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險隊
探險隊翻過一座座大山,一直朝北走,走了幾天路程,漸漸靠近金沙江流域。孫爺告訴王威,他們懷疑當年托馬斯是沿著金沙江,進了格拉丹冬雪山,托馬斯出發之前,曾經搜集了許多這方麵的資料來研究。
王威一路上觀察這撥人,發現名義上楊懷玉是頭頭,但是如果遇到重大決策問題,勢必要孫爺點頭才行。楊懷玉這小妮子沒什麽頭腦,而且脾氣暴躁,這支二十多人的探險隊,實際上還是靠孫爺領導。孫爺一個眼色,下麵人就知道該幹嘛了。
王威一路上對孫爺暗中留意,這老小子是老江湖,心眼特別多。說句不好聽的,他和歪頭、大舌頭的小命就捏在孫爺的手上,這老小子腦子一歪,這三條命就沒了。
探險隊沿著金沙江險峻地勢,溯源而上,白天黑夜日夜兼程,很快就抵達唐古拉山支脈。
王威站在雪嶺上朝前看去,前方是大片白茫茫的世界,雪嶺如一張展開的巨大傘蓋,將視線範圍內的崇山峻嶺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現在天氣逼近入冬,風一吹整個世界都是灰蒙蒙的,過不了多久就會下大雪。探險隊走在大雪裏,深一腳淺一腳,風吹得越來越大,人一抬頭臉上就會砸來一堆雪粒。
歪頭和大舌頭相互攙扶,走在探險隊的最後麵,王威悶頭走了一會兒,也跟著放慢速度,走到後麵。
大舌頭看到王威走過來,一陣激動,王威為了避免引起孫爺的懷疑,這段時間有意跟大舌頭和歪頭疏遠。更多的時間,是跟孫爺和楊懷玉東拉西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歪頭腦子比較靈光,明白王威的意思,大舌頭不到關鍵時候,比誰都呆,見王威故意不搭理他,心裏憋屈得慌。有幾次跟探險隊其它成員發生衝突,害的王威沒辦法,隻得教訓大舌頭一頓。
大舌頭見王威走過來,結結巴巴地說:“官——官長——”
王威拍拍他的肩,大舌頭心裏一喜,突然壓低聲音,對王威說:“官——官長——我跟你說個事兒。”
王威道:“龜兒子,什麽事兒,搞的這麽神秘?”
大舌頭說:“我——我——我剛才好像看到——趙——趙二麻子了——”
王威的心一沉,心中非常詫異,從昌都阿壩交界的無人山區到唐古拉山,有數百公裏的路程,趙二麻子即使沒死,也不至於跟著找到這裏來啊?
他看了一眼走在他們身邊的歪頭,歪頭顯然聽到了大舌頭的話,他眼裏一半是吃驚,一半是茫然。
王威以為大舌頭又犯傻了,使勁拍了拍他的臉,大舌頭甩了甩腦袋,珍重地說:“官——長——我說的都是真話——”
這時,走在前麵的楊懷玉朝後麵狐疑地望了望,王威毫不示弱地回瞪了他一眼,楊懷玉回過頭去,也沒說什麽。王威為了避免引起探險隊的注意,對歪頭使了個眼色,讓他問清楚大舌頭的情況。
他嘴裏跟大舌頭和歪頭胡扯了一陣,又跟上探險隊,漸漸朝雪山上走去。夜色黑了下來,風雪越來越大,探險隊走得十分艱難,風雪吹得人都很難站穩。
孫爺裹了裹狐裘大襖,衝後麵的隊員高聲呼道:“爬上那座雪峰,我們就紮營休息。”
前麵幾個探險隊員提著馬燈,為了防止隊員被風雪吹下山穀,孫爺率先在上麵放下一條粗麻繩,下麵的隊員都抓著麻繩,一群人就像捆在一條繩子上的蚱蜢朝雪峰上攀去。
隨著山勢走高,山體變得陡峭無比,雪峰兩側是深不見底的山穀,稍有不慎跌落下去,勢必會摔個粉身碎骨。
王威一隻手抓著麻繩,一隻手攀上凸出來的石頭,那石頭上蓋滿了雪,手要伸進去很深才能抓到石頭。王威用手揮開蓋在石頭上的積雪,攀到了實處,他回到看了一眼最後麵的歪頭和大舌頭,大舌頭又高又壯,歪頭又瘦又矮,兩人爬得異常艱難。
這時,王威突然看到離大舌頭和歪頭不太遠的地方,有一個黑影。四野都是風雪,串在一起的探險隊裏隔開幾個人就有人提著馬燈,但是馬燈能照到的範圍有限,王威隻看到那個模糊的影子。他分辨不出來這到底是人還是什麽動物跟過來了,心中暗暗吃驚,但是現在又沒辦法提醒歪頭和大舌頭小心,他一呼叫勢必會打草驚蛇。
王威心裏懸著,攀了幾個時辰,才抵達那座最小的雪峰,雪峰側麵有一個凹下去的坡麵,就像劈了一半的葫蘆,可以阻擋風雪。探險隊在那裏紮營,搭建了十幾座帳篷,為了避免風雪轉向把帳篷吹下山崖,所有的帳篷都用粗麻繩連了起來。帳篷附近燒了幾堆篝火,用來取暖和驅趕野獸。
大舌頭早早地鑽進帳篷睡覺去了,王威走到正在烤火的歪頭身邊,他坐下來往篝火裏加了幾根枯枝。歪頭低聲道:“官長——”
王威注意了一下探險隊的隊員要麽在烤火,要麽就早早鑽進帳篷了,楊懷玉和孫爺坐在比較遠的一堆篝火前,不知道在說著什麽。
王威擺出跟歪頭拉家常的樣子,問道:“問了嗎?”
