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燈火闌珊處

落日的餘暉,讓天邊泛起火燒雲,金陵的美,處處煙火氣,勾勒起一副畫卷。

“小姐~”

翠兒捧著一盞清茶,微微欠身,輕聲喚著發呆的林雪兒。

“有事嗎?”

林雪兒回過神,放下手中紙張,上麵所書,正是那一夜秦淮河文會,蕭景雲讓博智班學子,登台所誦詩詞。

《題西林壁》、《竹石》、《北方有佳人》、《泊秦淮》、《烏衣巷》、《蜀相》……

每一首都是佳作!

“您都坐很長時間了,喝些茶吧。”翠兒將茶盞放下,麵露關切道:“小姐,您是不是擔心姑爺,會出什麽事?”

“不會出事了。”

林雪兒微微搖頭道:“秦淮河文會作出的詩詞,已然名動金陵,李誌博、第五晟、荀勖他們的名字,也在金陵傳開。

就算顧興宗、司馬傑他們,想要算計或暗害,隻怕鎮遠侯府幾家也要掂量一下,做這件事情的代價。”

“說來也是奇怪。”

翠兒有些不解,看向林雪兒說道:“明明這些詩詞是姑爺作出的,為何姑爺卻不登台揚名呢?

奴婢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

多好的機會啊。

要是這些詩詞,皆由姑爺登台念出,必將傳遍金陵,讓更多的人記住。

姑爺要是有了名氣,對林家也是好事啊,到時小姐就能未雨綢繆,將林家產業安排進金陵城啊。”

“你懂什麽。”

林雪兒娥眉微蹙,“事情怎會像你說的那般簡單,真要這般做的話,那他就成了眾矢之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何況說…林家贅婿的身份,並非什麽光彩的事。

到時被人打探清楚,不僅他會招惹來麻煩,就連林家都可能引來大麻煩,他一向考慮的就是這般周全。”

說著,林雪兒的內心深處,卻泛起了些許漣漪。

其實真要說起來。

那一夜的秦淮河文會上,蕭景雲沒有讓李誌博、第五晟他們登台,而是選擇自己登台作詩的話,絕對是一次機會。

被金陵的權貴、豪門、高官看重,哪怕是隻有一個,都能叫蕭景雲擺脫贅婿身份,甚至讓林家萬劫不複。

可是蕭景雲卻沒有這般做。

林雪兒每當想到這裏,腦海裏就會浮現出蕭景雲的容貌,這也讓林雪兒的心,變得愈發淩亂。

她…似乎喜歡上蕭景雲了。

“小姐您沒事吧?”翠兒麵露關切,輕搖林雪兒,“您的臉怎麽紅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沒事。”

林雪兒伸手捂著臉,有些羞恥,“就是坐的時辰久了。”

“那您走走吧。”

翠兒伸手道:“說起來,姑爺這兩日和小姐一樣,就沒有出過房間,聽嬋兒講,姑爺看書都快癡了,有些時候姑爺讀書,都能笑出聲,聽的奴婢都覺得瘮得慌。”

“他還在讀書嗎?”

林雪兒一愣,詢問道。

“是。”

翠兒點頭道:“像第五少爺、李少爺他們,多次想叫姑爺飲酒,都沒有請出來,現在姑爺還在看書。”

林雪兒站起身,朝窗邊走去。

伸手推開窗。

微風吹來,林雪兒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好巧。”

熟悉的聲音響起。

林雪兒心裏一顫,下意識側首看去。

蕭景雲麵露笑意,站在窗邊,眉宇間帶著幾分憔悴。

“是好巧。”

見蕭景雲看著自己,林雪兒低頭道。

剛才那一笑,真美。

見林雪兒低頭回應,蕭景雲臉上的笑意多了些。

讀書讀累了,還能欣賞美人,也算一件快事。

“姑爺,原來您沒有讀書啊。”

翠兒探著腦袋,有些懊惱道:“剛才小姐還問奴婢,您是不是在讀書,奴婢還說是呢。”

“讀累了,休息休息。”

蕭景雲微微一笑道。

“小姐,那您去找姑爺吧。”翠兒笑道:“您不是一直在看姑爺作的……”

話還沒說完,翠兒卻突然後退。

蕭景雲見到此幕,先是一愣,旋即笑著搖起頭來。

林雪兒房間的窗戶開著。

人卻消失了。

“姑爺,您剛才是在和小姐說話嗎?”

