不臉紅,鬆開她的手溫祁又重新靠回到床頭上,眼裏飛出一個邪笑,“你敢說你不是?”頓了下,“他給你說了補習英語的事了?什麽時候你跟溫小叔這麽熟了,都幫你找英語輔導了?可惜呀,他不知道你是個不開竅的,白忙活了。”

溫遠一看他笑的一臉妖孽就氣不打一處來,正想再踹他一腳,就聽見成奶奶在樓下喊,“開飯了,遠遠和小祁趕緊下來,不許再鬧了。”

溫遠這才收手,瞪他一眼轉身先走了,溫祁看著她的背影,嗤笑一聲,俯身拍拍褲腿上的灰,跟了下去。

周六,溫祁準時開車送溫遠去補習。

在溫遠看來,溫祁這個人就是她的克星,隔一段時間不逗逗她就渾身不舒服。所以,對於這種把自己往火坑裏推的事,溫祁做起來那是相當積極。溫遠坐在副駕上,看著溫祁翹起的嘴角,忍不住嘀咕:“不安好心。”

這回溫祁隻是斜了她一眼,沒搭理她的話,到了輔導老師家樓下才說:“老師姓蘇,海歸,家在這單元十樓,進門了記得問好。聽見沒?”

“知道了。”溫遠咕噥一聲,“你中午還來接我嗎?”

溫祁毫不客氣地嘲笑她,“不是嫌我不安好心嗎?我幹嗎還上趕著來。”

溫遠撇撇嘴,背著書包下了車,搭電梯上了十樓。電梯門很快再次打開,溫遠看著這個占據了一整層樓的房子的大門,緊張地掂了掂書包帶。正準備要按下門鈴的時候,門忽然從裏麵打開了,一個女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看到她,溫遠愣住了。在B市這麽多學校當中,十一中是唯一一所以美女居多聞名的學校。按照趙唯一的說法,每天晚上下了自習,校門口一長溜的豪華私家車都是來接她們學校學生的。

溫遠雖然有些不屑,但這多少也證明了他們學校的女生質量頗高。她也見過其中幾個,看上去確實比較養眼。可看著眼前的女人,她才真正領會到成熟女人之美。棕色長卷發簡單的用一個發圈箍住,淡灰色的開衫隨便搭上了一件牛仔,襯著一張化著淡妝的精致臉龐,看上去既舒適又穩重大方,遠不是那家小家子氣的矯揉造作之姿可以比的。

看著她,溫遠下意識地拽了拽外套。她今天起床起晚了,被溫祁催著出門,倉促間隨便地從衣櫃裏拿了一件外套,此刻穿在身上,還有些皺。女人看著她,杏眼微微睜圓,輕輕一笑,“是遠遠吧。”

“嗯。”溫遠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蘇老師,您好。”

蘇曼淺笑盈盈地把她迎了進來,點漆的眸子看上去亮晶晶的,“一路過來累了吧,要喝飲料嗎?”

溫遠恭恭敬敬地在她的沙發上坐下,聽到她的問話連忙乖巧地擺了擺手:“不麻煩了,我不渴。”

“天氣燥熱,還是喝一些。”蘇曼笑著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端出來一杯果汁出來,“來,橙汁,新榨的。”

溫遠禮貌地道了謝,端起飲料一口喝下了大半杯。蘇曼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柔聲說道:“我聽你叔叔說,你今年上高二了?”

溫遠點點頭,“在十一中讀高二。”

“十一中?”想起了什麽,蘇曼笑了笑,“是個好學校。”

溫遠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蘇曼拿過她一直抱在懷中的課本翻看了幾眼:“課堂筆記倒是做得挺全的,可考試的時候怎麽沒及格呢?”

溫遠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到底是什麽,她想了想,不確定地小聲問:“可能是我太笨?”

蘇曼被她逗笑了,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側頭打量了她一番。這姑娘整個人看上去很瘦,臉蛋也是巴掌大,可偏巧頂著一個蘑菇頭的發型,無端端生出幾分滑稽的可愛來。說話的聲音很好聽,甜而不膩。

不自覺的,蘇曼伸出手將她的頭發捋到了耳後,露出那張白嫩的鵝蛋小臉:“怎麽會,你叔叔那樣聰明,你自然也不會差。”

溫遠聞言訕訕一笑,她要不要告訴麵前這個美女老師,其實她跟溫行之沒有任何實質的關係。總沾他的光,會讓她有一種冒犯了他的感覺。好在,蘇曼也沒有繼續跟她聊溫行之的意思,兩人結束閑談,開始正式上課。蘇曼的口語非常好聽,是比方老師要地道許多的美音。溫遠一邊聽著她說一邊笨手笨腳地跟著她學,無奈舌頭怎麽都繞不過彎來,急得她直想跺腳。

蘇曼看著她的模樣,安慰她道:“慢慢來,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溫遠還是有些沮喪:“蘇老師,我舌頭都麻了。”

蘇曼被她逗樂了,掩嘴笑了笑,說:“其實,你叔叔的英語講得很地道,是一口純正的牛津腔,如果他有時間的話,這補習英語的差事倒是可以交給他。”

溫遠意外地看著她:“您聽過?”

“他沒告訴你,我們曾經是同學?”

溫遠更吃驚了:“同學?”

蘇曼點點頭:“在國外,我們讀的是同一所學校,。”

“那,你們兩個很熟嗎?”

蘇曼翻書頁的動作頓了頓,看見溫遠一雙清澈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想了想,她低聲說:“算是朋友吧。“

言語間頗有些含糊,溫遠待要再問時,蘇曼卻笑著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他曾經還救過我一次呢。”

“這又是怎麽回事?”溫遠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蘇曼敲了她腦袋一下,“你是來補習功課還是聽故事的?”

溫遠纏住她胳膊,好奇地撒嬌道:“您就跟我說說嘛。”不知怎的,她對溫行之的事兒還挺好奇的。

蘇曼沒奈何地看著她。實在是受不了她渴求的眼神,投降道:“好了,反正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那時她才出國沒多久,尚未交到朋友,做什麽都是獨來獨往。在一半以上都是歐洲人的城市,這麽漂亮的一張亞洲麵孔自然是顯眼的。隻是那時她還沒察覺,直到有一天外出被一群人圍住。

她對這群渾身散發著劣質香水氣味,嚼著口香糖衝她吹口哨的人反感至極,卻始終難以掙脫,就在她快要被帶走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亞洲人。她像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稻草一樣用中英文對他喊道:“親愛的,我在這裏!”

