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的代價

(56)

魯兵:

你好!今天本來想參加你們的聚會,真的好想。可是,我事先已答應了別人,媽媽又一再催促,晚上我不能來了,很遺憾,一定讓你失望了吧?請不要生我的氣。其實,你們要是不在鴻運還好一些,媽媽在場,我也不好辦。對了,感謝你為我寫的詩,我已拿到外麵壓了膜,放在我的床頭了。很欣賞你的文采,寫得真好,我都會背了。以後請你少喝點酒,繼續努力,我相信你會有更好的發展。願我們永遠是朋友,我會祝福你的!魯兵。我讓小馬送給你,不要讓其他人看到,好嗎?

蘆荻即日

魯兵一遍遍地讀著蘆荻的留言,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失落,委屈,沮喪,就像一把無形的刀,鉸得他心痛。而這痛隻能在心裏,卻不能表露出來,哪怕一絲一毫的表露,不管是在領導或是戰友麵前。他已在房間悶了好久了,感覺像是生了病一樣。是的,是病,並且這病還很嚴重,沒有哪家藥廠的產品能有好的療效。天變了嗎?怎麽會這樣陰冷啊?蒼白的陽光已難以讓人感受到溫暖。魯兵裹緊軍大衣,靜靜地坐在桌前,任香煙在指間繚繞。樓下的草地上,有幾個新兵蛋子在那兒打鬧,嘰嘰喳喳的,但他們又仿佛距魯兵很遠,遠得就如同在另一個世界似的。

“怎麽?不舒服?”徐小虎剛從食堂回來,鋥亮的皮鞋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讓魯兵感覺頭疼。

“啊,沒有。”

“看你的氣色很不好,要不要去衛生所看看?”徐小虎關心地問道。

“沒事兒,可能是昨天晚上酒喝得多了點兒。”魯兵強打精神說道。

“昨晚你們也去外麵吃飯了?是不是為李克餞行的?”

“嗯。”

“酒是不能多喝。昨天晚上我也去吃飯了,酒喝多了是不舒服。”徐小虎說著,從口袋中摸出一個小圓鏡,對著鏡子梳理起頭發來。

“那你就少喝點。”魯兵說,“我們昨天特殊情況,沒辦法。”

“誰不說來著?我昨天也是特殊情況,不然,我也不會喝多。”

“你昨天有什麽特殊情況?”魯兵話一出口,便追悔莫及,問這事幹什麽?

“昨天,嘿嘿,算是訂婚吧。”徐小虎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來,“費了幾個月的勁,終於搞定,哈哈。”

“那恭喜你了!”魯兵表情僵硬地笑著說。

“謝謝,如不出意外,明年五一請你們喝喜酒。這樣吧,你先休息會,下午要是舒服就不用上班了。”徐小虎說完,帶上門,哼著歌去辦公室了。

徐小虎的話就像一把鹽,悄然灑在魯兵流血的傷口上。魯兵神色呆滯地盯著窗外那幾顆白楊樹,感覺自己的靈魂已高高掛在樹梢上,隨著風飄動著。魯兵平時是一個熱愛生活,積極樂觀的人,第一次感覺生活也有不太精彩的一麵。

就在魯兵感覺撕心裂肺的時候,門開了,徐小虎一探頭,用手指做了個電話的手勢,挾著一卷報紙,吹著口哨下樓去了。這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有人喜歡有人憂。

魯兵懶散地站起來,並不急著去接電話,也不想接電話。很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放聲大哭一場,為自己的一個美夢的破滅,為自己心中的這份情殤。

隔著玻璃窗,魯兵看見電話筒也像自己一要懶散,沒有生機地臥在桌上,仿佛很傷心卷曲在那兒。魯兵輕輕推開門,伸手抓起話筒,有氣無力問道:“喂?哪位?”

“是我,任柯,怎麽半天才接電話呀?!”任柯看樣子都等急了。

“哦,什麽事兒?”

“你怎麽了?說話有氣無力的。告訴你,藍萍打電話約我們過去一下,你有時間嗎?”

“到哪兒?”

“去她單位,她在等我的回話呢。”

“你自己去就是了,還叫我幹什麽呀?”

“藍萍說,一定要讓你去!”

“好吧,你過來吧。”魯兵掛上電話,回宿舍把大衣脫下,疊成方塊,壓在被子上。又用毛巾擦了一下臉,這才發現,早上竟然忘記修麵了。他翻出剃須刀,打開開關,剃須刀像蚊子一樣叫了兩聲,就停止了轉動。窩囊!電沒了!連這鬼東西也與我過不去呢!魯兵很氣惱地把剃須刀扔到樓下,差一點兒砸在任柯身上。

“好家夥!這麽大火氣?”任柯仰麵說道。

“來了!”魯兵猛地帶上房門,跑著下了樓,來到徐小虎的房間,“徐助理,我有事出去一下。”

徐小虎正在陽光下看報,頭也沒抬:“好,去吧,下午早點回來。”

魯兵也不回答,一下跨到任柯自行車後麵,一拍任柯的屁股,叫了聲:“駕!”

任柯得令,腳下一用力,自行車吃力地馱著兩個男子漢,吱吱嘎嘎地向前駛去。

(57)

藍萍坐在靠窗口的座位上,一邊翻著書,一邊不時地往外張望。憑女孩的直覺,魯兵可能遭遇了失戀。昨晚從魯兵的表情中,她已看出了點端倪。雖然她內心也希望蘆荻能與魯兵好,但這樣的結局又是她所希望的。自從認識魯兵後,她的內心充滿矛盾。當她發現魯兵一直暗暗地喜歡蘆荻時,竟產生了一絲失落。難道我愛上他?藍萍也不止一次地問自己。怎麽會是這樣呢?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不清楚。她隻是覺得像蘆荻這樣的女孩不適合魯兵,她那樣嬌氣,沒一點兒主見,結了婚也一定不會照顧他。說穿了,讓別人去關愛魯兵,自己在心裏放不下。放不下什麽呢?

