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豎子不足為謀

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小白和賀若懷安都在為第二天的會麵做準備。偏偏在這個時候,老天也來湊熱鬧。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先是起了霧,濃霧持續了一個時辰後溫度驟降,厚厚的霧氣瞬間變做細小的水珠掛在了草葉上,眨眼之間就凍成了霧凇。

到了淩晨的時候刮起了大風,呼嘯的寒風就像數不清的猛獸一起發出嚎叫,軍營內的戰馬從睡夢中被凍醒發出了嘶鳴聲,被叫聲驚醒的白馬部的部眾們連忙跑出帳篷給戰馬披上氈子,並讓它們擠在一起,哨樓上的哨兵被換了下來,那換下來的人渾身掛著冰碴子,就連眉毛上都結了霜。

幸好到了天亮的時候風停了,白馬部營地內點起了十幾堆篝火,被凍的嘶鳴不止的戰馬終於安靜了。

氈包的門和氈包圍子凍在了一起,非得用腳踹幾下之後才能打開。小白從氈包裏出來的時候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彤雲密布但卻沒有一點風。

露在外麵的皮膚凍得像針紮一樣,厚厚的皮袍子表麵不再柔軟而是變得硬棒棒的,大營前原本還在流淌的小河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

小白、銀匠、廚子、裁縫在營門前的草原上轉了一圈,昨晚做一些布置,本來今天一早是要做些掩飾的,現在不用了,所有的痕跡全都被霧凇覆蓋。

銀匠:“天助我也。”

小白:“不好說,我可不想在這跟賀若懷安糾纏。看樣子馬上就要下雪啦,咱們最多在這堅持晚上,到了晚上咱就走。”

廚子:“這不留人啦?賀若懷安他們都打到咱們鼻子底下了。”

小白:“不留。在這留人明年隻會剩下一堆屍體,要知道今冬可是有白災的。不留,一個不留。賀若懷安願意留就讓他留吧,反正他們人多,死幾個也不心疼。”

銀匠:“也對,白災來了誰也躲不開。不跟大家一起渡災那就隻有聽天由命了,就到晚上。”

眾人達成了一致意見,隨後翻身回營。

嘟嘟嘟嘟嘟!

白馬部的部眾們剛剛吃完熱乎乎的肉湯麵,剛剛把行囊收拾完畢,大營外麵就傳來了牛角號聲。

所有人不用號令就拿起武器各就各位,哨樓上的哨兵射出了紅色尾羽的狼牙箭,這些箭先後落在冰封的河邊,這是一種警告同時也劃定了界限,賀若懷安的人馬停在了河對岸。

小白:“看來昨晚咱們偷襲很成功。你們看,賀若懷安的身邊隻有一百多騎兵,他身後那將近二百多徒步走來的應該是胡敦圖的部眾。”

胡敦圖:“可汗說得對,那些就是我的部眾,可汗您看,他們都被幫著胳膊呢。”

賀若懷安的人馬迅速列陣,賀若懷安催馬奔上河邊一道高坡。他仔細觀察一番後說到:“果然隻有五十人,厲害,有意思。子卿,你去跟他打聲招呼。”

廉子卿領著五個侍衛催馬走過冰河向白馬部營地靠近。六個人過了冰河之後走了沒有沒多遠,廉子卿的馬突然一腳踩空身子頓時傾斜,身邊的侍衛趕緊伸手扶住廉子卿這才沒讓他從馬上栽下去。

六個人停在原地仔細查看一番後才知道,原來這河岸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馬蹄坑。這坑也就比碗口大一圈,深度有從馬蹄到馬的膝蓋那麽深,坑不大不深但卻是一個挨著一個。如果廉子卿他們是縱馬飛奔的話那結局會很慘,人仰馬翻挨摔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戰馬的腿肯定會被別斷。

幸好賀若懷安沉得住氣,沒有一上來就發動攻勢。也幸好廉子卿他們隻是騎馬慢慢走過來,算是有驚無險的躲過了這一劫。

廉子卿索性翻身下馬邁步走向白馬部營寨

嘶,哆!

一隻狼牙箭釘在賀若懷安的腳前,這裏距離營門有個五十步的距離。

廉子卿:“突厥大可敦帳下安禪具尼,隋王駕前左仆射賀若懷安麾下謀主廉子卿,求見白馬部之主。”

哐當一聲營門打開,江小白背著小手溜溜達達來到距離廉子卿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住。

廉子卿:“想不到白馬部之主竟然還是少年,當真了得。”

小白:“嗯。你這頭發一半黑一半白,這不正常啊,這是病,得治。”

廉子卿:“聽說你醫術精湛,那你應該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的道理。我原本不是這樣的,隻因突遭變故,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小白:“那一定是大悲大痛的慘事,不然也不會把你弄成這個鬼樣子。老廉,說說唄到底咋回事。”

廉子卿:“江小白,你的好奇心很重啊。這樣可不好,難道你沒聽說過好奇害死貓。”

小白:“我不是貓,你看我像貓嗎?”