如她祈禱那般,那個人轉過了身,向她走來。

“你小叔和他另外兩個同學救了我,並且送我回了學校。路上我們一直用英文交談,我知道了我們在同一所學校,我讀大一,而他在修金融學碩士。”

溫遠托腮,聽得入迷極了:“後來呢?”

“後來——”蘇曼沒好氣地瞥她一眼,繼續說,“後來因為知道彼此都是中國人,所以聯係自然多了一些。”

溫遠哦了一聲,心裏對這出英雄救美的結局略微有些失望。想了想,她又問: “那,在您看來,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是個什麽樣的人啊?蘇曼看著她,略略思考了一分鍾。

“A sober-sided and sensible man ”說著,她笑了“一個持重且理智的男人。”

溫遠看著她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些什麽。

上午十一點半,四個小時的補課順利結束。

溫遠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蘇曼送她下了樓。電梯裏,溫遠吸著一盒牛奶,問她道:“蘇老師,您家附近最近的公交車站在哪?”

蘇曼有些訝異:“沒人來接你?”

溫遠含糊地唔了一聲,早上臨來的時候跟溫祁鬥了一嘴,按照那家夥的脾氣,肯定是不會再管她了。

蘇曼失笑:“你怎麽不早說,我好拿了車鑰匙送你回家。”

她住的這地方著實有些偏。沒辦法,蘇曼決定走路送她去公交車站。然而,兩人剛出了樓門口,她就看到不遠處停了一輛車,一輛黑色的賓利。眼皮突兀地一跳,蘇曼側頭去看溫遠。

溫遠有些不敢相信地站在原地看著那輛車,而那輛車的主人也瞧見了她,對視了一眼,他從車上走了下來。

今天的天氣熱的有些反常,溫行之下車時隻穿了一件白襯衣,熨燙整齊的襯衣與他貼合地嚴絲合縫,極佳地襯出了他修長挺拔的身材。他的形容亦是一絲不苟,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低頭看了一下腕表,眉頭微微一挑,走向溫遠。

溫遠也偷偷瞄了好幾眼溫行之。她已經有兩個月沒見到他了,如果說上一次見麵彼此之間還有一些拘謹和體麵,那麽經過這兩個月來方老師的電話摧殘之後,就什麽也不剩了。溫遠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就算看到溫行之不給她好臉色,也是在心裏抱怨幾句,麵上可是絲毫不敢顯露出來。

在這裏看到溫行之,蘇曼多少有些意外。她清楚,他回國之後多半都是在T市的GP分部工作,在那邊也有套房子。而他工作又很忙,哪怕從T市到B市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回來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

眼瞧著他走近,蘇曼淡淡一笑,說道:“過來了。”

溫行之嗯了一聲,“課結束了?”

蘇曼點點頭,摸著溫遠柔軟的頭發,臉上的笑意一直不減,“來接遠遠的吧?”

溫行之沒說話,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溫遠。今天穿的這套衣服倒是合身,隻是頭發沒打理好,有些蓬鬆,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眼鏡。他發現,每次她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都是一副不佳的上鏡模樣。這姑娘怕是也清楚,所以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自在了。

溫行之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對蘇曼說:“麻煩你了。”

“哪有。”蘇曼擺擺手,“這孩子還是挺聰明的,教她,費不了多少力氣。”

蘇曼回國之後就在B大外國語學院任教,偶爾係裏的老教授身體不適了,她還要去幫忙帶一下碩士生的課程。溫遠學的那些東西,與這相比之下就算不得什麽了。

溫行之微眯下眼,看著溫遠說:“那我先帶她回去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溫遠聽到這句話終於抬起了頭,她跟著溫行之,準備要走。可似是又想起了什麽,她轉過頭問蘇曼:“蘇老師,您家裏就您一個人吧?”

蘇曼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溫遠驀地就笑的非常開心:“那蘇老師你今天中午去我家吧,成奶奶的手藝可好了,請您一頓飯就當我答謝師恩了。”

蘇曼哭笑不得地拒絕,“那怎麽行?”

“那怎麽不行?溫小叔,您說呢?”

溫遠仰頭看著溫行之。

注視了會兒這張臉蛋上過分燦爛的笑容,溫行之一時沒有多想,隻說:“今天時間太倉促,你成奶奶哪裏有準備?改天吧。”

溫行之也是怕蘇曼為難,而蘇曼聽到這話,卻慢慢地低下了頭,用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隻留下嘴邊那一抹弧度,看上去似是在笑。

溫遠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提議道:“那就在外麵吃?不麻煩成奶奶。”

她在他麵前一向乖巧,像這樣當麵討價還價還是第一次,溫行之不由得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正欲答應時,突然聽見蘇曼說:“好了,溫遠。”她笑著揉了揉溫遠的頭發,“等你考及格了再來請我吃這頓飯也不遲。”

見她這麽說,溫遠也不好勉強了,隻好上了車。

溫行之一言不發地啟動了車子,溫遠拘謹地坐在副駕上。過了一會兒按捺不住地把車窗滑了下來,有絲絲涼風透過這一線縫隙鑽了進來,溫遠舒服地靠回了座椅上。然而沒過多久,車窗就被人滑上去了。

溫遠小聲嘟囔了一句:“有點悶。”

溫行之聞言隻掃過來一眼,旋即便轉過頭繼續開車。溫遠隻好側著身,抱著書包憋著氣看著窗外。其實她有些心虛。不知為何,她一看到蘇曼和溫行之站在一起就覺得特別般配,尤其是聽了蘇曼的故事,明白了她的心意之後,所以就不由自主地想給兩人製造相處機會。現在想想自己是幼稚了些,他拒絕的那麽幹脆,莫非是猜到她的想法了?溫遠有些後怕地看了溫行之一眼,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一路無言回了大院,溫遠準備下車的時候,終於聽見溫行之說話了:“我還有事,就不進去了。這是我給你帶的輔導資料,回去記得看。”

溫遠看著那沉沉的一個袋子,心頭不住淌淚:原來,他來接她是為了這個。

但麵上還是十分乖巧的,接過袋子,站在車門口,溫遠跟他道別,“小叔再見。”她向車裏的他擺了擺手,做出一副要目送他離開的姿態。

溫行之本不打算多留,可一瞥見溫遠那副著急忙慌送他的樣子,便稍稍有些遲疑。他右手無意識地敲了敲方向盤,說道:“溫遠,我上次要求你期末英語考到多少分?”