過去她從來沒有主動約見過任柯,現在不知為什麽,幾天不與他們在一起就感覺心裏空****的。特別是魯兵不在場的時候,她感覺玩什麽都沒有意思。不過,她不可能去愛魯兵,同樣,魯兵也不會愛自己。因為,在他們幾個眼裏,自己是任柯的女朋友,盡管自己與任柯並沒有明確戀愛關係。但是,藍萍還是想關心一下魯兵,哪怕作為一般的朋友,在他遭遇不幸的時候,也要幫他一下。昨晚她一夜沒有睡好,思來思去,決定打個電話給任柯,叫魯兵過來聊聊。

“報告!”任柯笑嘻嘻地對藍萍喊了一嗓子,“我們來了!”

“作家,坐吧?”藍萍並沒有理會任柯,合上書本,對魯兵說道。

魯兵苦笑道:“別再挖苦我了好吧?”

“怎麽?不開心呀?”藍萍問。

“沒什麽。有點不舒服。”

“哦?哪兒不舒服?”藍萍明知故問。

“心裏不舒服。”

“為什麽?”

“不為什麽。”

藍萍不再追問,讓任柯到吧台去端咖啡,自己把書推到魯兵麵前,問:“這本書你看過吧?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

“在學校讀書的時候看過。你怎麽現在還看這個呀?”魯兵說。

“嘻嘻,在家整理書籍的時候看到的,就帶過來再翻翻。”藍萍說,“我最喜歡郭沫若先生的那句話,‘不要像維特那樣呻吟,因為他的心隻為綠蒂在燃燒!’”

“謝謝你,藍萍!”魯兵明白藍萍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以後該怎麽做。”

“嗯,其實,你很優秀,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你去做,振作起來,我相信你!”

魯兵心頭一熱,藍萍並沒有點明自己失戀,讓自己感到尷尬,相反,她一番看似平平常常的幾句談話,卻讓魯兵從陰影中感受到了一絲陽光。是呀,蘆荻選擇誰,是她自己的權利,不是我的錯,又何必苦苦地折磨自己呢?然而,要是讓自己輕輕鬆鬆地放下,又是多麽難啊!

“咖啡來了!”任柯把咖啡端上來,問藍萍道,“說,怎麽今天想起請我們喝咖啡?還有沒有別的事呀?”

“沒有,事辦完了。”藍萍優雅地攪動著咖啡,與魯兵對視一笑。

“什麽事兒就辦完了?”任柯感覺藍萍的話有點兒莫明其妙。

“是啊,辦完了。”藍萍又說。

“嗬嗬,那就喝咖啡。”任柯說。

“好,喝咖啡。”魯兵笑了笑。

“對了,老大,昨天蘆荻給你的是什麽玩意?”任柯忽然記起昨晚喝酒時的情景,“媽的,回頭我到鴻運去,竟敢放我的鴿子!”

“哎,任柯,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好?喝你的咖啡,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幹脆你退伍幹黑社會得了!”藍萍瞪了一眼任柯說道。

“嘁!知道我為什麽當兵嗎?要是不來當兵,說不定都會吃花生米了!”任柯不服氣地說道,“我們家那一帶,誰不怕我?!”

“就你英雄,有本事你學學老大,那才是真本事!”藍萍不屑地說道。

“嘿嘿。”任柯被藍萍的話擊中了軟肋,他知道,再借一個腦袋也做不到像魯兵那樣,於是給自己找台階,“要不然他就是老大了?是吧老大?”

魯兵笑了笑,沒有回答。任柯雖然沒有多高的文化,但頭腦絕對夠用,人也義氣,寸有所長,尺有所短,任柯身上也有自己值得學習的東西呢。魯兵在想,任柯與藍萍顯然不在一個層麵上,但他倆卻成為了戀人,的確有點令人費解呢。不過,感情上的事,有時真的說不明白。

“別以為我什麽也不知道。”任柯在喝過了一口咖啡後突然開口說道,“以為我傻呀?”

“什麽事兒?”藍萍問,“你知道什麽?”

“老大的事兒,隻是我不願說罷了。其實,我知道老大心情不好,不然,你以為打電話給我,我就出來了?嘁!”

“沒什麽,你們都不要再說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魯兵說。

“其實,真正可憐的是晁顯。”任柯說道,“老大有的是機會,晁顯就不行了。”

“晁顯怎麽了?”藍萍問。

“晁顯?還是不說了。”任柯感覺在這樣的場合說這些不合適宜,閉上了嘴巴。

“那我們回去吧,下午還要上班呢。”魯兵喝光了自己的咖啡,對藍萍道,“謝謝!”

“客氣什麽呀?有空就常來坐坐。”藍萍望著魯兵的眼睛道。

“好的,再見!”魯兵站起來,對任柯說,“我們回去吧?”

“走!”

