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色老頭

涇陽縣在高陵縣西邊,兩座縣城之間相距四十餘裏,縱馬飛奔的話隻需半個時辰就能到。

莫戳領著小白出了高陵縣城西門,一隊人剛出了城門,莫戳就把右手拇指和食指塞進嘴裏打了一聲呼哨,這一百金狼附離立刻打馬狂奔起來,這下子可害慘了江小白。

沒來大唐之前,小白也算是個運動達人,那也是開著飛機上過天,背著氧氣瓶潛過水,抓著繩子攀懸崖,隔三差五蹦蹦極的人。別的不說,這天上飛的水裏飄的地上跑的凡是燒油的,也不管他是飛機、船舶還是各種車輛小白都能擺弄。就連全世界隻有六百人敢玩兒,死亡率高達30%的翼裝飛行,小白都成功的嚐試過一次。

可小白唯一不會的就是騎馬,剛才在高陵縣城內騎在馬背上慢慢溜達都提心吊膽,現在讓他縱馬狂奔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這突厥的戰馬的馬具齊備,但唯獨就缺少了能讓雙腳借力的馬鐙。這也難怪,連大唐的騎兵也沒裝備馬鐙,突厥人上哪弄出馬鐙來呢。

突厥人的馬鞍兩側是兩根獸皮套,騎馬時兩隻腳就放進皮套裏。這軟塌塌的皮套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能讓突厥騎兵的雙手在劈刺之外還能開弓射箭。但還不能像後世的騎兵那樣能夠徹底的把雙手解放出來,還不能靠著兩隻腳就能控馬飛奔。兩隻皮套還是太軟,依舊不能讓騎士完全借助馬力衝、刺、劈、砍。

突厥人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騎馬就跟走路一樣幾乎是一種本能,就算不踩著馬鐙人家照樣不會從馬背上栽下來。可小白就不行,他騎的那匹馬本來就不是他的,別的馬一撒歡那匹馬之然也跟上,嚇得小白緊緊揪住馬鬃,整個人趴在馬背上。小白之所以如此狼狽一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會騎馬,二是他現在的體格還是個青少年,雙腳夠不著那倆皮套,小白隻能雙腿死死夾著戰馬。

風從耳邊呼呼的刮過,雙耳中除了風聲就是嘈雜的馬蹄聲,小白扯著嗓子喊了十幾聲籲,那馬也沒有一點要減速的意思。

小白:“突厥馬估計聽不懂說喊的是啥,這咋辦?西億歐!”

西億歐:“阿一,幹活啦!”

突然間,一個電子合成音傳進在小白耳中響起。

“背上這小崽子想讓我停這不扯嗎,你又不是我主人,我憑啥聽你的。”

這應該是小白騎著的突厥馬說的話。

小白:“小子,如果你聽我的,我給你吃鹽水炒豆子。”

突厥馬的速度明顯慢了一下,小白樂了。

小白:“小子,我知道你為啥跑這麽快。你前麵那匹馬是個母的對吧。你小子眼光不差,那母馬當真不錯。不過呢它的主人你惹不起,如果你要是聽我的,我一定想辦法讓你跟你心中的母馬在一起泡一個晚上,咋樣?”

“真滴?”

小白:“愛信不信。”

速度又慢了,小白一見這招好使立刻趁熱打鐵。

小白:“我將來會有一塊牧場,要不你就跟我吧,以後我的牧場上的母馬都是你的。”

劇烈顛簸的馬背頓時平穩了很多,小白終於不用趴在馬背上了。此時小白騎著的這匹大黑馬,邁著優雅的馬步在大路上悠閑的小跑著。金狼附離們一個個從小白身邊飛馳而過,眨眼之間就把小白和大黑馬甩出老遠,小白眼瞅著莫戳他們轉過一個彎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白:“這個莫戳就沒安好心,知道我不會騎馬還跑那麽快,幸好咱不是一般人。莫戳,你給我等著。”

小白和大黑馬在路上慢悠悠的晃,按理說這時候是逃跑的最佳時機,然而小白卻隻能放棄。一想到被扣押的杜梅娘和戒色,小白就忍不住在心裏把巫摩達連帶他的女性親屬罵一萬遍。

“郎君慢走,等等老漢。”