溫遠眼皮子一跳,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她老實回答:“按照您的標準,我得考八十分。”

溫行之一副了然的神態,他覷了她一眼,問道:“能做到嗎?”

“能!”溫遠拍胸脯。

“那好。”溫行之看著她,語氣很平淡地說,“既然這麽有信心,不妨就再多考十分好了。”

“九十分?”溫遠仿佛一隻受驚的小鹿,眼睛一下子睜得溜圓。

“沒錯,九十分。” 他說,“你這麽聰明,又勤奮好學,考個九十分想必不是難事。”

溫遠幾乎是有些憤怒了,她是自作聰明還差不多!

而溫行之卻仿佛被她的表情取悅了,眉目間終於有了一絲隱約的笑意。看著她氣鼓鼓的臉頰,他一句話也沒再多說,關上車門,瀟灑地走了。

溫遠簡直要氣炸了,她叉腰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車影憋出來一句:“九十分就九十分,我,我氣死你!”

見過一直吊兒郎當的人努力起來是什麽模樣嗎?看看溫遠就明白了。

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溫遠的成績一般都處於班級中下遊的水平。偶爾稍稍用功了一點,可能會衝進班級前二十名,但這樣的情況隻能用曇花一現來形容。溫遠是這樣一個人。對自己喜歡的事情可以投入百分之一百的熱情,並且樂此不疲。對於自己不喜歡的,哪怕強打起精神去做,也很難做好。

在蘇羨看來,她的人生過於理想和感性了。總以自己的喜好為出發點,並且大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趨勢。現在見她一天比一天勤奮刻苦起來,難免覺得奇怪。

放學鈴聲敲響,蘇羨飛快地收拾了書包,經過溫遠桌子的時候她還在埋頭做題。蘇羨四處張望了一下,低頭敲了敲她的桌子,說了一句“校門口”之後就率先離開了。

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學校裏因為時刻有老肥的盯梢,溫遠已經很少跟蘇羨和趙唯一說話了。唯一一點自由的時間,就是放學後回家的路上。

蘇羨背著書包站在門口,一米八的個子外加一張清俊的臉,很是引人注目。溫遠出了校門右拐,快走了幾步,他便跟了上來,並隨手遞給她一樣東西。是一盒香蕉牛奶,溫遠握在手裏,甜甜地笑了。

“看你最近學習挺刻苦的,獎勵你的。”

說起這個溫遠就苦惱,她咬了咬吸管說道:“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怎麽每次都能考那麽高分?也沒見你平時學習多用功,怎麽每次名次都能甩開我跟唯一一大截?”

蘇羨笑了笑:“你真想知道答案?”

“當然。”

蘇羨挑挑眉,“應該是資質不同吧。有些人天生聰明,做什麽事出三分力氣就能達到十分的效果,可有些人——”

他拉長音調,溫遠立刻就意識到他是在開自己的玩笑了,惱羞成怒地踢了他小腿一腳。

蘇羨動作輕巧敏捷躲了過去,看著她,哈哈大笑。傍晚柔和的陽光落在兩人身後,兩幀薄薄的剪影親密無間地徐徐走遠。

時間一晃就快到聖誕節了,距離期末考試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溫遠的成績卻還沒有什麽大的起色。每次去蘇曼那裏補課,被問及成績的時候,都是一副無臉以對的表情。

蘇曼安慰她,“學習這事急不來,是要日積月累的,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成效的。”

溫遠也又不敢跟蘇曼抱怨,隻能自己更加努力。溫行之這段時間很少回B市了,已近年末,各項工作亟待收尾,再加上歐洲市場因為一家大型銀行倒閉帶來了動**,他幾乎是每隔一周就要飛一次倫敦。不過即使這樣方老師那邊的電話也沒落下,但凡她這邊有點動靜,他那邊就能收到消息。對此,溫行之還未置詞,溫遠卻著急了。

“我這次要是考不到優秀,你說他會不會打算跟我算總賬啊?”溫遠支著腦袋,一臉惆悵地問趙唯一。

趙唯一這段時間也有煩惱,聽她這麽一說,嗤笑出聲:“又不是你親叔?怕什麽??”

“你不懂。”

一點都不誇張的說,她的小命都在他手裏攥著呢。

溫遠垂頭喪氣地喝了幾口牛奶,看向趙唯一,“你每回上體育課不都要去找陳瑤麽,現在怎麽跟我一起在這兒曬起太陽了?”

趙唯一皺皺眉,刻意偏過頭避過她的注視,沒說話。

越是這樣越是有問題,溫遠扳正他的腦袋:“怎麽了?你們倆吵架了?”

“我有那麽幼稚?”趙唯一掙開她的手,過了會兒才低頭咕噥了一句,“陳瑤要考電影學院。”

“那不挺好的,陳瑤姐那麽漂亮。”

“哪有那麽容易。”趙唯一敲敲她的腦門,“現在長得漂亮的一抓一大把,她又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靠什麽來出名?”

“你就這麽跟她說的?”溫遠瞪他一眼,“難怪不理你了。”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等到下課鈴響起,學生們擠成一堆湧出教學樓湧的時候,趙唯一忽然說:“其實陳瑤跟我坦白了,說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當一個演員,一個名演員。我們兩個人的人生價值觀自此就出現了重大分歧。”

溫遠覺得好笑:“當演員怎麽了?”

趙唯一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她:“所以說你還是太單純。別看娛樂圈裏的那些女人一個個都是一副高貴優雅的模樣,私下裏還不知道是被誰包著養著潛規則著呢。”

“別胡說。”

“你不懂了吧?”趙唯一特別得意地笑了笑,“也有不想被染指的,可哪怕你再純潔無暇,也架不住那麽多有錢人上趕著想玷汙。”

溫遠有些底氣不足地反駁: “有錢人也不是都這樣。”

趙唯一切了一聲,嘲笑她的傻。

溫遠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溫行之也算有錢人吧?那他會不會這樣?