藍萍笑盈盈把手伸過來,魯兵猶豫了一下,還是與藍萍相握了一下。

(58)

老兵退伍不久,上級的年終考核組下到了部隊蹲點。工作組每天吃住在部隊,不斷地找基層主官和戰士談話,全麵了解部隊的建設情況。

這天下午,由分部財務處的王處長帶著助理員小杜來到了司務處,突擊檢查司務處的賬務。晁顯剛剛睡過午覺,正在洗臉,被突如其來的檢查組碰個正著。晁顯有點緊張,因為他為靜子的事兒挪用了一些公款,還沒有補上。晁顯忐忑不安地把所有賬目都搬出來,又忙著去為工作組的人員倒水。

“你不用忙了,過來一起看看吧。”王處長對晁顯說道,然後與杜助理交待了幾句,一個人又往別處轉去了。

“哎!”晁顯還是端上了茶水,搬了張凳子坐了下來。杜助理很認真地看著賬目,一邊翻閱,一邊還不時地問著晁顯一些情況。杜助理畢業於武漢經濟學院,對財務上可謂行家,要想在他眼中隱瞞些什麽,可真不太容易。

“好吧,沒有大問題。”杜助理合上最後一本賬,伸了個懶腰,對晁顯意味猶長地望了一眼說道。

“請杜助理多指點。”晁顯謙虛地說,態度絕對地虔誠。

“好吧,就這樣吧。”杜助理對晁顯說,“等會兒王處長過來,就說我查過了,先回機關了。”

“嗯,再見!杜助理。”晁顯終於鬆了一口氣。真懸!萬一要是被查出點什麽,可就麻煩了。晁顯恨不得這個月馬上過去,拿到工資盡快把虧空的部分補上。

隨後的幾天裏,一切都風平浪靜,但晁顯卻放不下心來。部隊經過考核,完全達標,工作組也撤了回去,晁顯懸著的心終於放到了肚子裏。這幾天工作組在部隊蹲點,部隊在管理上也相對嚴格,無特殊情況一律不得外出,晁顯好長時間沒有去看靜子了,想去給靜子打個電話,炊事班長卻從遠處跑了過來,讓他到後勤處去一下,說處長有事找他。

“坐!”後勤處長看到晁顯,很和藹地說道,“司務長辛苦了,快坐下。”

“處長有什麽指示?”晁顯坐下來問道。

“晁顯同誌擔任司務長很久了吧?”處長點了一支煙,緩緩地說道。

“嗯,畢業後就幹上了。”晁顯摸不清處長想說什麽,一邊回答,一邊在心裏琢磨著。

“幹得不錯。嗬嗬。”處長呷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上上下下對你的工作都反映很好。”

“全靠領導的關心和支持,嘿嘿。”

“哦,今天叫你過來,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處長話題一轉,“其實,你在這個位置很重要,夥食搞得好,頂上半個指導員嘛!啊?嗬嗬。”

“嗯,我會努力的。”晁顯說,“不知處長叫我來,還有什麽事兒?”

“是個好同誌。不過,有個情況想和你說一下。我們部隊呀,為了進一步搞好夥食,在郊外搞了一個副食品基地,你學的是司務長專業,種菜養豬是行家,所以,想讓你過去。”

“哦。”

“你不要有什麽想法,對你的工作成績,我們是給予肯定的。這點兒,你不要多心,工作組前幾天查賬情況你也是清楚的,沒什麽大問題嘛!嗬嗬。隻是把很重要的擔子交給你了,希望你能愉快地接受。”

聽到這兒晁顯才明白,敢情處長這是“杯酒釋兵權”,這哪是商量?其實就是撤了我的職呀?難道在賬上被杜助理看出了什麽問題?晁顯的腦子飛快地旋轉著。

“你看,本周內把賬目移交一下,有沒有困難?當然,也不是很急的事兒。不過,能快盡量快一些,你還要把新司務長帶一帶嘛!”處長又說道。

“哦,好吧。”晁顯知道,這其實是部隊早定下來的事兒,今天處長是在向自己傳達,還能說不同意嗎?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在工作上沒有什麽好討價還價的,既然是這樣,那麽還不如幹脆些。想到這裏,晁顯問道,“把工作交給哪個?”

“哦,組織上決定讓魯兵來接替你的工作。魯兵這個人你是知道的,雖然不是學這個專業的,但很有才,人也老實,組織上決定把他調過來。”

“哦。”事情來得太突然,晁顯沒有一點思想準備,頭腦一片混亂。坐在那兒半天沒有說話,氣氛顯得有顯尷尬。處長站起來,走到晁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問道:“怎麽樣?沒什麽困難吧?”

“沒有困難,那我現在回去了。”晁顯說。

“好吧,到時候,我通知炊事班燒幾個菜,為你餞個行。嗬嗬。”

“那我什麽時候離開?”晁顯問。

“馬上就要過春節了,我想也不要太急,你等春節後再過去,好吧?”

“好。再見,處長!”晁顯站起來,與處長握了一下手,然後頭也不回地回自己宿舍去了。

(59)

晁顯坐在桌前,呆呆地出神,他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兒出了錯。他想起工作組的杜助理那意味猶長的長臉,難道是他在賬上看出了什麽問題?可是他當時並沒有說什麽呀?如果是這樣,這個人太陰險了,笑咪咪地葬送了我的前途,還不讓人記恨他。魯兵怎麽會突然接替自己的位置呢?聽說以後的司務長都要提撥為幹部了,魯兵在這方麵動了心思?在背後有動作?他知道,魯兵一直夢想著提幹,這誰不知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也很難保證他做不出來,人心隔肚皮呢。按理說不會呀,魯兵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呢?平時我們的關係這麽鐵,他會拆我的台嗎?晁顯頭腦亂糟糟的,一時理不出頭緒來。就在這個時候,魯兵敲了敲門,進來了。

“幹嘛呢?坐在這兒發呆。”魯兵問。

晁顯抬頭見是魯兵,臉上卻難以露出笑容,沉著臉回答:“你什麽過來?”

