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

小房東 逃生

“鄭幺妹,誰要給你離婚,我tmd就是死也不會跟你離婚,”喬建喊道,眼睛紅通通。

“那就跟我回去,錢多少是多啊,孩子都還小,他們需要你在身邊充當一個做父親職責,我需要你身邊充當一個做丈夫職責,打我嫁給你就不曾像現在這般恐慌過,我這幾天總是做噩夢,我夢見一個比我年輕漂亮女人住我家,睡我床,抱我男人,打我娃,”將行李箱猛地一合,鄭幺妹坐在床邊,痛哭出聲。

“幺妹,你別哭,”喬建不怕死、不怕鬼,不怕他娘偏心眼,就怕他媳婦哭,一哭就覺得心刺啦啦,疼難受。

一把將鄭幺妹抱進懷中,“媳婦,咱不哭了,好不好,我答應你,我回去,我跟你們回去,”

“建,我不想哭,可我就是忍不住,”鄭幺妹眼淚跟雨珠似往下落,“我不是不想你發達,我隻是不想你離我和孩子太遠,我不想幾年後孩子們對你這個父親生疏,更不想我在家空守了幾年,你給我帶個女人回來跟我談離婚,”

“不會,不會,除了你,管她再漂亮再年輕姑娘我都不會稀罕,看都不看一眼,”喬建親著媳婦嘴,撫著她背,還得騰出手來幫她擦眼淚,手忙腳亂中,鄭幺妹突然摟住他脖子,吻上他嘴,很急切很大力吮吸著,眼淚卻是越流越多,“建,咱們回家好不好,建,我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求你平平安安,我們一家開開心心,孩子們健健康康,建,你忘記你從南方回來時怎麽說,你說你再也不離開我那麽遠,那麽久,可海南比南方遠多少,建,我怕我真害怕,我不想過沒有你在身邊生活,一天都不想,”

“好,”喬建圓滿了,結婚這麽久,兩人感情雖說不錯,可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主動,鄭幺妹被動,他弄不清鄭幺妹是打心裏接納自己,還是出於習慣或是認命,別看他一直都處於強勢,可他心裏一直都挺自卑,覺得自己一個沒文化小廚子配不上鄭幺妹這朵鎮花,總想著要出人頭地,給鄭幺妹一個比那個人還要好上百倍千倍富裕生活,從情感上安慰不了,便從經濟上補足那份缺失,如今,能親耳聽到鄭幺妹這番話,守到她主動,就是又回到以前當廚子日子,也知足了。

嬌妻愛女還有兩個出息帥氣兒子,人生還有啥可求,想想再多錢也換不來這份真情流露。

圓滿了,圓滿了。

喬建緊緊地擁著懷中嬌妻,似乎要將她揉進心骨大力,“好,我們回去,”聲音沙啞。

鬆開鄭幺妹,吻了吻她眼睛,落在她嘴上,“我這就去跟師哥說,我跟你們一道回家,”

鄭幺妹點頭,破涕為笑說,“那你快去快回,最好能勸三哥一起回去,我總覺得這個錢賺不穩妥,”

“唉,”喬建樂顛顛地出了門,向樓道深處孩子們住套房走去,得知富三叔接了個電話去公司後,又急衝衝地打算去公司找,卻被喬棟和富大給攔住。

“爸,二伯父來之前還跟我說,若這邊工程多,他也要過來接活做,我和泰這幾天也去逛了,發現很多本土工程隊都閑置著,好多樓盤都是隻開了頭便停那不建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喬建像被雷擊了一般,緊拉一年神經‘啪’斷開,這才想起,似乎沒人造房子,大家都忙著賣房子。