歪頭點點頭,說:“大舌頭說他看到有個人跟著他,他一扭頭那人就不見了,他掃到一眼背影,好像是趙二麻子。不過他奇怪如果是趙二麻子,為什麽他要躲躲藏藏的?”
王威恍然大悟,跟在探險隊後麵的那個影子,原來是趙二麻子。不過在這雪域高原的夜幕中,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那影子距離大舌頭也有一段距離,大舌頭未必看的真切。他先姑且小心著,趙二麻子心眼多,如果那影子真是他,他肯定看出了端倪,在伺機想辦法救他們出去。
王威又跟歪頭扯了幾句,就縮到帳篷裏睡了。其實他心裏另有打算,孫爺所說的拉格日王朝在那裏,如果沒有地圖,恐怕誰也沒辦法找到。但是趙二麻子有一項秘技,就是他祖傳的尋龍地眼秘術,找風水龍脈乃是一絕,到時候肯定可以幫上不少忙。
他就這麽想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不知道睡到什麽時候,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大聲呼叫。王威從帳篷裏衝出來,手裏拿著楊懷玉給他的一把手槍。他一出來,發現篝火旁邊三個守夜的隊員死了兩個,另外一個臉色蒼白,縮在火堆麵前發抖。
帳篷裏的人都被吵醒了,紛紛拿著武器鑽了出來。
孫爺把那個隊員拖起來,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隊員打著哆嗦,額頭青黑,臉上白得跟紙似的,大家都很納悶,這小子是海上悍匪,平日裏殺人不眨眼,什麽東西把他嚇成這樣?
那人在孫爺麵前兀自瑟瑟發抖,好像根本沒聽到孫爺的話一樣,孫爺臉色變得醬紫,衝那個隊員大吼道:“他娘的老子問你話呢?這是怎麽回事?”
楊懷玉檢查了一下地上的兩具屍體,發現兩具屍體身上都沒有任何傷痕,一個臉色暗紫,麵部腫脹了一圈。另一具屍體牙關緊咬,臉色肌肉擰在一起,眼珠爆出來,死死等著黑糊糊的夜空,就好像要努力看清楚麵前的人是誰一樣?
楊懷玉撬開第二具屍體的嘴巴,一灘血從屍體的口裏流了下來,屍體嘴裏翻了一會兒血沫,牙關一鬆,吐出半截舌頭出來。
在場諸人都吃了一驚,這三個守夜的,兩個嚇死了,一個嚇瘋了,這事情也太蹊蹺了。茫茫雪原,到處都是無盡的黑暗,這黑暗裏藏著什麽東西,能把這些海上悍匪嚇成這樣?
嚇瘋了的隊員嘴裏嘰嘰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孫爺聽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王威走過去,仔細的聽了半天,跟孫爺對視一眼,道:“他說的話,好像是一種奇怪的語言?”
孫爺搖頭道:“不可能,這小子從小在一個閉塞的海島漁村長大,十六歲就跟老朽做買賣,他的底細老朽知道得一清二楚。脫下褲子能拉什麽屎,張嘴能放什麽屁,他說什麽話,老朽還不知道?”
孫爺話說到這裏,麵色也漸漸凝重起來,也就是說,他跟那兩具屍體一樣,那兩個是嚇死了,而他不但嚇瘋了,而且還被嚇出了另外一門語言出來。
在場的二十多個人麵麵相覷,心裏直冒寒氣,這事兒說不嚇人那是鬼話。一個好端端的人,突然被嚇出一口誰都聽不懂的詭異語言來,能不讓人害怕嗎?
茫茫夜空,隻有起伏的山巒和雪原的模糊影像,龐大的黑暗裏,風雪吹出“嗚——嗚——”回**的聲音,在山巔雪穀裏呼嘯而過。
大家都沒了睡意,孫爺抽著旱煙袋,皺著眉。他這輩子走南闖北怪事見多了,還真沒碰到過這樣邪的事情。他心裏發狠,老頭子當年連遠洋軍艦都敢襲擊,眼裏哪有個怕字,他把一口煙葉吐出來,對其它的探險隊員擺了擺手。那些探險隊員立刻會意,把武器都準備好,子彈上膛,黑暗裏藏的東西再邪,孫爺也不信它們能跟這支火力強大的隊伍對抗。
發瘋的那個隊員被大家圍在中間,他嘴裏不停的動,發出的怪聲漸漸變大,大家都疑惑的看著他。那隊員從地上爬起來,癱著半邊身子,一歪一斜的走出人群,朝黑暗中走去。
眾人都瞪大了眼睛,那隊員手腳僵硬,歪著頭,走進風雪漫天的黑夜裏,身影漸漸隱沒在山巔深處。一群人看著他的背影,都傻眼了。這個人非常的不起眼,混跡在二十多個黑衣探險隊員裏,沒人會覺得他有什麽不同,更沒人會多看一眼。
王威看著他越走越遠,心頭非常不舒服,他老覺得那個人的姿勢很怪,非常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那裏不對。
歪頭被嚇得手腳發抖,拉著大舌頭的膀子,硬是不肯放。王威心裏突然一動,對了,這個人他不是活人,他的全身上下都是僵硬的,看起來就像是屍體在走路。
王威朝孫爺望了一眼,孫爺闔上眼皮,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沒錯,當年我在老貝勒的地牢裏見到的壁畫裏畫的那個國王,跟他的姿勢非常像,我們怕是撞見拉格日王朝的活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