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荒山遇險

淩晨四五點,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候。燕楓他們輕裝上陣,留個宇文宣在幽夜閣,他和燕辰澤、段瑞以及三名燕家家丁啟程離開幽夜閣。

燕楓謝絕了獨孤翼想要提供的馬車,幾人乘著寒意,蜷縮著手,大步步行在小巷,出了幽夜閣自己建的小城,行走來往通行的大道,如所有旅人般,再普通不過。

之所以選擇走大道,主要是因為走小道並不能躲避天樞閣的追殺,反而比走大道更危險,走大道,燕楓估量著天樞閣殺人不會這麽明顯,在大道太容易引起民眾恐慌。

簡單來說,最危險的道路往往是最安全的。

大道好走,節省體力。燕楓在來之前已經想好了路線,他們此次北上前往赫蘭投奔好兄弟赫蘭翼尋求庇護,走天穹道北行過一座北寒山,就是一望無盡的北方大平原。燕楓和赫蘭翼有自己的秘密聯係方式,到時候用草原上的白鷹挾著秘密書信送至赫蘭翼軍營,赫蘭翼就會派人來接他們。

趕路的時候,燕楓一行日夜保持警惕,擔心雖然盡量走人多的地方,但總有人群稀疏給天樞閣人下手的地方,因此他們分了晚班,每晚兩人值夜。燕楓睡覺時還弄個小石子在手邊,如果手碰到石頭就會醒。

燕辰澤則有軍營中學習的方法,萬一有任何風吹草動,地麵的微微起伏都能警醒燕辰澤。

可奇怪的是一直到他們從平坦大路走到北寒山,路上都無一點波瀾。燕楓和燕辰澤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隻能一直懸著顆心,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北寒山,綿延千裏不絕,阻隔了北方的赫蘭民族與中原地區往來,也成為赫蘭抵禦中原地區的一道天然屏障。

這裏平時少有人經過,據說因為其地勢險峻,海拔高,終年寒冷,寸草不生,曾經有過路的人還因為不知名原因死在這裏,最後隻找到被雪狼啃食的隻剩白骨的屍體。

赫蘭平時要與中原地區聯絡都走赫蘭大晟兩國間開通的一條官道,官道繞開了北寒山,彎了個大圈子,沿途是兩國分派的重兵把守,比較安全,正常人都走那裏。

燕楓之所以選擇這條路線一是為了避開大晟——因為他對大晟境內的官道並不像對西秦的熟悉,怕一個不察被大晟的人發現,大晟為了向秦文裕示好,將自己一行抓回去送給秦文裕,二是因為直接走北寒山節省路程,可以早些抵達赫蘭境內。

從幽夜閣走時,他們穿的便是厚厚的夾衣,此時到了北寒山腳,那厚厚的羔絨竟抵擋不住北寒山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陣陣寒氣,連呼吸都感到不適,被那一陣陣刺激鼻腔的極寒嗆的連連咳嗽。

“翻越北寒山,至少也要兩天時間。”燕辰澤邊哈氣使自己的四肢維持基本的溫度,一邊向跟在後麵體力有些吃力的燕楓四人說明情況。

燕楓平時老宅在家裏,體力方麵自然不如燕辰澤這種自幼在邊關廝殺的年輕小夥好,連日趕路加睡眠不足使得他看起來分外疲憊,眼睛下麵有厚重的眼瞼,皮膚幹燥,雙目無神,胡子拉碴,頭發淩亂,此刻因為寒冷他隻得將臉盡力往大衣裏縮,大氣不敢喘,隻是“嗯”了一聲表示他在聽燕辰澤說話。

“聽說前些年這裏死過人。”一個燕家護衛插了句話,“公子,我們萬事小心。”