回憶這一年來發生事,才發現所有炒房者包括他和富三叔都在將一個大坑炒成一座大廈,甚至一個大坑被當作大廈轉手十幾次也無人知曉它隻是一個大坑。

富大見他一臉慘色,跟喬棟對視一番,將手中資料遞給喬建,“叔,這是我和喬棟閑來無事做了一些市場調查,1988年,海南商品房平均價格為1350元/平方米,1991年為1400元/平方米,直至昨天房價漲至5300元/平方米,短短3年時間,漲幅度也太大了吧,海口市地價由91年幾十萬元每畝,到如今五百多萬元每畝,這是不是太不符合咱們家民情了,家公務員也才幾百元月收入,能買得起這五千多元房子住?再繼續下去,怕是要崩盤了,”

喬建看完資料,越看越心顫,越看越凝重,“這些資料你們都是從哪裏收集來?真實不,”

“百分之百真實,我們從規劃局資料上抄來,不信你自己去查查,”喬棟說。

喬建看了兩人一眼,拿著資料直奔海口市規劃局查看房地產項目資料,自然吃了閉門羹,規劃局辦事員是個二十五六歲年輕小夥,見他兩手空空,未等他說明來意,便不耐煩地說,“這是保密文件,能你說查就能查?”

喬建被哄出規劃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既然是保密資料,為啥兩個兔崽子能看到,自我安慰道,沒事,沒事,可越自我安慰越覺得心慌慌,這一年他被金錢迷了眼睛,回想過去一年,除了一份份打滿鉛字體文件,還有一個個上漲數字,似乎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人物模糊,景物模糊,聲音模糊,隻是一聲聲獲得成功笑聲,現在聽來,刺耳很。

他越發覺得恐懼,點起一根煙焦急地在規劃局門口徘徊,這時,喬棟和富大走過來,人手兩條煙、兩瓶酒和一簍子新鮮水果,說,求人辦事哪能空手進去。

喬建看著兩個孩子,木然地‘哦’了聲,便跟在兩人後頭進了規劃局大門,進了剛才那個辦事處,富大將煙和水果朝那辦事員麵前一丟,喊道,“山哥,忙呢?”

辦事員正在看報紙,聽見響聲,抬眼見來人是富大和喬棟,笑著說,“你們怎麽來了?”看了一眼跟在他們身後喬建,問道,“怎麽昨天文件沒研究明白,今個要繼續研究?”

富大給他點了根煙,也笑著說,“你昨不是說無聊嘛,我們哥兩也沒事,就想著過來跟你嘮嘮嗑,”點了點桌上煙、水果和小吃,“呶,累了抽根煙提神,渴了,吃點水果補充水分,”

辦事員接過點燃煙,看了看桌上名煙和水果,笑笑,說:“別給我整這些虛,這點人情世故以後別跟我麵前現,想著多來陪哥聊聊天解解悶就成,”轉身,從文件櫃裏拿出一摞資料遞給他,“看吧,別給我弄亂了。”

“謝謝了,山哥,回頭下班,咱喝酒去?”富大接過資料轉手給了喬建,介紹道,“這是我叔,在老家賺了點錢要跟人一起炒樓花,我說這事不靠譜,讓他斟酌點下手,別辛苦了一輩子賺那點錢都賠了進去,”

邊說,邊一屁股歪坐到山哥對麵,“哥,昨天說到哪了?對!走私汽車事,你說,這走私車這麽囂張?家不管啊,”

“管,那也得管得了,現在是建省初期,一切法製都還處於不明混亂狀態,政府就是有心也無力啊,”

“你說這車子買了,怎麽運出去,還有這牌照事,怎麽上啊,”

“怎麽,兄弟,想弄一輛開開?”山哥抽了口煙,似笑非笑地問。

北方人個頭大,富大又長著一張很顯成熟穩重字臉,再加上看了不少鄭守儀藏書,人文地理、經濟政治方麵都侃上幾句,說話做事也很是老練、圓滑,山哥跟他聊很投機,隻當他麵上長嫩,哪裏想到他還未成年。