魯兵一愣,不明白晁顯在說什麽:“去哪兒?”

晁顯見魯兵在這個時候,還給自己裝傻,心裏很不愉快,沒想到人在利益麵前,感情會這麽蒼白,一直把你當老大,你竟會做出這種損害兄弟的事來。

“交接呀?”晁顯挑明了說,“你不是要來當司務長嗎?你什麽時候過來,我把賬交給你。”

“什麽?我當司務長?你說胡話吧?”魯兵說著去摸晁顯的額頭,被晁顯推開了。

“你不會說你一點兒也不知道吧?”晁顯氣哼哼地問道,“處長已找我談過話了。”

“我怎麽一點兒也不知道?你搞沒有搞錯呀?”魯兵說。

“你怎麽會不知道?”晁顯越說越氣。

“真的,我怎麽不知道呀?你把我說糊塗了!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會吧?你在裝糊塗吧?我們都是兄弟,用得著這樣藏著掖著嗎?”晁顯說。

“騙你,我就是不是人!”魯兵急了,對晁顯發誓道。

“好了,我也不與你爭了,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過幾天就要交接。”

“你去幹什麽?”魯兵問。

“我被發配了!去養豬!”晁顯沒好氣地回答。

“為什麽?”

“你問我,我哪兒知道?”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兄弟,我也不會接你的位置。”魯兵說。

“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不適合做這個工作,我對數字不感興趣。”

“不會吧?”晁顯語氣不再帶有敵意。

“是的,我不會接。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人找我談話,你幹的好好的,為什麽要走?”

“談話還不是遲早的事?”

“如果找我談話,我就表明我的態度。”魯兵說道,“司務長這上位置不好幹,讓你走也要走個明白嘛!”

“就是!我氣就是氣這個!”晁顯心裏好受了許多,“奶奶的,我幹的好好的,說走就讓我走,人家還不知道怎麽誤解呢,我又沒貪汙!”

“不要急,再去找處長談談。”魯兵說。

“沒什麽好談的了,處長說已定下來了。”

“你走我也不幹!”魯兵堅決地說道。

“唉,就是你不幹恐怕也不會讓我幹了。”晁顯歎了一口氣,“我還希望你幹呢,總比別人頂替我強!”

“你不要說了,我明白。”魯兵感覺晁顯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誤解,很想表白一番,但一時也不知怎麽說,這事兒自己一點兒也不知道。閑扯了兩句就告別晁顯,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做人真難,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尷尬的境地。看晁顯的那意思,仿佛是自己在背後搗的鬼,在有意爭他這個位置。我魯兵是這樣損人利已的小人嗎?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幹。對,堅決不幹!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那!

“魯哥?”甲子騎著自行車從前方迎了過來。

“你好!”魯兵對戰友總是很尊重,這也是他總能贏得別人尊重的原因之一。

“祝賀你呀!要當司務長了!嗬嗬!”甲子笑著說。

“別給我扯淡好不好?誰當司務長呀?”魯兵不快說。

“你呀?機關都知道了,難道處長沒有找你談嗎?”

“我不知道。”魯兵回答,“就是找我,我也不幹!”

“為什麽?”

“不為什麽。”魯兵現在討厭在這個問題上別人問為什麽。

“你說什麽呢?據我說知,有不少的人都在爭這個位置呢!沒想到最後領導還是定了你。魯哥,我真佩服你,不顯山不露水的,事情就辦成了!”

“別人愛怎麽地怎麽地,與我無關,我不想幹。”魯兵心說,連他媽的甲子都認為我在活動,真是他媽的中邪了。

“你知道為什麽晁哥要調走吧?”甲子神秘地說。

“為什麽?”

甲子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道:“聽說他與地方上的一個女青年關係不太正常。”

“別胡說,我怎麽不知道!”魯兵訓斥道。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信不信由你。”甲子笑道,“以後魯兵當了司務長,多照顧下小弟喲!”

“那你就等著吧!”魯兵一語雙關地說道。

“再見,魯哥!”甲子座上自行車,一遛煙地騎跑了。

“看來,晁顯還蒙在鼓裏呢!”魯兵尋思道,哪天找個機會,要和他好好談談。

(60)

幾天後,晁顯還是在後勤處的催促下把賬移交給了魯兵。盡管魯兵一再表明自己的態度,但組織上決定的事,不接管看來是行不通的。魯兵很不情願地接替了晁顯的工作,在交賬的時候,晁顯主動給魯兵打了張借條。晁顯說,等發了工資就把欠下的錢還上。魯兵笑了笑,把那張借條放在抽屜裏。在移交過後,魯兵對晁顯說:“兄弟,其實我真不想幹,但是沒辦法。我都與處長談了幾次了,他說,這是組織上研究決定的,他個人無權更改。”

“你不用對我解釋。”晁顯說,“其實,你幹也許比我更好,你比我有能力。”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希望兄弟不要誤解我。”

“沒有呀?我怎麽會誤解老大呢?”晁顯說道。

“那就好,我們都是兄弟,親哥們一樣,有什麽話都敞開談。你與靜子的事已被領導知道了,以後要注意下才好。”

“我與她有什麽事?”晁顯煩躁地說道,“我們之間是同學關係,自小學就在一個班,我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兒!誰他媽愛說說去!想整人還不容易呀?隨便就可以找個借口。”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隻是想提醒你一下,別讓人落下話柄,這樣對你以後的進步會有影響。”魯兵推心置腹地說道。

“嘁!我他媽的都這樣了,我還怕什麽?”晁顯餘怒未消,“我又不想提幹,誰還能把我怎麽地?”