廉子卿:“昨夜敵軍破營,懷安將我和楊善經攆出大帳,我剛剛藏好就見一彪人馬衝出大帳狂奔而去。借助火光我看見人群中的你,當時我心中的就有預感,你就是江小白,今日一見果然不錯。你不是貓,你是一隻猞猁猻。”

小白:“我以為你會說我是一隻狼來著。”

廉子卿:“草原上不缺狼,所以說你像隻狼可不算是在誇你。”

小白:“看來你們損失不小哇,五百精銳就剩一百來人,嗬嗬。”

廉子卿:“嗯,損失不小,這是個機會呀,你不打算借此機會一舉把我們殺光?”

小白:“哈哈,我年紀是比你小,可是年紀小不等於傻呀。偷襲講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現在是白天,這裏地勢開闊是騎兵對決的理想之地。我隻有五十人,而你們還有一百多。我守著堅固的營寨為不用卻跟你們打野戰,這賠本兒買賣我可不幹。說吧,賀若懷安叫你來幹啥?”

廉子卿:“自然是要你放了楊善經。之前是誤會,大家不打不相識,如今誤會解開,兩家都應既往不咎,畢竟遠親不如近鄰。”

小白:“你這鄰居有些霸道哇,這家夥把我家前院都給占了,我就是再大方也不能任你們欺負吧。告訴賀若懷安,叫他把胡敦圖的部眾還有牛羊駿馬一個不差的送回來,然後叫他親自跟我道歉,然後退出敕勒川再送給我物資一百車糧食一百車,牛羊一千好馬兩百,本可汗就既往不咎。”

廉子卿:“江小白,你來之前敕勒川是屬於疊羅施的,疊羅施和大可敦之間有過秘密約定,這些你都不知道。不然疊羅施怎麽會看著大可敦部進占敕勒川卻不吭不哈,你當疊羅施是膽小怕事之人嗎?如今你來了,大可敦看在大家都是漢人的份上給你個麵子,從現在開始就以這條河為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小白:“你跟楊善經有仇吧?”

廉子卿:“我們是通家之好又是同窗好友,我跟善經的兄弟之情不是您能挑撥的。”

小白:“那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楊善經在我手裏,你也是想要回楊善經,可你這態度實在是太過囂張。這就好比綁匪把刀架在人質脖子上,而你卻在鼓勵綁匪快點把人質摸了脖子,要說你跟楊善經沒仇誰信呢。”

廉子卿:“你是個聰明娃,眼前的形勢你自己清楚,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你剛來草原就想跟大可敦爭鋒,這下場不問可知,所以我說以此為界已經是給足你麵子了。”

小白:“來呀!把楊善經和聞三山推上來!”

巴拉根拎著楊善經,廚子拎著聞三山來到小白身邊。倆人都是五花大綁,不同的是楊善經的嘴被破布堵得嚴嚴實實,而聞三山卻沒被堵住嘴。

哐哐!

楊善經和聞三山被同時踹倒在地,一把長刀架在聞三山的脖子上,一根狼牙棒緊挨著楊善經的腦袋。

廉子卿:“江小白,不可意氣用事!否則你就惹下塌天大禍!”

小白:“草原上強者為王,明明人質在我手裏為何你卻這般囂張,我不服!現在我把人質放在你麵前,你好好想想應該怎麽跟我說話,應該跟我說點啥,應該用什麽態度跟我說。等你想好了咱們再談。現在你可以滾回去了!”

廉子卿:“你竟如此無禮!”

小白:“是你無禮在先!滾!”

“滾!”

小白身後傳來齊刷刷的吼聲,廉子卿氣的臉色鐵青,他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小白:“廉子卿,告訴賀若懷安不要隨便弄個什麽貓貓狗狗跟我這耍威風,你家江爺不吃這套。要麽讓他自己過來和我談,要麽就開打。巴拉虎!”

“我的主人,巴拉虎隨時聽候您的吩咐!”

小白:“如果對麵發動進攻,你就把楊善經的腦袋給我砸碎!”

“嗷!”

楊善經拚命扭動身體嘴裏發出嗚嗚哇哇的聲音,他的雙眼死死盯著廉子卿。

廉子卿:“善經莫慌,某家去去就回。”

聞三山:“廉先生快走,告訴仆射,江小白有後手有伏兵!”

唰,噗,咕嚕嚕!

廚子手起刀落,聞三山的人頭滾出去老遠。

廉子卿看看江小白再看看楊善經和聞三山的屍體,江小白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但眼裏明顯帶著煞氣。廚子把長刀在死屍上蹭幹淨之後穩穩的插進刀鞘,廚子顯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廉子卿能看出來,廚子的眉宇之間藏著懊惱。

廉子卿:“江小白,很多時候,機會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小白:“巴拉虎。”

呼的一聲,巴拉虎的狼牙棒舉了起來。

廉子卿:“慢!某這就去請仆射。”

小白:“不要再試探,不要挑戰我的底線,不然你們會惹下塌天大禍!”

廉子卿:“豎子不足為謀!”

廉子卿扔下這句之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