“男人有哪個不愛車,”富大抽了口煙,笑道。

這邊兩人談論車,那邊喬家父子兩查房產資料,這一查不要緊,讓喬建嚇了一大跳。他發現,海口市整個報建麵積除以該市常住人口和暫住人口,人均麵積達到50多平方米,而當時北京人均麵積才不過7平方米,在喬建看來,這個數字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海南房地產行業要出事了。

第一感覺就是天要塌下來了,想起兒子說一句話經濟學概論:沒有任何需求支持供給,都是泡沫。

從規劃局裏出來後,喬建腿肚子直打哆嗦,整個後脊背都是汗,酷暑炎夏,他卻周身泛著寒意,看了眼兩個孩子,昨天還當他們是孩子,雖身高體壯,卻尙顯稚嫩,今天再看,身高依舊,容貌依舊,卻周身透著一股說不出剛毅、沉穩和霸氣,初顯大將風範,不知褒貶地說了句,倒是有些能耐。

富大和喬棟忙回,哪裏哪裏。

喬建一人一腳,“小小年齡就抽煙喝酒,五毒俱全,踢不死你們。”

腳力不重,富大和喬棟沒啥感覺,嘻嘻笑著說,“這不是緊急時刻緊急對待嘛。”

富大往嘴裏嚼了片口香糖,“三叔,你別跟我爸說,這要不是為了跟敵人打好關係,打入敵人內部,套取機密文件,誰抽這個?”

喬棟忙岔開話題道:“爸,現在不是教育我們時候,趕緊撤資回籠吧,晚了就等套牢吧,”

喬建一聽,忙招手攔了輛出租車,三人一貓腰,上了車,一路快跑地回了公司,找到富三叔,將收集到材料和在規劃局看到資料都告訴了他,富三叔也震驚了,幸虧還沒簽約,資金也沒投入多少,動作快點,還是能全身而退。

當下忙將親信大將都招了回來,下令將手頭上新購進來所有散樓花全部轉賣出,好在買進賣出在這個行業已經形成風氣,並未引起轟動,現在房價又呈穩定上升趨勢,不出三日,所有樓花都找到了買家。

隻是位於海口土地卻是有些棘手,業界很多人都知道他們打算投資千萬資金建造一個大型商業住宅區,若是現在急於拋售,勢必要在房產界引起一番動蕩和恐慌,將泡沫房地產提前,可不是他們願意看到。

如今救世,他們沒這個能耐,但行事謹慎,自救還是有能力。

索性這個時候有很多跟他們差不多實力公司都有意願投資分一杯羹,富大讓富三叔故意在媒體麵前說漏嘴,說他看中另一塊土地,想投資建個大型商業廣場,並將商業廣場圖紙一部分曝光出去。

然後讓他頻頻跟一個從北京來大房地產商合作,給大家製造一個強強聯手錯覺,最後選了三家比他們實力稍弱公司,一一跟他們談手上土地項目轉賣權,實力弱公司急於求成,再加上這海南房地產一天一個價,大家都沒時間耽擱在討價還價上,自然是富三叔和喬建這邊說多少就是多少,喬棟還說價格不能低,且要高於現在市場價,市場行情,買漲不買跌,也不能太高,恰好在對方接受範圍內。

一周後土地賣出,位於海口土地以高於購買價八倍價格轉賣出。

八月十號,資產成功轉移,公司解散,海南招公司員工都拿到了一筆不菲遣散費。

八月十二號,所有人全部撤離海南。

海安碼頭,北京神秘大房地產上牟安說:幸虧你們及時發現並且成功撤離,不然,等待你們必是血本無歸。

喬建和富三叔相視苦笑,拍了拍喬棟和富大肩膀:多虧這兩個孩子機靈,不然真逃不過。

富大一把將因暈船而蔫蔫喬小麥抱起,耙了耙她短發,說,多虧麥麥給你們帶來書,不然我們也沒那麽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