這麽想著,溫遠忽然惡寒了一下。要是他真亂來的話,別人不說,溫爺爺恐怕就要打斷他的腿!

許是趙唯一的態度問題,陳瑤兩個禮拜以來都對他不理不問。趙唯一也有脾氣,哄了一星期打道回府。每天晚上溫遠跟陳瑤一起出校門,愣是沒再看見趙唯一跟著。

難道他這回是真硬氣了?溫遠正納著悶,趙唯一就又找上來了,不過不是陳瑤,而是找她。

“怎麽大雪天的跑我家來了,找我有急事?”

溫遠接了他的電話,裹著一件厚厚的外套從家裏頭跑了出來。趙唯一開了家裏一輛越野吉普過來的,見她凍得鼻尖都紅了,忙打開車門讓她進來。

“溫遠,我想拜托你件事。”

溫遠睜圓了眼睛,不相信似的扯扯他的臉皮,“你是趙唯一吧?趙唯一會找我幫忙?”

“別鬧。”他沒好氣地打掉她的手,“陳瑤過幾天要去T市考試,她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所以——”趙唯一看著她,眼中帶著討好,“你陪她一起去,怎麽樣?”

溫遠聽完,一時沒有說話。趙唯一以為她不願意,忙表態:“全程費用我包了!”

溫遠有些奇怪:“你怎麽不陪她去?”

“這不是才吵了一架麽”趙唯一小聲嘟囔,“她硬要拒絕,我有什麽辦法?”

溫遠無語地想了半天:“那我怎麽跟家裏交代?”

“這簡單,就說你跟同學一起出去玩,也就一兩天的事,怎麽樣?”

看來這人把什麽都給她計劃好了,她還能拒絕嗎?溫遠打了個噴嚏,白了趙唯一一眼。

臨近元旦,父親溫昶禮又忙碌了起來,前幾天又去了國外,現在家裏隻剩下了喬雨芬和成奶奶。

喬雨芬管教溫遠一向都很嚴格,可近段時間她表現的確是好,每天回家都學習到很晚,這讓她很是滿意。是以,在聽到她說去同學家玩兩天,隻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

陳瑤是沒想到趙唯一會找溫遠來保駕護航,在車站看到溫遠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末了撐住額頭,無奈的笑了:“我給唯一打電話,遠遠你等等——”

溫遠忙扣住了她的手,嬉笑道:“沒事的,反正我也沒有去過T市,就當短途旅行了。”

陳瑤長這麽大也是第一次出門,所以聽溫遠這麽一說就有些猶豫:“我可沒空陪你逛啊,所以你得想好了。”

溫遠像個小學生一樣舉手保證:“我自己玩,不給你添亂!”

陳瑤被她這副模樣逗笑了,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怎麽說趙唯一死活要給我買票呢,原來是打了你的主意。得了,走吧。”

從B市到T市並不遠,坐高鐵半個小時就到。溫遠跟陳瑤把行李放到酒店,就外出去T市電影學院招生辦取準考證了。今天T市下了第一場雪,電影學院外麵排了老長的隊,溫遠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羊絨手套,捂著耳包,站在原地凍得直跺腳。

陳瑤穿的比她要少許多,可依然是矜持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笑:“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排就行。”

溫遠搖搖頭:“我想留在這裏看帥哥!你看,那邊還有電視台在攝像呢。”

每年電影學院的招生都備受關注,因為保不準這些新生中的哪一個會是未來升起的冉冉新星。陳瑤踮起腳張望了一下,又回過頭來看溫遠,兩人相視一笑。

取了準考證,天色已然暗了下來。陳瑤跟溫遠一人買了一個烤地瓜啃著,沿著電影學院的外圍,在這樣的冰雪天裏散步。

“溫遠,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溫遠哪裏懂這些,她舔了舔嘴角的紅薯渣,眼睛咕嚕一轉,“為什麽要考T市來,B市的電影學院不是更有名嗎?”

陳瑤歎了口氣:“我知道自己的水平,能考到這來就已經是我天大的福氣了。而且——”她向裏麵看去,眼神有些迷離,“有很多我崇拜的人也是從這裏走出去的,我希望能跟她們一樣。”

溫遠有些不懂她的想法,可她有些羨慕她,羨慕她有自己的努力方向。不像她,哪怕她這段時間這麽的努力,也隻是為了達到一個人的要求而已。

兩人情緒不似之前那般高漲了,沿著電影學院外麵那條路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分鍾,溫遠忽然提議道:“咱們去前麵那條大橋上看看T市的夜景怎麽樣?”

陳瑤被她忽來的一句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溫遠已經迅速地啃掉了手中的地瓜,拉起她的手,飛快地向前麵那座燈火輝煌,嵌著鑲金雕塑的大橋上跑去。一路跑一路歡呼著,雪花落進嘴裏涼入心脾,兩個女孩兒就這麽瘋跑著,路燈打下來,照亮她們年輕的臉龐。

這座橋可以說是T市的地標,是T市最長的一座大橋,等她們好不容易跑到盡頭停下來的時候,溫遠看著陳瑤說:“你現在是不是後悔,沒找唯一陪你一起來呀?”

陳瑤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突然發什麽瘋?嚇我一跳。“

溫遠咯咯一笑,陳瑤似嬌含嗔地看她一眼,低頭翻包找紙巾擦汗,以免汗水弄花了她的妝。翻著翻著,她忽然停下了動作,抬起頭來一臉蒼白地看著溫遠。

“怎麽了?”

“我的、我的錢包掉了!”

陳瑤話也說不利索,顧不上擦汗,沿路返回去找錢包。溫遠也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立刻跟了上去。

此時天已黑,盡管有路燈,可是到底還是有照不到的地方,溫遠幫陳瑤拿著手機,用那點微薄的亮光給她照明。

“陳瑤姐,錢包裏有貴重東西嗎?”

“沒放多少錢,可關鍵問題是我的準考證在裏麵!”

“啊?”

溫遠臉色也刷的白了下來,她沒敢再多問,跟著陳瑤小心翼翼地尋找著,從大橋走回電影學院的大門,一處也沒有放過,可到最後也沒見錢包的蹤影。

“怎麽辦?這下可完了,沒有準考證我明天怎麽考試?!”

“現在去補辦還來不來得及?”