就在小白心裏罵得痛快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小白回頭一看,卻見一個白發蒼蒼滿臉褶子的老頭兒,趕著一輛牛車慢悠悠的跟了上來。

小白一見這老頭兒頓時就覺得不對勁。這老頭兒滿嘴地道的關中腔,滿頭白發雖然雖然亂糟糟的,可也梳著發髻,那發髻上還別著一跟油光水滑的桃木簪。

若不看他的穿著,任何人都會認定這老頭兒是個地道的關中老漢。可這老頭兒又偏偏穿著一身突厥人的袍子,就連腳上的靴子也是突厥人常穿的翹頭靴。

更讓小白覺得不對勁的是,那輛牛車上插著一麵黑色的繡著金狼的小旗子,這旗幟的樣式顯然是不屬於中原慣用的旗幟的樣式。

如果說這些都不算什麽的話,那麽這樣一個長相發式說話明顯和突厥人不一樣的老頭兒,一個人趕著一輛牛車在到處都是突厥兵的大路上晃悠卻毫發無損,這就不能不讓小白對他有所懷疑了。

小白:“您老在叫我?”

老頭:“不叫你叫誰呀,這道上還有別人嗎?江尚,此時周圍沒外人,你不用裝成不認識我的樣子了。”

這老頭兒張嘴就叫出小白的名,這讓小白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小白:“您老認識我?”

老頭:“你不認識我了?你傷的是肚子和腿,腦袋沒受過傷啊。難道說,你得了失魂症?”

小白:“您猜著了,我連我爹娘是誰都想不起來了。您老到底是誰呀,您別藏著掖著了,趕緊告訴我唄。”

老頭眯著眼睛看了小白一會兒,隨後說到:“你小子從前是一根筋,可現在似乎換了個人。從前你什麽話都跟老漢說,可現在你居然會順杆兒爬了,老漢有點兒摸不透你了。”

小白的心懸了起來,真江尚的記憶小白可是一點都沒有的。杜梅娘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小白,但她肯定還有不知道的。似乎戒色也知道一些江尚過去的事,但從老頭的話裏小白可以推斷出,戒色知道的肯定沒有這老頭兒多。小白回到大唐不足三天,這是第一次感覺到來自一個陌生的熟人的質疑。

小白低頭不語,那老頭兒也不說話,隻趕著牛車和小白走了個並排。

沒走出多遠,老頭說話了。

“小白這個表字是江縣尊事先給你起好的呢,還是自己起的?”

小白:“是家父事先起好的。”

老頭:“哪兩個字啊?”

小白:“大小的小,白天的白。”

老頭:“啐!你個不學無術的榆木腦袋。你的表字是曉白,不是小白!”

小白:“我沒聽出這倆有啥區別。”

老頭:“你!記住了,你的表字是知曉的曉,明白的白。寓意通曉明白,這個表字也不是你爹起的,是。”

呦嗬嗬嗬嗬~~~~

老頭兒的話沒說完,莫戳領著一幫金狼附離又殺回來了。小白眼瞅著老頭兒的樣子立刻變得猥瑣起來,小白暗中驚歎,這人在眨眼之間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這炸裂般的演技即使擱到現代都絕對是影帝級別的。

一百金狼附離把小白和老頭兒圍住,趟起的塵土落了小白和那老頭兒一頭一臉,那老頭兒的樣子猥瑣中又帶了幾分寒酸落魄。

莫戳用鞭子指著那老頭兒問小白:“這是誰?”

小白:“不認識,路上碰到的。”

莫戳問老頭兒:“你是誰!穿著我們的袍子車上還插著我們的旗子,是想騙我們嗎!拿出腰牌來,拿不出立刻砍了你!”

老頭兒從牛車上出溜到地上,他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牌子雙手舉過頭頂,他獻媚的說到:“好叫特勒得知,小的是大度毗伽可汗帳下,解事天子駕前的馬倌。大可汗攻打長安之前跟我主借了一些人來,為的是幫著大可汗清算大唐給的財物,免得大可汗被人騙了。”

莫戳:“哦,你是梁師都的人啊。嗯,起來吧。這次若不是聽了你家梁王的主意我們也到不了這,你家梁王也算有點本事。江小白,你要是騎不了馬就坐牛車吧。趕緊的,馬上就到涇陽了。”

小白翻身下馬上了牛車,看著四仰八叉躺在牛車上的小白,莫戳嘿嘿一笑說到:“我敢保證,到了草原上你連一個冬天都熬不過去。到時候,你的牧場就是我的了。”

小白:“我要是熬過去了呢?”