所有人都將手挪到劍柄上,燕辰澤走在前麵帶路,燕楓段瑞在中間,三名護衛跟在後麵,一行人小心翼翼冒著嚴寒踏上翻越北寒山的路。

在這一行來自異地的旅人冒著寒風艱難的行進在寸草不生的荒路上時,兩雙陰森森的眼睛在一處被特意栽培的樹環繞包圍的高崗上悄悄注視著這如螻蟻一般渺小的三五行人。

“多少年了,沒想到這荒涼的北寒山……還有不怕死的人敢踏足。”其中一雙眼睛的主人發出如多年未進食的餓狼遇見新鮮獵物才會有的興奮和殺意。

“等等。”他身邊的另一個人卻是神情嚴肅,飽經風霜被刀刻般的臉微微一顫,軍人特有的鷹眉不自覺往眉心蹙,“那個人有點熟悉。”

“嗯?”那人不解。

“老五,你看那個有些年紀的人,像不像他?”滄桑男子的眉頭深深蹙起,兩個眉頭發力,硬生生將早年間形成的夾在眉毛間的那道豎紋加深了幾分。

叫做老五的漢子被滄桑男子這麽一說,眯起眼睛努力往那一行旅人中搜索滄桑男子所說的對象,當那細小的目光掃描到那個有些年紀的男子時,老五瞳孔驟縮,心下一驚,下意識轉頭看旁邊的同伴。

“老五,你先去找其他兄弟裝作劫匪攔住他們,我現在回山洞將這事報告主上。”

“好,你放心,在主上來之前,我老五連一隻蒼蠅都不給他們放走。”老五緩緩後退兩步爬起來,循著一條小徑去找附近四散巡邏的兄弟去了。

滄桑男子神色一變,不敢耽誤,飛快往北寒山頂的山匪總部去了。

燕楓他們還不知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這北寒山氣候變幻莫測,下麵一點的路還有幾根頑強生長的雜草,往上就尋不到一點植物生長的痕跡,再往上路麵漸漸出現一點似霜又似雪的白色顆粒,抬頭向看不到盡頭的上方則隱隱有大片白色在等待著他們。

“上麵的路都結了霜,還有雪在上麵覆蓋著。”燕辰澤邊哈著氣邊道,“段叔,您年紀大了,上山小心點,別摔了。”

“我沒事。”段瑞擺擺手,“以前跟著王爺,也不是沒翻過雪山過個草地,現在身體是沒年輕壯實,但不會太拖後腿。”

提到燕南城,燕楓和燕辰澤的眼裏都有複雜的情感一閃而過,燕楓輕咳一聲,岔開話題,“段叔什麽話,要說拖後腿,也該是我。好了,上麵的路不好走,大家都小心點,同時還要防著點……誰也不知道會突然出現或發生什麽。”

燕楓的話大家都明白。早年間有說北寒山有可怕的東西殺人,經過北寒山的人少有能活著出來的。雖然這說法隻是傳言,並沒有人證實,但無風不起浪,小心點總是好的。

燕家護衛紛紛拔劍當作拐杖一點一點向上爬,爬到一處約莫半山腰的地方,上麵的台階到了頭,是一條大路環繞著北寒山,四周張望一番,發現右邊盡頭是繼續向上翻山的新台階。

這大路看起來是天然形成的,攀爬的人可以在此處席地而坐歇歇腳。燕楓讓燕辰澤留在這裏,幾個護衛和段瑞就地坐下來休息,燕楓則獨自一人往那邊走走,觀察到這條路原來還連著對麵那座山。——北寒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個山脈,山脈由山相連,他們爬的這座山和對麵那座以及旁邊都屬於山脈的一個分支山。

“我們帶來的幹糧可能不夠。”燕辰澤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大哥,最多隻能再撐半天了。”

“緊著段叔和那三個咱家護衛。”燕楓吐出一串白煙,似是有些體力不支,叉著腰斷斷續續道,“咱倆……能撐就撐。”

“我沒事,就是大哥你……”燕辰澤看著燕楓臉上血氣上湧,映出一片不那麽自然的紅和近乎蒼白透明的白,有些擔心他這個從小含著金勺長大的少爺從未吃過這種苦,身體會吃不消。