“是呀,人言可畏,你雖然沒有做什麽,但別人會誤解的。適當還是要避避嫌的。”

“腳正不怕鞋歪,就有一些鳥人吃飽了沒事做,一天到晚扯舌頭!”晁顯的情緒很激動,他搞不明白,到底是誰把事情傳揚了出去的?在部隊,除了魯兵幾人外,好像沒有人知道他與靜子的事兒。

“作為老大,我聽說了,不能裝不知道,就算是別人對我們的善意提醒吧。嗬嗬。”魯兵尷尬地笑了笑,他知道,晁顯這會兒聽不進自己的勸說。

一陣難堪的沉默。

“我回宿舍了。”晁顯終於開口說道。現在他交過了賬,已搬到集體宿舍。

“那好吧,等你走的時候,我們弟兄幾個再聚一聚。”魯兵站起來相送。晁顯也沒有搭話,甩開膀子走了。魯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覺到煩惱不堪。很顯然,晁顯對自己懷有成見,我怎麽了?我魯兵堂堂正正,難道會無恥到你想像的這種地步嗎?暈倒。或許我不該提及靜子的事兒,但作為朋友,我怎麽能熟視無睹,看著他越陷越深,而不拉他一把呢?

魯兵真的不太喜歡數字,對這份工作也的確不太感興趣,不過,這是上級安排的工作,沒有選擇的餘地。縱然這樣,還遭到晁顯的誤解,魯兵感覺心裏鬱悶。既然接了,就要幹好,自己對業務還不熟悉呢,好在晁顯暫時還不離開,能帶他一些日子。在晁顯去基地之前,一定要把該會的東西都掌握好。

“司務長?明天要給外邊結一筆賬,先給我一點現金。”炊事班長笑嘻嘻地過來,向魯兵匯報工作。

“要多少?”魯兵問。

“不多,千把塊錢吧。到時候我開發票來衝賬。”

“哦,現在我這兒沒有這麽多,明天吧,明天我開一張現金支票去銀行取。”魯兵說道。

“好,明天上午來過拿。”

第二天一早,魯兵從抽屜內取出一張空白的現金支票填了,又按晁顯教的做法,在支票反正麵蓋全了印章,然後對晁顯說道:“我第一次去辦事,環節還不熟悉,你上午要是沒有事,我們一道去銀行好吧?”

“好吧。我帶你去。”晁顯有點不太情願地回答。

魯兵第一次展開業務,心裏多少有點兒興奮。與晁顯一起騎著自行車,匆匆往銀行趕去。銀行距部隊大概有一公裏的路程,晁顯默默地跟在魯兵的身後,也不言語。魯兵幾次想找個話題與晁顯聊聊,就像平時一樣,但晁顯今天仿佛心情不好,沒一點兒談興。

他們在銀行門前停了車子,正想推門進去。突然門被猛地推開了,從裏麵衝出一個人來,一手提著一個袋子,一手揮舞著匕首,隨後就聽到銀行裏有一個婦女高呼:“抓壞人啊,有人搶我的錢!”

倆人頓時明白了,衝出來的人是個劫匪!於是不約而同地衝了上去。因為魯兵距匪徒較近,從後麵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匪徒見難以脫身,狗急跳牆,回身一刀向魯兵捅了過來。在這緊急關頭,晁顯一推魯兵,那刀哧地一聲響,紮進了晁顯的肺部。晁顯沉悶地哼了一聲,倒在了地上。魯兵見晁顯被匪徒刺倒,不知死活,眼睛都紅了!追上去飛身側踹,將匪徒鏟倒在地上,被隨後趕來的保安按了個結實。

魯兵抱起晁顯,往前麵的醫院跑去,像瘋了一樣叫著晁顯的名字。晁顯臉色蒼白,麵部的肌肉都痛苦地攣痙著。

“晁顯,我的好,好兄弟,你一定要堅持啊,馬上,就到醫院了,沒,沒事的……”魯兵流著淚哭叫著。

“放心,老大,我,死,死不了!”晁顯努力地對魯兵擠出一點兒笑容來,“我,我心裏,痛,痛快著呢……”

“醫生!醫生!”魯兵大叫著,快步把晁顯抱進了搶救室,拉著醫生的手喊叫著,“醫生,快給他輸血,輸我的血,我的血是O型的……”醫生一把將他推出門外,關上了門。魯兵站在門外又喊叫了幾聲,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61)

當晁顯蘇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鹽水瓶高高地掛在支架上,白色的**正一不緊不慢地沿輸液管往下點滴著。他感到有點困倦,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哎呀,晁顯醒了!我剛才看到他的眼睛睜開了!”一個聲音興奮地說道。晁顯聽出來了,那是魯兵的聲音。

“噓!小聲點,別吵他。”盡管這個聲音很低,但晁顯還是分辨出這個人是任柯。

“醫生說了,晁顯已過了危險期,過些日子就能恢複。”魯兵低聲對任柯說。

“唉,真危險啊!要是捅到心髒可就玩完了,這小子命硬!”任柯在嘀咕。

“他是為了救我才被捅到的,要不然,那一刀肯定要捅穿我的心髒,多虧他推開了我,救了我一命,要不然,你可能要準備給我送花圈了。”

“老大,你看要不要拍個電報讓亞梅來隊?”任柯問。

“我看暫時還不要告訴她了,她知道了,還不知要急成什麽樣子。等晁顯好一些再告訴她也不遲。”

“嗯。”

“這應該屬於公傷吧?”任柯又問。

“這肯定是公傷,他這是見義勇為,部隊肯定會表彰的。”

“嗯,你晚上回去寫個報道,快快見報!咱這個兄弟關鍵的時候為我們增光哩。”

“我馬上寫。你先看著他,別讓他亂動。”魯兵說。

“對了老大,還有個事與你商量一下。”

“還有什麽事兒?你說吧。”

“我出來的時候,甲子告訴我,早上有一個女孩到部隊來晁顯,可能是他的那個女同學,甲子沒有告訴她。你看要不要告訴她,讓她來看看?”