“不行的!”陳瑤急得快哭了,“招生辦早就關門下班了。”

這下連溫遠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滿大街的陌生人讓她陡升了一絲冷意。一輛一輛車子從她們麵前開過,路燈時不時照亮她們的臉,溫遠無助地站在街邊,看著迎麵而來的一輛輛車子,她忽然有了主意。

“陳瑤姐,我用你的手機打一個電話。”

“給誰?別給趙唯一打!”

“不是的。”溫遠搖搖頭,咬了咬唇,似是不是很願意提起他,“給我……叔叔打,他在T市。”

接到溫遠的電話時,溫行之剛剛走出GP的大樓。掛了電話,上車之後直接吩咐司機改道去電影學院。

他這段時間很忙。最近歐洲有一家大銀行MH在鬧破產危機,大小儲戶紛紛撤資,使本就飄搖的資本市場更加動**不安。GP身處這個圈中,要說不受MH破產的影響也不太可能。不過相比這個而言,GP英國總部的大老板關心的更是另外一件事。

MH之前受國內一家大型保險基金理事會所托,承擔了其個人賬戶基金的境外投資業務,在MH麵臨破產之際,想必理事會一定會撤資出來,轉投他家。對任何一家銀行而言這都是一塊肥肉。暫且不論收益率如何,光每年的委托費用都是相當可觀的。所以MH破產的新聞一出,GP總部的電話就打到了T市。

溫行之當然明了這通電話的意圖,掛了電話就直接聯係到了理事會境外投資部的副部長,並且約了飯局,時間就定在今晚。

沉吟了一下,溫行之問道:“晚宴訂在幾點?”

賴特助答:“七點半。”

溫行之低頭看了下腕表,差一刻不到七點,應該還來得及。

此刻正是下班時間,人流的高峰期。電影學院又是在T市的主幹道上,車子很是堵了一會才開到電影學院的大門口。

溫行之一眼就瞥見那個站在寒風微雪中的渺小身影。離得近,但是看不清她的表情,隻因她全身蜷的太緊,又低著頭蹭著鞋尖。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多少也了解溫遠了,知道這是她做錯事的慣常姿態,還沒等人責怪,就先乖巧地擺出一副認錯的樣子。這精怪的心思讓溫行之覺得好笑,他眉頭稍一鬆動,下了車。

對於溫遠的這位“叔叔”,陳瑤從未聽說過,但聯想到溫遠的家庭,她原想那應該是一個年紀較大且非常嚴肅的人,沒想到,來了的這個卻是長相這麽清俊儒雅的一個人。

溫行之的視線落到溫遠身上:“你倒是能耐,大雪天的跑到T市來,你家裏知不知道?”

溫遠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的表情不是很陰沉,便小聲咕噥了句:“不知道。”怕他生氣,又補充道,“不過我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陳瑤姐陪我一起。”

溫行之聽完,表情微微有些波動,“如果不是遇到麻煩了,你怕是也不打算讓我知道。”

為什麽要讓你知道?溫遠下意識就想這麽問了,幸好忍住了。也不敢實話實說,隻好裝糊塗:“您不是忙嘛,我不好意思打擾。”

果然,說完就見溫行之微凜了下眼睛。

陳瑤察覺到情形不太對,終於一臉抱歉地插話道:“是我不好。遠遠是陪我來參加考試的,可是因為我不小心把錢包和準考證弄丟了,實在找不到沒辦法,才給您打電話的。”

溫行之看了陳瑤一眼,也沒有再說溫遠了。

“上車吧。”

“那陳瑤姐的東西怎麽辦?”

“那個就不勞你操心了。”

溫遠背著他吐吐舌頭,跟陳瑤一起上了車。

幸好事先訂下的酒店離電影學院並不遠,溫行之到的時候對方的代表人還在路上。他思忖了片刻,招來了一樓大廳的服務生,讓他給溫遠和陳瑤安排了兩個座位。

“我等會在樓上有個飯局,你們先在這要點東西吃。”說著他又看向陳瑤,“我已經讓人去這附近的派出所登記備案了,再看看有沒有人撿回。另外,你的身份證還在不在?”

陳瑤咬緊唇,“身份證倒是沒丟,隻是現在臨時補辦準考證恐怕來不及了。”

“在就好辦了,明天我讓人帶你過去,一切他會看著辦。”

交代完陳瑤,溫遠就知道該輪到自己了。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溫行之的視線是落在溫遠身上的,可話卻是對一旁的服務生說的:“有什麽特色菜你給她們推薦幾份,記得要葷素搭配。”雖沒一起吃過幾次飯,但溫行之已經深知溫遠是無肉不歡,趁她臉頰還沒鼓起來,就提前略帶警告意味地瞥了她一眼,最後向服務生交代了一句:“賬單並到樓上荷塘苑。”

能訂下荷塘苑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服務生慣會識人臉色,二話不說地就應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溫遠頓時就泄了氣。拿過菜單,放在桌子上惡狠狠地翻著,嘴裏不停地念叨:“我要吃肉!”

陳瑤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撐著下巴兀自發了片刻的呆,又忍不住感歎:“是不是給你叔叔添麻煩了?我看他真的好忙。”

這幾個月來,恐怕那人都已經習慣了吧。

陳瑤也放心地點了點頭,不知是因為熱氣還是其他的緣故,臉頰稍稍有些紅。

菜上的很快,兩人在樓下吃的暢快不已,而樓上荷塘苑的這一場晚宴可讓人有些食不下咽。

溫行之對吃食是頗有些講究的,喜歡的也多是清淡的食物,所以在這些飯局上多數隻是象征性地動動筷子。更何況,這種性質的飯局,酒才是重點。

GP這次是溫行之親自出馬,人也沒有多帶,隻有一個助理陪在左右。理事會那邊的人也不多,除了劉副部長之外就隻有兩個主要負責人了。

推杯換盞之際,劉副部長徐徐開口道:“現在的經濟形勢不太景氣,08年之前我們的資金投到股市裏麵還能有不到百分之十的收益率,可現在,能到一半就已經很不錯了。再這麽折騰下去,少不了得吃不了兜著走。”

溫行之抬頭:“您覺得多少個點才算合適?”