嬋兒捧著一盞濃茶,朝蕭景雲走來,麵露疑惑道。

“是。”

蕭景雲轉過身,微笑著說道:“走,隨我去夫人房間一趟。”

“嗯。”

嬋兒忙點頭道。

伸手接過嬋兒捧著的茶盞,蕭景雲大口喝著,整個人精神不少,走到書桌旁,將空茶盞放下,推開緊閉的房門。

樓下很吵鬧。

第五晟、李誌博、荀勖、齊斌這些博智班學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搖著骰子,喝著佳釀,氣氛很活躍。

這幫家夥真可以。

見到此幕的蕭景雲,忍不住笑著搖起頭。

風頭出了。

氣也出了。

事有人辦。

不得不說,命好,是真好。

不過神秘兮兮的皇甫老頭,究竟會怎樣解決此事?

和皇甫老頭一起進京的中年人,到底是誰?

想著,想著,蕭景雲的思緒,回到了皇甫都的身上。

麒麟書院,作為大魏72家書院之一,雖是私學,卻位比府學,不管是實力,亦或是底蘊,都絕非說說那般簡單。

從麒麟書院通過科舉,金榜題名,邁進大魏仕途者很多。

盡管蕭景雲不清楚,這批群體都有誰,可是有人了解啊。

這也是蕭景雲為何敢在秦淮河文會,做出那等驚人之舉的原因,畢竟李誌博、第五晟他們的名氣,一旦在金陵城傳開後,麒麟書院也必將跟著揚名。

這就是傳承。

這就是派係。

透過一場秦淮河文會,蕭景雲已然洞察到大魏廟堂,存在著嚴峻的派係之爭!

“在想皇甫院正嗎?”

“是。”

蕭景雲抬起頭,見林雪兒站在門前,笑著點頭道。

“這件事情,皇甫院正會處理好的。”林雪兒想了想,對蕭景雲說道:“說起來,皇甫院正沒有致仕前,在朝中的地位很高。”

“這個我相信。”

蕭景雲朝房中走去,“臨軒居外聚集的人,這兩日少了很多,想來要不了幾日,此事就會解決。”

“不過你還是要謹慎些。”

林雪兒娥眉微蹙道:“李誌博、第五晟他們,雖說在那夜的秦淮河文會,代表你登台作詩,讓參加的群體震驚。

可這件事情,卻經不起推敲。

一旦有些人暗中調查的話,勢必會查出什麽,到時你的名字,就會讓更多的人記住,這或許會對你產生影響。”

“很正常。”

蕭景雲微笑著說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次來金陵城,倒是讓我想明白很多。

科舉這條路,我會走下去的。

像顧興宗這種無妄之災,今後倘若不想再遇到的話,就必須要做些什麽,否則禍事就會再找上門來。”

“你有什麽想法?”

林雪兒神情嚴肅道。

“想法是有一些,不過現在還不成熟。”蕭景雲想了想,對林雪兒說道:“等回到蘇州府後,到合適的時候,我會講給夫人的。”

這次特殊的金陵之行,讓蕭景雲看到很多,經曆很多,恰恰是這些所見所聞,使得蕭景雲的想法,又出現一些變化。

他所處的大魏,內部很複雜。

黨爭。

派係。

皇權。

臣權。

博弈……

倘若想要通過科舉,繼而實現魚躍龍門的謀劃,這僅僅隻是個開始。

科舉場是很難。

權力場要更難。

蕭景雲要是真的金榜題名,順利邁進大魏仕途的話,就必須要提前做些準備,否則貿然衝進去,一旦被人算計或坑害,想擺脫這些威脅,獨靠蕭景雲一人,其實是不現實的事情。

畢竟在這權力場上,隨處可見的是冰冷冷的現實,比你聰明的人,比你心黑的人,比你心狠的人,那真的是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