“如果連一座北寒山……我都不能翻越。我……還怎麽……怎麽談為燕家複仇。”燕楓大口大口喘息著,眼睛裏卻是從未有過的決絕。燕辰澤不再多言,扶他過去休息。

燕楓剛坐下,燕辰澤敏銳的感覺到空氣中有一股不一樣的氣息,他的手下意識握上劍柄拔出劍,“嗖”的一聲響,利劍出鞘的聲音劃破了靜謐的空氣,手下三個護衛訓練有素,見燕辰澤拔劍,下意識緊跟著“騰”的起身,也拔出劍緊張的環顧四周,將燕楓和段瑞圍在中間。

“誰?”燕辰澤冷冷道,“閣下何必故弄玄虛,出來吧。”

“嗬。”一個冷哼,燕辰澤迅速鎖定聲音來源,直視前方被山體遮掩住的道路拐彎處,隻見一個山匪頭頭模樣的人扛著把大刀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走在最前麵,跟在他後麵大約二十個小嘍嘍,每人肩上也都扛著把刀,刀上還拴著兩個小鐵環,十足十山匪裝扮。

燕楓本想起身,燕辰澤卻一把按住他,眼睛裏寒光一現,卻強自凹出一點笑意,“閣下要錢還是要命?”

“要錢如何?要命……又如何?”山匪頭頭頗為玩味的一笑,一雙粗糙的大手裝模作樣的順著刀身往上摸,故意展露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想給對麵一行奔波勞碌的旅人一個下馬威。

“要錢沒有,要命……嗬嗬,您得有本事。”燕辰澤輕蔑的笑笑,這一笑,卻惹怒了山匪頭頭後麵的一種嘍嘍。

“毛頭小子豈敢猖狂!”一個頗為壯碩的漢子被燕辰澤這個乳臭未幹卻絲毫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半大小子激怒了,他持刀的手一掄,徑直將一把長刀扔向燕辰澤。

燕辰澤卻隻是用指甲蓋輕輕一點,那把氣勢洶洶飛來的刀竟輕飄飄插在地上,而那把刀帶來的洶湧磅薄的殺氣隻輕描淡寫化為一縷清風,將燕辰澤額間一縷**不羈的發絲往旁邊吹了吹。

“好小子。”那山匪頭頭忍不住讚了一句,來了興致,親自提刀上前幾步,“敢不敢跟我會會?”

“請指教。”燕辰澤唇角微微上揚,做了個起劍的姿勢,山匪頭頭哈哈一笑,掄刀便來。

燕楓看著燕辰澤使出了燕家劍法,試探了對方的實力,不敢小覷,隨及換成了徐路教他的亂殺劍法。

山匪頭頭每一刀都下了真力,燕辰澤不能與其正麵抵抗,而是圓滑的利用劍的輕便從刀鋒側麵繞開,每次都蜻蜓點水般以柔克剛。

段瑞席地而坐,緊張的觀察著局勢。他的眼睛剛開始隻是很自然的擔心和緊張,可隨著時間流逝,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眼裏突然出現一道奇異的光芒。他驚訝地長大了嘴,想說什麽,又不知怎麽開口,就那麽一直僵著。

燕楓沒留意身旁段瑞的神情,隻是很為燕辰澤捏了把汗。剛開始燕辰澤占了上風,可他沒料到已經打了這麽久,那山匪頭頭的體力像絲毫未減般,還能毫不費力的將刀使得虎虎生威。

可燕辰澤的體力已漸漸不支。這高原山地氣候,呼吸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更何況長時間搏擊,隻見他的劍漸漸慢了下來,有幾次險些與山匪頭頭的刀撞上,形成正麵對抗。

這樣下去不行,燕辰澤不會是這個常年生活在這種惡劣環境,身體力量均占優勢的壯碩男子的對手,得去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