莫戳:“嘿嘿,那我就給你一百隻羊。”

小白:“騰格裏看著呢,你要說了不算會遭報應的。”

莫戳:“別嘴硬,你問問這老頭兒就知道了。說好了。你死了,你的牧場就是我的。”

說完之後,莫戳轉身打個呼哨,一百金狼附離把牛車圍在中間慢慢前行。

小白:“老頭兒,莫戳是不是在嚇唬我?”

老頭兒:“絕對不是。中原人到了草原上每過一個冬天就跟進了一次鬼門關似的,非得熬過三個冬天才能在草原上站穩腳跟。中原有旱澇兩災,草原上卻有白黑黃三災。白災就是大雪覆蓋草原,畜群無處放牧,牛羊和人因為凍餓而死的比比皆是。黑災也在冬天,和白災正好相反。是因為少雪或無雪使牲畜缺水,疫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產,一夜之間成圈的牛羊就全死光了。黃災是在草原還沒返青的時候刮起的黃毛風。那風一起來呀,天上地下一片昏黃,人和牲畜都能被大風刮到天上去。就算躲到氈包裏都睜不開眼張不開嘴,因為隻要一睜眼一張嘴沙子就往眼睛和嘴裏灌。就算是草原上的牧人趕上這三災也有不少熬不過冬天的,就更別說中原人了。”

莫戳:“你這老家夥說的一點都不錯,看來你還真是梁師都的人。行了,你就跟著江小白吧。別看他小,他可是把快死的疊羅施給救活了。”

老頭:“那可是立大功了呀,大可汗怎麽也得賞一塊大大的牧場,賞賜多多的牛羊,最好再給幾個突厥小母牛,嘿嘿嘿。”

莫戳和一幫金狼附離哈哈大笑,小白問:“要小母牛幹啥,要幾頭大母牛不是更好嗎?最好是帶著崽子的,到時候還可以喝牛奶。”

哈哈哈哈哈哈~~~

一幫突厥兵笑的前仰後合,那老頭兒也笑得眉飛色舞。

小白:“我說的有那麽好笑嗎?”

老頭:“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卻是風月老手。老漢說的小母牛其實說的是沒嫁人的突厥小美人兒。沒想到郎君喜歡的是大母牛,還要帶崽子的,還要吃奶,郎君的嗜好還真是非同一般啊。老漢明白了,郎君是想讓大母牛帶著小母牛一起來,郎君是要大小通吃。高,實在是高哇。”

莫戳:“要小母牛保險,想要大母牛嘛,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我們突厥女人火辣直率,忠誠勤勞。她喜歡你就會直接告訴你,而且一喜歡就是一輩子。就算她嫁了人也一樣喜歡你,不論在誰麵前都毫不掩飾對你的喜歡。如果你再去找她,你隻要喊一聲她的名字然後對她說:我來找你啦,你猜她會怎樣?”

小白:“她會怎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爺們兒肯定會掄著刀追殺我的。”

莫戳:“對呀!這時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隻要你能殺了他爺們兒。不管是她還是他爺們兒的財產就都是你的了,這就是我們突厥人的法則,是騰格裏製定的法則。”

小白問老頭:“您老沒少被人追殺吧?”

老頭摸著胡子說:“追殺老漢的人,都被老漢嚇跑了。”

莫戳:“你就吹吧你!瞅你那滿腦袋的毛兒都白了,一個又老又窮的老家夥哪個女人看的上你。混成這個德性,要啥沒啥還成天想著女人,你個老色頭兒這輩子也就這個鳥樣了。”

金狼附離們一陣哄笑,還有幾個戳戳點點地嘲笑老頭兒。小白在一邊冷眼旁觀,當他看到這老頭兒嘻嘻哈哈一點血性都沒有的樣子之後,小白心中說到:“這個色老頭兒真不簡單,他到底是誰,他究竟要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