如此雲清風淡的語氣,倒讓劉副部有些遲疑。他和溫行之之前也算認識,若非如此GP也不可能這麽快就能約到他。因為理事會重聘托管商的消息一經放出,就有不少基金券商爭上門想做這筆買賣,他既然答應了溫行之,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想了想,劉副部說道:“依我看,隻能比上年度的高,不能比它低。”

“那就好辦了。”溫行之敲敲桌子,表情輕鬆地說道,“我可以給你保證八個點的收益率,但我要的托管費用率是這個。”

他用手指沾了下水,在紫檀木的桌子上寫下一個“一”和一個“四”,劉副部瞬間就吃了一驚,“一點四?我們可從沒支付過這麽高的費用。”

溫行之擦著手沒說話,意在讓他再考慮考慮,權衡取舍一些這其中的利益得失。

劉副部長猶豫了下,說道:“這恐怕有些難度,就是我們行業的龍頭老大也沒支付過這麽高的費用。有政府做後盾,他們砍價砍得可是厲害,你跟他們做過一次買賣就知道了。”

“我不跟政府做這個買賣。”溫行之說道,目光沉靜到深邃的地步,“政府的錢好賺,可規矩也多。而且您說的那家理事會我知道,那可都是養老錢,隨便動一動都牽扯到多少億人。這樣的風險太大,就歐洲市場目前的環境,我們不可能貿然行動。”見劉副部還有些猶豫,溫行之便也不催他,“您不用急著做決定,我們的條件就擺在這裏,還是希望你們能慎重考慮。”

如此一說,雙方是相視一笑。

又稍稍寒暄了一陣,劉副部長起身接了一個電話。溫行之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坐在一旁靜靜地喝著溫水,等到劉副部長打完電話回來時,他的一杯水也見底了。

溫行之聞言,淡淡一笑。說是湊巧,恐怕提前就有安排了。

關於劉副部的兒子,他也多少有些耳聞。仗著家裏有些錢,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就不安分,回到T市跟一幫二代整天混在一起。惹下一堆麻煩,劉副部這才想著要給他找個正經事幹幹。

了然了對方的心思,事情就好辦了。溫行之端起酒杯為對方倒酒,想起樓下吃飯的兩人,他側身吩咐賴以寧先將她們送回去。照今晚這形勢看來,這飯局散的是不會早了。

賴特助自然也明白,欠一欠身子便直直下了樓去。衝著賴以寧那嫋娜的身姿,喝多了的劉副部不禁多看了幾眼,“溫總監真是好福氣,自己有本事不說,手下的人各個也幹練漂亮!”

“謬讚了。”

溫行之說著,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正在此時他的電話響起,溫行之接完電話,麵色不改地看著劉副部:“有點事,我先下去一趟。”

“你忙你忙。”

樓下大廳是一陣慌亂。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被一群服務生架著,滿臉通紅,說話間帶出一股濃厚的酒氣。他一邊推搡著箍住自己的人一邊衝對麵的人喊道:“我告訴你,小爺我那是看的上你,你少不識抬舉。你上整個T市問問去,小爺我想搞一個女人,還從沒敢說不的!”

話音剛落,就被潑了一杯涼水。賴以寧右手緊握著玻璃杯,對這個喝醉酒欲行不軌的男人冷冷一笑,“幫你清醒清醒,好讓你知道什麽能動什麽不能動。”

說完,不再理會這個男人,賴以寧轉頭看向溫遠和陳瑤。

兩人皆是一副受驚的表情。這也難怪了,原本吃飯吃的好好的,卻忽然被一個喝醉了酒的男人從位上拽起來當眾輕薄。都是十八九歲的女孩,哪裏經曆過這個。陳瑤的一雙大眼睛裏滿是害怕:“溫、溫遠,咱們走吧……”

而溫遠似乎仍舊沒反應過來,捂著臉,站在原地看著對麵那個張牙舞爪的男人一動不動。直到一雙手猛地把她捂臉的手拿開,她才驚醒過來,餘驚未了地盯著麵前的這個男人。

“溫、溫小叔……”

她一開口,不自覺地帶著一絲顫音。溫行之沒說話,扳起她的側臉,那裏現在是一片紅腫。

“怎麽回事?”

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溫遠看著他,簡直不敢開口說話。而陳瑤仿佛鎮定了些許,指著那個喝醉酒的男人,說道:“就是他,是他打了遠遠一巴掌。”

溫行之這才正眼看了那男人一眼。隻一眼,眼中的怒意便瞬間轉為戲謔和諷刺。他抬頭看了從樓上匆匆跟下來的劉副部長一眼,沒有說話。隻見劉副部長衝到那個男人麵前,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你給我跑到這裏惹事來了?今晚來幹什麽的你不知道?”

溫行之冷笑了下,掩下語氣中的淩厲,“看來他真是喝多了,今晚恐怕是談不成了。這樣也好,溫遠臉也腫的厲害,我就先帶她們回去了。”

這就是給他留麵子了,劉副部當然也知道,目送著他們離開,轉身又給了兒子一巴掌,“你看你惹的混賬事!”

酒店裏鬧得動靜不小,司機早就將車開了過來。溫行之疾步走向車門,又對賴以寧交代了幾句,轉身就上了車。溫遠還愣愣地站在一旁,直到賴以寧為她打開了後座的車門,才回過神,動作緩慢地跟了上去。

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雪下得又大了一些。主幹道上車輛眾多,司機不得不放慢速度,碾壓著積雪,向前駛去。

溫遠坐在後排,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溫行之的側臉。他的怒氣似是有所收斂,連呼吸都是輕淺的,可剛剛被他那麽一嚇,溫遠現在想想還有些害怕。索性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睜大眼睛看著窗外,直到陳瑤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胳膊。

“溫遠,這好像不是回酒店的路。”

陳瑤附在她的耳邊小聲說道,溫遠借著街邊一閃而過的路燈的光,才發現司機把車越開越遠了。她跟陳瑤對視了一眼,又有些猶豫地看向溫行之,小聲地提醒他:“是不是走錯路了?酒店不在這邊的。”

“今晚不住酒店了。”

“可陳瑤姐明天要考試,不能亂跑的。”

“腫著一張臉怎麽去住酒店?”溫行之微微側頭,語氣不是很好地說道。見她腦袋迅速地低了下去,他才放緩了語氣,“今晚先去我那,明天你陳瑤姐我親自送,你就少操心了。”

陳瑤聽他這麽一說,也反過來勸溫遠:“沒事的遠遠,還是先看看你的臉吧。都腫了。”