“靜子?!”魯兵一愣,不禁脫口叫道。

晁顯聽到這兒,眼睛睜開了,用餘光四處張望了一下,用微弱的聲音問:“靜子,她在哪兒呀?”

“醒了!”魯兵衝任柯一笑,“晁顯醒了!”

“老大!”晁顯叫道,努力把手伸了出來。

魯兵一把握住晁顯的手:“別動,晁顯,我們都在這兒。你醒了?還疼不疼?”

晁顯咳嗽了幾聲,長喘了一口氣:“沒事,我說過,我死不了的,嘿嘿。”

“熊東西,你嚇死我們了!”任柯高興地罵道。

“嘿嘿。”晁顯又笑了兩聲,“你這家夥怎麽也來了?”

“哦,他一早就跑來了,昨天非要陪在這兒,我沒同意。”魯兵的眼睛充滿著紅線,不難看出,他一夜也沒有合眼。

“哦。部隊知道了吧?”晁顯問。

“都知道了,部隊領導都來過幾次了,讓我在這兒守著,一有消息,讓我馬上告訴他們。這樣吧,任柯,你現在回去吧,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們領導。”

“哎,好!那你多留意點啊!”任柯說著,帶上門走了。

“老大,醫生怎麽說?我不會殘廢吧?”晁顯問道。

“不會!你出院後休養一些時日就會恢複的,不要多想。”

“嗯。”晁顯說了太多的話,身體有些虛弱,又咳嗽起來。

“你現在不要說話,好好休養,啊?”魯兵勸道。

晁顯把眼睛閉上,沉默了一會兒,又忽然睜開眼睛問:“剛才我聽你們在說靜子,是嗎?”

“哦,是的。她到部隊去找你了,等你出院再見她吧。你現在什麽事都不要管,養傷要緊。”

“嗯。我也好久沒有見她了。”晁顯歎了口氣,“工作組在部隊蹲點,外出不方便。前幾天本來想去看看她,可是忙著移交工作,誰又想會碰到這事兒。在去基地之前,我還是想見見她。”

“對不起,兄弟,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魯兵愧疚地說。

“說什麽呢?老大,誰讓我們是兄弟呢!上次你為我背了黑鍋我還沒有謝你呢。”晁顯又笑了笑。

“嗨,那事就別提了,好在鄧宏留隊了,我們的目的也達到了。”

“嗯。這幾天我的心情不好,不對的地方,老大也別往心裏去。誰讓我是你兄弟呢?”

“嗯,別說了。”魯兵抓著晁顯的手,眼淚再一次掉了下來。

沒一會工夫,部隊的幾個常委都過來了,對晁顯稱讚了一番,然後吩咐魯兵道:“小魯,你就留在這兒陪晁顯,直到他傷好出院,多辛苦些。如果累了,就讓甲子過來替換一下。你在這兒陪護,我們放心。”

“放心吧,我一個人能行。”魯兵回答。

“好!那晁顯安心養傷,工作的事再說吧。有什麽困難,回去後盡管提!我們先回去了。”處長說完,又過來為晁顯扯了扯被角,轉身與幾個人一道出去了。看到他們走遠,晁顯悄悄對魯兵說道:“老大,我想見見靜子好吧?”

“你現在怎麽想起見她呀?”

“不知為什麽,就是想見見她。”晁顯有點羞澀地說,“其實,我們隻是同學。”

“好了,你不用對我解釋了。不過,現在讓她來可不太好。你說呢?”

“唉!”晁顯歎道,“行,聽你的,好在我還活著。”

“唉!”魯兵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明白你的心情!”

(62)

晁顯的事跡在A城各大媒體見報後,軍區和地方領導先後都到醫院進行慰問,每天來探視晁顯的市民絡繹不絕,爭相來看望這位見義勇為的英雄。晁顯的病房裏擺滿了鮮花,護士不得不把鮮花搬移到門外。魯兵這些天始終陪伴在晁顯的身旁,向群眾講述當天發生的事情,隻是他把晁顯的壯舉描繪得有聲有色,而隻字沒有提及自己。晁顯就這樣一夜成名,成為A城婦孺皆知的英雄。

這天中午來了位特殊的客人。她手捧著鮮花,進了病房就撲到晁顯身上哭泣起來。魯兵被這陣勢嚇了一跳,忙過來勸阻:“同誌,請不要這樣!”誰知對方也不理會,甩開魯兵的手,趴在床邊哭個不停。

“靜子,你怎麽來了?誰告訴你的?”晁顯柔和地問道。

“靜子?原來你就是靜子呀?”魯兵驚訝地說道。

“誰不知道,A城都傳遍了!但我沒有想到會是你。今天我偶然在報上看到你的照片,才知道的。都傷成這樣了,也不讓你戰友告訴我……”靜子這時坐起來,一邊抹淚,一邊關切地問,“現在是不是好受一些了?”

