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熟能生巧,一石二鳥

十月二十五

衝南煞北,

宜沐浴,

忌出行。

廣州城外。

離開城還有半個時辰,城門外已排起長龍。

廣州商貿發達,通達海內外,每天進城交易的商賈和行腳商絡驛不絕,行腳商人,運貨的大車已將官道擠得水泄不通。

這時官道上走來幾個滿麵胡須的洋人,身著黑袍,手持十字架,還有幾個隨從,提著長長的箱子行李跟隨在後。

廣州自古便對外通商,唐朝時就有來自波斯,南洋,甚至非洲的洋人,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並未多加注意。

城門開。

大家你擁我擠,吵吵嚷嚷的排隊進城。

守城的兵見怪不怪,懶洋洋的看著人群緩慢行進。

這一隊傳教士自然引起了注意,但他們不但持有通行文件,而且漢語流利,彬彬有禮,便予以放行。

黃埔港。

一艘華麗的大船緩緩靠近岸邊,放下一條舢板。

四個壯漢乘舢板向岸邊駛去。

廣州城內。

都司署中人來人往,亂成一團,朱聿鐭為登基稱帝,做著最後的準備,一直不停的在會見城中名流選拔官吏,因陋就簡,十分的狼狽。

蘇觀生卻不在署中。

他收到消息,石,馬,徐,鄭四姓海盜已經上岸,按約定時間來和他見麵。

畢竟四人身份不同,不便直接迎入都司署,於是約好在狀元坊蓮香樓見麵。

約定的時間快到了,蘇觀生的馬車堪堪駛入狀元坊。

自宋元以來,狀元坊一直是廣州的商業中心,商戶如雲,星羅棋布。

鱗次櫛比的商鋪中,一支酒旗迎風招搖,正是狀元坊中最大的酒樓蓮香樓。

擁唐的官員中,大部分是廣東本地勢力,象丁魁楚這樣的大鱷都認為桂王才是神宗正統,當時呂大器還為擁唐的事痛罵了蘇觀生一頓。

蘇觀生也得以一家獨大,而且他是本地人,有根深蒂固的基礎,因此朱聿鐭也最為體重他。

從馬車上跳下來,蘇觀生看著人來人往的坊內街道,心裏略有些得意。

今日能籠絡住四姓海盜,就擁有了不為外人所知的實力。

和桂王從難民中征得的烏合之眾不同,海盜個個凶猛善戰,定可扭轉乾坤,讓唐王成為大明正統。

正要邁步進入蓮香樓,突然奇變陡生!

狀元坊外突然沸反盈天,人潮哭喊著奔逃,衝進坊內。

蘇觀生驚愕之下,竟不知如何反應。

還是隨行的護衛,一把抓住一個百姓,喝道:

“發生了什麽事?”

“清兵入城了,見人就殺!”

“什麽?”

護衛聽到清兵入城,嚇得兩腿一戰,趕緊護著蘇觀生。

“大人,如何是好?”

蘇觀生雖是文士,卻有一腔熱血,急切之間,想不出清兵何以突然進入廣州城,卻心如磐石般堅定,想如果真的要亡國,那就隻有血戰到底,死而後已。

從護衛手中搶過腰刀,喝道:

“慌什麽!報效朝廷的時候到了!我們殺出去!”

但隻見人群如潮水般奔跑哭號,卻看不到清兵蹤跡,人潮洶湧之下,連蘇觀生的馬車也差點被擠倒。

蘇觀生大聲呼喊,想讓民眾能理性一些,同時也想知道究竟有多少清兵入了城,但人人奔跑哭號,根本聽不到他喊什麽,也無睱理會,隻顧逃命。

蘇觀生抬腿上了馬夫位,想站高點看一看清兵到底在何方。

這時,蓮香樓旁邊的商鋪閣樓窗戶緩緩打開一道縫,一支烏黑的槍管伸出來……

啪!啪!

