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開

就在幾天之前,這個女人還跟我在我家一夜溫存,現在的她,卻像一個冰冷的殺手一樣。

“那,你的事情就算結束了?”我一直等著這一刻。

“基本上算是。”潘雲抬起頭看著我。這時我才發現,她的肚子剛才被張光凱的酒瓶插了進去,之後張光凱沒有拔出來,就暈過去了,現在,半截酒瓶還留在潘雲的肚子上。

潘雲一伸手,把那半截酒瓶從肚子上拔了下來。她的身體並沒有流血,隻是多了一個傷痕而已。

潘雲撩起衣服,仔仔細細地查看著這個傷痕。這是一個被破碎的玻璃碴劃出來的傷痕,從形狀上看,和一朵百合花極其類似,沒有血,潘雲的皮膚本來就是慘白的,但這個傷口的顏色更白,白裏麵還有一種圓潤,有一種瓷器的即視感。

總之,看見潘雲受傷,感覺不是一個人被捅了,更像是一件家具或者一個藝術品被摔碎了一樣。

這個傷痕,也被我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裏,它的位置就在小腹的左側。

潘雲走過來,緊緊地擁抱了我一下。依然冷得刺骨,不過這一次,我沒有一點害怕。我知道,作為未亡人,潘雲的心願已經完成了,她就要消失了,我如釋重負。

此時此刻,我的心裏居然感到了一點點的不舍!這個女人,不對,是女未亡人曾經跟我有過一~夜歡樂。

擁抱之後,潘雲用手抹了一下我的脖子,我知道,那是她在給我去掉“印記”。

“以後你要保重。”潘雲說。

“……”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要說再見嗎?我還能再見到她嗎?就算能,難道我真的想再見到她嗎?

“你自己要小心,”潘雲接著說:“你是可以看見未亡人的人。這種人在陽間很少,但還是存在,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那我就是個陰陽眼嗎?”我問了一句。

“不是。陰陽眼和你這種人是兩回事。你能看見像我這樣的未亡人,但你卻看不見鬼魂,”潘雲接著說:“未亡人和鬼魂是有區別的。未亡人有自己的身體,但鬼魂沒有。陽間的人看不見未亡人,但是未亡人從物理意義上來說是存在的,我們走在街上,也要躲開汽車和障礙物,所以,你能和我做~愛,但你卻摸不到鬼魂。”

我咽了一口吐沫。

“能看見未亡人的人,一定是和未亡人有著某種親密的關係,或者是因果,或者是前世結了緣,”潘雲接著說:“我隻知道你能看見我,但是卻不知道你為什麽是這樣的人。”

“這種能力是天生的嗎?”

“是的。你應該從小就能看見未亡人。”

“那我怎麽記不得了?你是我的看見的第一個未亡人。”

“那是你記不得,並不是你看不到。”潘雲說:“這世界上有很多未亡人,散布在各種地方,但是一般情況下,未亡人是不會主動跟陽間的人說話的。或者你看到了很多未亡人,但是卻並不知道他們就是未亡人。”

我想起在洗浴中心裏,那個被我嚇到了的孩子。

“我跟你說話,就是因為我想利用你。”潘雲接著說。

“利用我?”

“是的。我要利用你完成我的心願。因為除非張光凱走進這間酒吧,否則他看不見我,我需要一個中間人。”

“我懂了,因為我能看見你,所以你才能威脅我,如果是普通人,你就無法騷擾……打擾人家,對吧?”

“就說騷擾也沒關係,”潘雲又一次笑了:“未亡人主動跟陽間的人說話,其實是很危險的。”

“平常的時候,普通人是看不見未亡人的,但是在這間酒吧裏,誰都可以看見未亡人?”我問潘雲。

“是的。”

“那這間酒吧到底是什麽地方?”

還來不及回答,潘雲的身體忽然慢慢消失了。她的身體似乎變成了紙片,而地上冒出了一叢看不見的火焰,那火焰焚燒著她的身體,先從腿開始,一點點向上蔓延。

“我的時間不多了。”潘雲低著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總之,記住,你要小心。不要輕易被未亡人纏上,你會有很多麻煩。”

“麻煩?”

“是的,比如馮文革,他就是利用了你,接手了這間酒吧,要不他怎麽能轉世投胎?”

是的,那個老頭確實是把酒吧交給我之後,才死的。

“這間酒吧,肯定還有秘密,”潘雲的身體已經消失了一半,腰部以下都不見了:“隻是我不知道這個秘密,以後還會有別的未亡人找到你的,記住,未亡人可以給你帶來災禍,但是也可以讓你得到好處,就看你自己怎麽處理了。”

“我,我應該怎麽處理?”我看著快消失的潘雲,著急地問。

“你隻要記住與人為善就可以,別作孽,別幹壞事。人做的一切,在去世之後都會受到審判的。”潘雲的胳膊肘之下的部位,都消失了。

“那,你要去哪裏?”剛說出口我就覺得自己傻了,她肯定是去投胎。

“謝謝你幫我完成了心願,我要走了,胡俊才,說不定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再見麵?”

“嗯,說不定。再見了,再見。”

“……再見。”

潘雲的嘴巴也消失了,最後的交流是她用雙眼看著我,直到,她那雙秋波怡人的雙眼也消失在了空氣中。當潘雲全部消失之後,一道綠顏色的光芒從窗外射了進來,晃了一下,也消失了。

潘雲,完成了心願,她去轉世投胎了。

我拿出手機,照了照脖子,上麵一片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當天晚上,我把張光凱送回了家。我對他家人說,他喝多了。第二天張光凱給我打電話,說晚上喝得太多了,謝謝我送他回家。我試探地問了問他,他什麽也不記得了,他的記憶隻到跟我走出小飯店為止,對簡音酒吧,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知道,潘雲把那天晚上張光凱的記憶,給“抹”掉了。或者,這也是未亡人的能力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