“哦,沒事,我不是好好的嗎?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戰友魯兵,在部隊是我們的老大。這些天來都是他在照顧我。”晁顯不好意思地望了望魯兵,“老大,她是我的那個同學,靜子。”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魯兵客氣地說道。

“你好,謝謝你照顧晁顯。”靜子這時也恢複了常態,衝魯兵羞澀地一笑。

“我照顧他是應該的,嗬嗬。”魯兵感覺呆在房間似乎不太合適,於是說道,“剛好,你們先聊著,我到外麵去打個電話。”

“你怎麽這樣莽撞!”靜子見魯兵走遠,嗔怪晁顯道,“你打110就是了,也用不著拿自己的命去拚呀?上次我就告誡過你,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話當回事兒!”

“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多想,魯兵都衝上去了,我不能袖手旁觀呀?誰想到竟挨了一刀!”晁顯說。

“唉,你們當兵的人呀,個個都想當英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怎麽辦!”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靜子的嗔怪讓晁顯感到心裏一暖。

“多虧你命大唄!”靜子說,“還好,沒有我想像得那麽嚴重。當我在報上看到是你的時候,我當時感覺都坐不住了,渾身發抖。打了的就過來了。你這麽長時候沒有與我聯係,我預感到要有事。”

“哦?其實想去看看你的,年終事情太多,抽不開身。你知道,我們不像你們在單位上班,有事請個假就可以了。對了,我可能要離開A城了。”晁顯說到這裏,表情有點憂鬱。

“你去哪兒?”靜子問。

“前幾天部隊找我談話,調我去基地工作,在遠郊。”

“為什麽?你不是在司務處幹得好好的嗎?”靜子不解地問。

“哦,也沒有什麽,在部隊調動工作是正常的事兒。”晁顯故作輕鬆地回答道。

“你一個人去嗎?”

“是的。”

“基地有多少人?”

“就我一個光杆司令,嗬嗬。”

“那你去幹什麽?”

“別忘了我現在是當兵的。”

“唉,才認識你,你就要走。原本以為在A城幸運地碰到了一個同學,有了點依靠,沒想到你現在又要調走。真是有緣無分呢!”靜子難過地說。

“不過,我現在一時也過不去了,傷不好,部隊不可能讓我過去了。”晁顯一想到這些,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沒事兒,我會經常去看你的。”靜子看晁顯的情緒很低落,笑著說,“反正也不會太遠,不會有一千裏路吧?”

“嗬嗬,哪兒有這麽遠呀?隻是你不能經常去看我。”

“為什麽呢?”

“你想,我一個當兵的在那兒,經常有女同誌過去,傳到部隊影響可不好。”

“你不歡迎我去?”

“當然歡迎,隻是你不能常去。”晁顯尷尬地說。

“好吧,到時候再說。你呀,現在就是一心休養,傷好了再說。”

“嗯!”晁顯也高興起來,指著床頭上的水果說,“那兒有水果,你自己拿個吃,我行動不方便。”

“我來削給你吃。”靜子拿起一個蘋果,靈巧地削了皮,削了簿簿的一片,送到晁顯的口中。正當她要往晁顯口中送第二片的時候,魯兵在門外咳嗽起來。晁顯立即把嘴裏的蘋果吞了下去,衝門外喊的:“老大,進來呀,打個電話打這麽久?”

“哦,這樣吧,那你休息,我有時間再過來看你,好吧?”靜子把花小心地插到一個空飲料瓶裏,然後衝晁顯嫣然一笑,“我走了,你注意休養。”

“放心吧。”晁顯轉向魯兵說道,“老大,煩你代我送送靜子。”

“哎!”魯兵陪靜子走出醫院去了。不一會兒,魯兵就從外麵走了回來,進門對晁顯說:“你現在需要的是睡覺。”

“我睡不著,我都躺得煩死了!”晁顯說。

“怎麽,遇到紅顏知己就躺不住了?”魯兵開玩笑道,“不過,我警告你,你現在可是大英雄了,更要注意形象。嗬嗬。”

“我才不是什麽大英雄。我傷一好,就要去基地了,可能見麵的機會不多了。”晁顯感歎了一聲。

“你不要想得太多了。雖然我理解你,但我並不支持你們的關係超越同學的界限!”魯兵正色說道,“我不希望在這方麵影響到你的前途。”

“唉,我想有什麽用?如果她肯嫁我,我寧願回家去種田。”

“你呀,太天真了,你以為人家會跟你回老家去種田?”魯兵說道,“心中有份情就夠了。”

“老大,以前我沒有了意思說你,你不也是很喜歡蘆荻嗎?”

“好了,別說了。”魯兵把被子扯了扯,“什麽也不要說了,你現在給我睡覺!”

(63)

在黨委會議室裏,正在召開行政辦公會,議題是如何表彰晁顯的英雄事跡以及下一步晁顯的工作安置問題。政委在沉默了片刻後,望著後勤處長發言道:“晁顯同誌這次為我們部隊爭了光,上級指示,在部隊上下要大力弘揚晁顯同誌的這種見義勇為精神,開展一係列向晁顯同誌學習的活動。再過些日子,晁顯同誌就要康複出院了,目前首先要確定晁顯同誌的工作安排問題。依現在這種情況來看,再安排他到基地去工作,顯然是不合適了,至於晁顯同誌回來做什麽工作,我想聽聽處長的意見,晁顯同誌畢竟還是你們處裏的人嘛!”