蘇觀生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喪生在洋槍之下。

蓮香樓對麵的商鋪屋頂,也有一支槍管冒著青煙,緩緩的縮回去,不見了蹤影。

雙殺!

蘇觀生了無生機的屍體從車轅上跌下,滾在路邊。

滿街都是奔逃的百姓,沒人去看他一眼,毫不停留的從他的屍身上踩過去,繼續逃命。

蓮香樓樓上的包間中,四個形態彪悍的漢子聽到外麵亂成一團,狐疑之下,門上響起叩門聲。

房門打開,一身黑衣的呂大器拱手一揖。

“幾位將軍別來無恙?”

這四個彪悍的漢子正是石,馬,徐,鄭四姓海盜,在此等待和蘇觀生會晤,不料來的卻是桂王陣營的呂大器。

呂大器更不費話,單刀直入的道:

“蘇觀生已死於騷亂,各位何去何從?”

眾海盜見奇變陡生,知道和唐王合作的基礎已經傾覆。

四人本就是盜賊,並非真的效忠朝廷,也對唐王沒有什麽執念,都是蘇觀生一力撮合,如此蘇觀生已死,唐王必定式微,幾人又怎肯繼續待在這將要傾覆的船上。

四人中的石壁眼球一轉,笑道:“呂閣老久違了,大家都是聰明人,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不知閣老前來,有何建議否?”

呂大器哈哈一笑:“好一個識務者方為俊傑,幾位隨我去見見桂王如何?”

海盜們互相看一眼,擁唐擁桂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區別,隻是蘇觀生先入為主,先行聯係了四姓海盜,四人也確實想象鄭芝龍一樣早日上岸,能混個前途。

眼下形勢已變,四人同時做了決定:“請呂大人引見!”

此時外麵已經大亂,眾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互相約定了聯絡方式,就匆忙離去。

都司署內。

廣州城騷亂的消息,也傳到了這裏,朱聿鐭大驚之下,卻遍尋不著蘇觀生,不由得心驚膽戰。

城中四處不住有人來報,說有清兵入城,見人就砍。

但隨後調查之下,卻是子虛烏有。

不但查不到清兵的蹤影,甚至受傷被砍的百姓,也了無蹤影。

唯一確定的消息,卻是蘇觀生被當街暗殺,凶器卻是洋槍。

朱聿鐭眼前一黑,頹然坐倒在椅子上。

這一切自然是出自朱閬的手筆。

曆史上李成棟攻打廣州時,就是派數名清兵喬裝入城,在城中剝去偽裝,砍殺百姓,於是全城大亂,百姓奔走哭號,守兵潰不成軍。曆史如此,朱閬便知廣州城中,民心脆弱,很容易引起騷亂。

於是在蘇觀生出現的狀元坊外,派人化妝成滿身鮮血,慘不忍睹的樣子,大呼清兵入城,於是天下大亂。

射殺蘇觀生的兩枝洋槍,正是瞿式耜向澳門的葡萄牙人處取得,並在傳教士的掩護下,把長槍運進城中,實施了暗殺。

從某種意義讓說,朱閬和蘇觀生倒是有了一定的共識。

幹髒活要用外人。

朱閬沒有動用錦衣衛的力量,而是用了洋槍和外人,就是想隱藏行跡,誤導朱聿鐭。

同時派出識得四姓海盜的呂大器,瓦解了朱聿鐭與四姓海盜的合作。

熟能生巧,一石二鳥。

朱閬暗中策劃了一切,表麵上卻是政務繁忙,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整頓軍務,賞罰官員,圈地種糧……

一時之間,任朱聿鐭想破了頭,也無法想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桂王與此事是否有關?

五百年的經驗與曆史,正是朱閬的最大優勢。

既然知道了不幸的曆史,

又怎會任由他再次發生?

哥既然來明朝做了王爺,就要利用自己的超前認知,開疆辟土,建立屬於我的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