溫遠低頭悶悶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

哪裏聽不出來他生氣了?可到底是孩子心性,被大人訓了總得找補回去。溫行之聽了,掃了眼她委屈到鼻子都皺起來的樣子,火氣消散了些許。

溫行之的住所距離市區比較遠,車開到這裏已然放慢了速度。溫遠透過車窗,看到了一溜的小別墅,鮮有的幾棟高樓,掩映其中分外紮眼。溫遠從小就對錢這個東西沒概念,可現在一看到這些,再看溫行之時,就不由自主地給他掛了標簽:資本家。

許是被她盯久了,溫行之看了她一眼。隻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嘴邊像是帶著笑,連帶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如果,忽略那腫掉的半邊臉頰的話。整張臉倒是很生動。

溫行之取出兩雙拖鞋,遞給了她們兩個人:“這個房間有個大床,你們兩人今晚在這裏休息。T市這麽大,你們住在酒店也不安全,這兩天就住在這裏。”

陳瑤聽了立刻表示感謝,而溫遠卻有些不樂意,住在他這裏就意味著要受限製。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情願,溫行之不動聲色地斂了下眉:“溫遠,你跟我來。”他帶著她走到了餐廳,指了張椅子讓她坐下後,又將餐廳的燈打開,“把頭抬起來。”

溫遠正出神間,聽見這麽一句話,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微微俯下身的溫行之,那點漆似的黑色眼睛看上去格外的亮。溫遠愣了一秒,而後下巴被溫行之抬了起來,將她腫了的半邊臉對著頭頂上的燈。

溫遠忍不住吸了口氣,隨後就聽見溫行之問道:“很疼?”

瞥見他眉頭微微皺了皺,溫遠連忙搖了搖頭:“不疼,不疼——啊!”

他竟然用手捏她的臉!溫遠立刻驚叫出聲,自我保護意識極強地拍掉了他的手,淚眼汪汪地瞪著他。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溫遠仿佛看見溫行之的嘴角仿佛略有一絲笑意。還未待她仔細看清楚,那人已經直起了身,向廚房走去。

溫行之取出一條毛巾,用涼水泡過之後遞到了溫遠手中。溫遠小心翼翼地往臉頰上一貼,登時就被冰地打了一個哆嗦,毛巾差點從手中脫落。

幸而有一隻手及時地捂住了她的臉,溫遠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抬起頭眨巴著眼睛看著溫行之。距離之近,有些出乎溫遠的意料,她的臉噌地一下紅了,毛毛躁躁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溫行之也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待她適應之後,就鬆了手:“先冷敷一下,不行的話再抹些藥膏。”

溫遠唔了一聲,待到溫行之轉身離開,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賴以寧將她們的行李都送了過來,陳瑤因為明天要考試,洗了個澡就匆匆入睡了。而溫遠卻睡不著,換了舒適的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繼續折騰她的臉。

劉副部的兒子著實不太爭氣,父親好不容易安排了這樣一次見麵,他卻是喝醉了才過來,本就熏得人心煩,還不安分。雖她醉得厲害,使不出來多大的力氣,但女孩子家的皮膚本就嬌嫩,打一巴掌,也夠溫遠受得了。

溫遠格外仔細地敷著臉頰,溫行之此刻正坐在對麵的沙發上,對著麵前的電腦屏幕看得認真。他換上了一身家居服,這讓從來隻見過他穿正裝的溫遠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她發現這人不論穿什麽,都是那麽一絲不苟的樣子,真是無趣。

“怎麽?”

“我看陳瑤姐有些擔心。”

“你跟陳瑤很熟?”

溫遠看著他,囁嚅道:“也不是很熟,就是普通的朋友。”

溫行之這才抬頭看她一眼。她的睡衣有些寬大,再一縮脖子能包住半張臉。鼻子倒是很小巧,可糾結的時候總是愛皺起來。五官綜合起來是個清秀的長相,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腦子有些不夠用。

“一個普通朋友,也值得你大雪天跑到T市來?”溫行之移開視線,語氣頗有些嚴肅地說,“若今天我不在T市,出了事你打算找誰?”

溫遠捂著臉,心裏有些委屈。但道理畢竟不在她這邊,所以也隻能任由他訓。

“下次不要再這樣莽撞。”見她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溫行之放緩了語氣,看著電腦屏幕不疾不徐地說,“否則真的就隻有告訴你家裏了。”

“記住了。”

溫遠有些沮喪地答道。

T市的大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來,滿城都覆上了一層白色。

溫行之因為臨時加了一個早會,就安排賴以寧送陳瑤去電影學院。溫遠陪陳瑤一塊去了考場。不知是因為睡得不好,還是臨上考場前有些緊張。陳瑤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車開到電影學院的門口時,大門外已經排了老長的隊伍了。

“遠遠,我陪陳瑤去招生辦。天冷,你就別跟下來了,在車上等著吧。”賴以寧彎腰囑咐她。

溫遠眨眨眼睛,縮回了車裏。透過半降的車窗,她看著賴以寧帶著陳瑤,眼也不眨地就從正門一旁的小門進去,等了幾分鍾,學院的大門終於打開了,考生們一窩蜂往裏擠時,賴以寧又從容不迫地逆著人群回到車上。

溫遠簡直羨慕死了她身上那種氣度,同時也佩服溫行之。能用這種人做助理,他豈不是更有本事?

“看樣子考試沒那麽早結束,先去別的地方逛逛好了。”賴以寧發動車子,笑容滿麵地看著溫遠,“想去哪玩?”

溫遠難得看到賴以寧這麽人性化的一麵,她之前見到賴以寧的時候,這位溫行之身邊的一號女特助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笑臉模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女強人的氣勢,讓溫遠有些不敢接近。

溫遠想了想:“你決定吧,我對T市不熟。”

賴以寧沉吟了片刻,還未做出決定,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賴以寧很快接起了電話,掛斷之後,假裝無奈地向溫遠笑了笑,“看來沒辦法玩了,老板讓你帶你過去”

溫遠一驚:“去哪?”

自然是位於T市市中心的GP分部大樓。溫遠苦著一張臉跟賴以寧進了GP的大樓,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極了。賴以寧好笑地覷了她一眼,進了電梯,按了上行鍵。

“沒有。”

“……”溫遠沉默了一下,又問,“他現在不是應該很忙嗎?怎麽有空見我?”

