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蒙蔽
公孫蓉多少有點蒙，她從未聽到過跟周雲霆類似的理論：“荒唐！喪屍跟我們，跟其他生物怎麽能一樣！”
周雲霆笑了笑：“知道我為什麽被追殺了吧？我從未對人說起過這些東西，連馮連長都沒有，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會理解。而你，還要繼續聽麽？”
公孫蓉從椅子上起身，在房頂上來回踱步，過了十幾秒鍾她才對周雲霆做了個繼續說的手勢。
周雲霆侃侃而談：“放到大尺度上來說，‘最適者生存’完全不適用。低等的單細胞生物，三十八億年都未曾滅絕。中等生物恐龍，掙紮了一億六千萬年就滅絕了。有人說是小行星滅絕了恐龍，可是在小行星撞擊地球前，被子植物替代了大量的蕨類植物，食草恐龍數量大減，食肉恐龍的數量自然也跟著大減，當時它們已經到了末路，小行星隻是加速它們的滅絕而已。
“高級的哺乳類動物隻存在八九千萬年，在人類出現之前，就已經有99%滅絕。我們自封為萬物之靈，可是人類的曆史頂破天去也隻不過三百萬年，智人是二十萬年前才出現的。而我們現在的處境，不用我來詳細描述了吧。僅僅幾百萬年的時間，我們已經隻能躲在基地裏苟延殘喘。”
公孫蓉停止踱步，她雙手撐在桌子上盯著周雲霆：“喪屍跟我們不同，它不是生物，它是……”
“有什麽不同？”周雲霆打斷她的話：“即便你極力否認，喪屍也絕對是一種生物！而且是跟我們極其接近的生物！”
公孫蓉幾乎是吼道：“它們不是！它們啃咬同類，而且隻要傷不到它們的大腦或者脊髓，即使受再重的傷它們也不會死！”
周雲霆應和道：“對，而且它們可以十幾年不用進食。”他頓了頓又說：“我在書上看到一種叫海星的原始動物，即便把它從中間劈開它也不會死，而且它還能生長出新的機體。海星的生存能力比喪屍強大多了，誰能說海星不是生物？”
公孫蓉揪著周雲霆的衣領：“不一樣，海星是生活在海裏的，它們不會發狂一樣啃咬別的海星，它們不能直立行走，它們沒有理性的智慧！”
“這是一種‘蒙蔽效應’！”周雲霆盯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美目：“你，還要繼續聽下去麽？”
公孫蓉突然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了，她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冷靜下來：“你最好能說服我，不然我就讓你知道胡說八道的後果！”說完她鬆開周雲霆的衣領。
周雲霆笑了笑：“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後果？”
公孫蓉冷哼了一聲。
周雲霆繼續道：“我舉個例子說明一下‘蒙蔽效應’。一般人認為‘人性本善’，這也是人和野獸之所以區分開來的關鍵。可是人是從獸演化而來的，隻要演化論不被推翻，人和獸就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所以‘人性本善’不成立，人性本善、惡才成立，善惡共存才是人的本性。而‘人性本善’這樣的知識概念卻在思想層麵掩蓋了真正的本性，到演化論已經被普遍接受的今天，還是有很多人沒有看透這一點。”
公孫蓉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盯著周雲霆。
周雲霆笑道：“看來這個簡單的例子不足以說服你，你知道‘阿基裏斯追龜’悖論麽？”
公孫蓉一愣，微微搖了搖頭。
“阿基裏斯是希臘神話中的人物，他以奔跑速度快而聞名。西方一位哲學家做過這樣一個假設，說讓一隻烏龜先跑一段距離，然後讓阿基裏斯去追趕烏龜。理論上來說，阿基裏斯永遠也追不上那隻烏龜。
“因為阿基裏斯如果要想追上烏龜，他一定要先跑完烏龜跑過路程的一半，他要跑完這一半，就必須先跑完一半的一半。他要跑完一半的一半，就要先跑完一半的一半的一半，這樣一半一半的分下去永遠不能窮盡。所以阿基裏斯永遠也追不上烏龜。”
公孫蓉皺著眉頭：“為什麽要去管一半的一半這樣的問題，那個叫啊什麽死的，直接去追不就是了！”
“對對對，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周雲霆鄭重地道：“實際上阿基裏斯跑兩步就能追上烏龜，但是按照二分法的理論，阿基裏斯永遠也追不上那隻烏龜。而且至今為止，二分法的邏輯成立，誰也沒辦法顛覆它。”
“這是……這是些強詞奪理的東西！”公孫蓉覺得自己今天太容易失去理性，她努力克製住才沒有拍案而起。
周雲霆笑眯眯地道：“這不是強詞奪理，這就是‘蒙蔽效應’。有些我們認為再平常不過的事，用精密邏輯推導卻完全不成立。反過來說，在邏輯上成立的東西，在現實中完全不是那麽回事。這是因為我們的主觀認知被蒙蔽了。
“我們的主觀認知或者說主觀意識是很容易被蒙蔽的，因為意識的產生是為了求存，而不是求知。一個單細胞生物，隻有很簡單的意識就能生存，多細胞生物的意識比單細胞要強烈，可是它的意識還是為了生存。一直到我們多細胞有機體的人類，我們的意識在形成之初，完全是為生存服務的。
“而後來的智慧和知識，由很多並不是為了生存而產生的。比如說我們之前對宇宙模型的建立，沒有宇宙模型我們照樣能生存，但是有了宇宙模型之後，我們會更具備生存優勢。可是我們的意識卻一直停留在求存的階段，所以當遇到無法理解的事實的時候，我們的觀念很容易被主觀意識所蒙蔽。
“再回到喪屍的主題，不管他們的生命形態如何，它都是一種生物。而且它比人類更有生存優勢，它速度迅猛，生命力頑強，雖然智力不高，但是它比人更具有生存優勢！”
公孫蓉終於拍案而起：“強詞奪理！”
周雲霆聳了聳肩：“其實你心裏已經認同了我的看法，喪屍不是行屍走肉，或者說不能把……”他還沒說完，公孫蓉已經一拳打過來，直把周雲霆從椅子上打到在地。
公孫蓉深吸了幾口氣才對許可道：“他要是再敢妖言惑眾，就把他的舌頭割下來！”說完她從梯子上離開。
周雲霆慢慢地起身，剛才那一拳的力道實在不小，他的牙齒把他腮幫子的內側都隔破了。他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我父親說的沒錯，沒辦法跟女人講哲學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