後勤處長近來因處裏出現了這麽一位英雄人物沒有少在媒體上露臉,分部政治處在挖掘晁顯的材料時,采訪了他好幾次。一個英雄的成長背後,都會有一係列不同尋常的因素。後勤處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培養戰士的這一話題,成為采訪的一項重要內容。這會兒聽到政委的發言,他沉思了片刻,咳嗽了兩聲說道:“晁顯同誌原來在司務長的位置上,各項工作都抓得不錯,賬目清清楚楚,這點兒,魯兵在接賬後就反饋到了我這兒。雖然前段時間有一些關於他的謠言,但經查,沒有任何事實依據,純屬別人無中生有,惡意中傷。現在,我的意見是他回來繼續從事原來的工作。隻是……”

“隻是魯兵同誌已接手了司務長的工作,恐怕難以……”後勤處長猶豫了一下後,繼續說道,“不過,魯兵同誌原來一直不想到後勤處來,我做了大量思想工作後才調他過來的。但既然調來了,我想讓他再回去也不好交待。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再做做魯兵的工作,讓他到基地去,把晁顯留下來,不知這種想法是否合適。”

“嗯,這個想法可以考慮,但魯兵同誌的工作要做細一些,不要人家有什麽想法。他如果不願去基地,可以考慮把他留在機關政治處嘛。原來政治處就借用過,魯兵同誌素質還是相當過硬的,我想這個問題不難解決。袁主任,你看呢?”政委說完,望著袁海闊。

“沒問題,他隻要肯來,我是求之不得呀!”袁主任笑道。

“嗯,隻是這話我開不了口了,魯兵的工作誰來做呢?”後勤處長問。

“這樣吧,魯兵的思想工作我親自做好了。還有,關於為晁顯申報二等功的事要抓緊時間來辦,不要耽擱,要趁熱打鐵,把這麵旗幟盡快樹起來。”政委對袁主任說道。

“嗯,我已讓賈幹事再整材料上報了!”袁主任回答。

“大家還有什麽不同意見?”政委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

“聽說當時魯兵也參與了擒拿劫匪,是不是也要上報表彰?”副主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嗯,我們也向魯兵了解過當時的情況,魯兵說自己隻是協助,是晁顯一馬當先追過去的。我看,就是這樣,我們也要表彰,對於魯兵,我們部隊也要嘉獎!”政委說道,“如果沒有別的意見,我們現在散會!”

在一個晴暖的午後,晁顯在一片鮮花和掌聲中回到部隊,臨時住進部隊的招待所。任柯,鄧宏,甲子都聞訊趕來,幫著收拾東西。不一會兒,李克也開著一輛轎車趕了過來,大家相見,自然十分高興。

“李克,看你一身名牌,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鄧宏羨慕地摸著李克衣服上的商標,笑著說道。

“小樣 ,你這身誌願兵服裝一穿,不也是像模像樣的嗎?”李克與鄧宏碰到一起,總是喜歡開玩笑。

“這還不靠幾位老大周全嘛,嗬嗬。”鄧宏甜甜地說道,“這回呀,晁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看呀,弄不好,晁顯要提幹了!”

“好呀好呀!應該的!按說魯兵和晁哥都是軍官的料子!你小子就別想這等好事了,好好跟在後麵學吧。”李克回頭一看,奇怪地問,“哎,老大去哪兒了?”

“剛才被政委叫到辦公室去了。”甲子回答。

“晚上李克不要走了,我們去鴻運喝酒。一來慶賀晁顯傷愈歸隊,二來為你接風洗塵。”任柯從洗手間回來,衝大家說道,“可惜晁顯現在還不能去,不然,我們又聚齊了,哈哈!”

“你小子現在離開才說這話,部隊也不養你一輩子,遲早還不要離開?”任柯說,“要是能走,我現在就想轉業。早走早好!”

“我以為地方好混,其實,不是那麽回事兒!要不是靠我親戚,難啊!”李克深有體會地說道。

“再難還能難倒我們?!”任柯自信地說,“到什麽地方還要靠個人混呢!”

“哎!那個人不是魯哥嗎?”甲子插不上話,站在窗戶邊往外毫無目的地看著,他發現魯兵一個人正在往大門外走,回頭對幾個人喊道。

“在哪兒?”李克問。

“快到大門口了!”甲子用手一指。

“好吧,晁哥注意休養,有空我再過來。我有事還要回去,晚上撈不到在這兒吃飯,正好,我開車趕過去,與魯哥再說兩句話。”

“那好吧,既然這樣,你就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慢點兒開。”任柯叮嚀道。

“再見各位!”李克下樓發動起車子,向大門口追了過去。

“老大,你去哪兒?”李克大門外追上魯兵,把車窗搖下來問道。

“哦,原來是李克呀,我去買點東西,你過來了呀?”魯兵見到李克,高興地問道。

“買什麽東西?上來帶你一程吧。”

“不用了。我下周去基地了,帶些日用品。”

“什麽?你去基地?他們幾個沒有對我說起嘛!”李克說。

“哦,我還沒有告訴他們幾個,剛剛才定下來的。”魯兵說著用手一指前麵的小店,“你先走吧,我就在這兒買點可以了。有時間來玩啊!”

“好!”李克說著加大油門,車子嗚地一聲走遠了。就在這時,魯兵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往前方騎去。蘆荻?!沒錯,是她!一定是剛才與李克說話時,被車子擋住了自己的視線,沒有看到。看到了又怎麽樣呢?魯兵轉念想道,自己就要走了,就是讓她知道又有什麽意思呢?魯兵站在冷風中望著蘆荻漸去漸遠的背影,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