“嗯,我也不清楚。”

溫行之今天確實有些忙,盡管昨晚跟劉副部長鬧得並不愉快,但跟理事會談的那筆生意卻有了眉目。這樣的進展有些超出他們的預料,不過溫行之很快召集了人開了早會,爭取早早拿下這筆委托合同。溫遠到的時候他剛剛結束了視頻會議,長達兩小時的會議讓溫行之的眉頭下意識地皺著,看到溫遠的時候,才稍稍有些鬆動。

“送過去了?”

“嗯,跟招生辦的陳主任打過招呼了,現場補辦了一張準考證。”

溫行之點點頭,又轉身看向溫遠。整棟大樓裏中央空調溫度調的正好,溫遠被熱得正在扒拉她的帽子,一小綹頭發調皮地翹了起來。臉頰上的紅腫經過昨晚的冷敷已經消去了不少,不過她的臉白淨,看上去還是些微有些明顯。

溫行之移開視線,對賴以寧說道:“今天B大管理學院的李主任是不是要過來?”

“嗯,聯係實習基地的問題。”

“那給我空一個小時的時間,我要跟他見一麵。”

這本不在他的行程範圍內,可既然老板都發話了,她這個做助理的自然不能幹涉。賴以寧微微一笑,“好的,溫先生。”

溫遠坐在溫行之辦公室的沙發椅上,趁著他向賴以寧交代行程的空當,她百無聊賴地把他的辦公室打量了一遍。跟他在T市郊區的房子沒什麽區別,每一處都透著冷硬和一絲不苟。就像他這個人。

這個念頭一出來,溫遠就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她什麽時候這麽了解他了?說著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溫行之一眼,正巧被他逮個正著,又慌忙移開視線,低下頭去。

溫行之自然將她的小動作都收在眼中。他低下頭,一邊看合同草案一邊問道:“最近學習怎麽樣?”

初聽他這麽一問,溫遠腦子裏忽然閃現出四個大字:秋後算賬。可再怎麽樣,她也不敢不回答他的問題。於是溫遠習慣性地抓了抓頭發,小聲說道:“還行。”

說完就見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溫遠被逮個猝不及防。為了不顯得心虛,她努力睜大了眼睛看著溫行之,像是在瞪他一般。

對視了十幾秒,溫行之不緊不慢地合上了文件:“等會跟我一起見個人。”

“見誰?”

“見了你自然會知道。”

溫行之無意多說,可溫遠像是忽然開了竅一樣,說道:“不會又是給我找的什麽補課老師吧?”

她就知道,他問她純粹就是走個過場,她的在校表現,他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溫遠又覺得委屈,她這段時間確實學習挺認真的,這“還行”兩個字她自認還擔得起。

“有什麽好混的。”溫遠嘟囔著接過杯子,忽然明白了什麽,登時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這過激的反應讓溫行之也有些意外,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以免她一時激動把水灑出來又燙到自己。

溫遠沒有在意這些,隻問:“為什麽要帶我見B大的領導?”

話一問出口,她就突然明白了原因。臉色頓時難堪了許多,她聲音有些低啞地說:“對不起,溫小叔,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

溫行之緩緩鬆開了握著溫遠的手,表情頗有一些興味。麻煩?確實是挺麻煩。但——

“怎麽說?”

溫遠繼續低著頭,有些難以啟齒,好一會兒才低低出聲:“是我媽媽要您幫忙的吧?”

溫遠最讓母親喬雨芬犯愁的一點就是不上不下的學習成績。按照她的想法,女兒還是留在身邊最好,隨便去了外地的學校就隨時會有被別人拐走的危險。要說B市的學校倒也不少,可按照溫遠的成績是好的上不了,差的又瞧不上。也就B大,掛著個本土的招牌,而且還是個211。按照生源地招生的優勢,溫遠努力一把還是有希望的。實在不行,打點一下關係。

是以此,喬雨芬才想到溫行之。與溫昶禮不同,他不是官場上的人,對於人情有頗多忌諱,他是個正正經經的商人,人脈也廣,即便是托人幫忙以後也有的是機會銀貨兩訖。說白了,喬雨芬不過是想溫行之來做個牽線搭橋的。溫遠深諳喬雨芬的苦心,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這樣非常不好。一來是父親肯定不知道這件事,他最不喜歡憑關係;二來是,這個人是溫行之。盡管兩家親如一家,可拿這樣的事麻煩人家,總是不好。欠他的人情也不算是欠了嗎?

溫行之倒不知道溫遠還會跟他如此見外。他抽出一張紙,輕輕擦拭手上的水漬,不緊不慢開口道:“確實是你媽媽找我說的這件事。不過現在這些不重要,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她的想法?溫遠一愣,說:“我不想上B大——”

“為什麽?”

B大,也算是個很多人想進都進不去的學府。如今有個機會擺在她麵前,她竟然是拒絕?

溫遠知道,她這樣的想法在許多人看來定是愚蠢至極。可即使是這樣,溫遠心裏還是有一個很強烈的念頭。那就是她不想留在B市上學,妥協這一次,她就很難再出去了。

這個念頭她萬萬不敢讓家裏人知道。想了想,她說:“我知道自己學習不好,可我這段時間已經開始努力了!能不能,讓我自己試試?”

溫遠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而溫行之看著她,眉頭挑了一下,轉身走回辦公桌後頭。溫遠搞不懂他的意思,隻好絞著手指跟他在身後:“我是說真的!我現在學習真的很認真。您要不相信可以問方老師,我連英語都考及格了——”

還好意思提英語?溫行之終於聽不下去,打斷了她:“行了。”他看著她下意識地捂住嘴巴的動作,還有她那顆形似蘑菇的腦袋上翹起的一縷頭發的滑稽摸樣,眉頭鬆動間終於牽動出一絲好笑的痕跡,“如果我告訴你,這機會就這麽一次,你還是堅持?”

溫遠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堅持!”

“我知道了。”溫行之說,聲音裏帶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溫和,“去衛生間把你頭發整理一下。”

話題轉的有些突兀,可溫遠還是明白他是不準備強迫她了。鬆了口氣,她進了衛生間。溫行之站在原地注視著她離開,良久,驀地笑了下。

溫遠。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