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夫

姨夫

鄭幺妹掃了一下院子、屋子,問鄭劍鋒:爸媽呢?

鄭劍鋒說:媽去隔壁常嬸家弄酒糟去了,爸好像去了西街的書店。

又對鄭幺妹說:姐,我也給你和姐夫買了禮物,你去看看。

鄭幺妹肅著臉嘮叨道:給孩子買也就罷了,幹嘛還給大人買,這不亂花錢嗎?

鄭劍鋒框過她姐的肩頭,說:沒花什麽錢,南方東西比這便宜,你去試試,咱現在不差這錢。

鄭幺妹又絮絮叨叨了幾句,便進去了。

鄭家三個孩子長的很像,隨溫嵐,都是大丹鳳眼,隻不過,鄭劍鋒皮膚偏黑,嘴巴隨鄭守儀,很薄,他的眉和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許是因為當兵的原因,特有神,眉濃濃的,不笑不說話的時候帶著股子殺氣。

這會兒望著他姐、他姐夫,眼中霧蒙蒙的,心裏很是酸楚。

鄭守儀82年被正式聘為鎮高中部語文老師,溫嵐79年轉為鎮醫院正式工,現在是婦產科主任,家裏現在條件好了,小妹也要上大學了,隻是這姐姐一家,卻被自家拖累的很慘,到現在三個孩子還擠一床。

“走之前,我有點事想跟姐夫商量下,”

“好,我把東西放下,咱們去裏屋說,”喬建國笑,一如從前般真誠。

鄭劍鋒鼻子又酸了,“姐夫,謝謝你,這些年家裏多虧你了,”鄭昕語年齡小,很多事她並不知道,可他確實什麽都記得的,這個姐夫,比親哥還親哪,沒有他,自己也不會有今天,”

喬建國臉一沉,“說啥呢?咱們是一家人,說啥謝不謝的,”

“嗯,不說,不說,咱們先進去,喝口茶,我跟你細細聊,”

“唉,把你這些年在外麵的事都給我說道說道,”

喬建國一進門就看到院子裏停的黑色小轎車,他不知道這是啥牌子車,卻知道這小轎車是個稀罕物,富老三在村裏是頂有錢的人,也隻是買了輛機動三輪,可他小舅子居然開回了輛小轎車,不管這是不是他的,在喬建國的觀念裏能開起轎車的人都是大人物,他小舅子認識大人物,自然也能耐了。

“嗯,”鄭劍鋒隨他將東西放到廚房,又跟著他進了堂屋。

裏屋,鄭幺妹看著一床的‘禮物’,有些傻眼了。

小孩的衣服,男孩、女孩,紅的、綠的、藍的,春夏秋冬的都有,都用透明塑料袋裝著,拆開一個,摸上去,布料軟乎,手工精細,款式很新,顏色搭配的也好,比家裏縫紉部做的好多了。

找了幾件搭配了顏色給喬小麥試穿,有幾件大了點,留著明年穿,有些則正合適。

喬大喬二不用人幫忙,自己動手換了一套,將原先的衣服扔在一邊,越看越覺得之前的衣服土,真土!

兩人各抱了個玩具汽車和玩具手槍去院裏玩了。

喬小麥看多了後世的兒童服裝,不甚熱絡,不過,還是隨大同地換了套粉色的運動衣,因為大了一號,隆上棉衣棉褲正合適,布料正點,不會起球,絕非地攤貨。

還有鞋子,小皮鞋、運動鞋,一人兩雙,倒是齊全。

鄭昕語將一個藍色呢子大衣展開遞給鄭幺妹,“姐,你試試,”

鄭幺妹拿過來摸了摸,很舒服,一點不像西街服裝店裏賣的紮手,看了看鄭昕語,朝窗外看看,走過去,將門關上,插好,然後脫衣服,棉衣、薄馬夾、一一褪去,剩下裏麵有些舊的紅色毛衣,正要試穿時,喬小麥從一推衣服裏扒拉出一件白色的套頭毛衣遞給她,“媽媽,把紅毛衣脫了換上這個,這個軟乎,”

鄭幺妹接過,習慣性地看了下毛衣的陣腳,“不是手工織的,”問的卻是鄭昕語。

“嗯,機器織的,純羊毛的,穿起來可暖和了,我也有一件,爸媽都有,這個是你的,姐夫和孩子們的在那邊,”指了指最裏麵的一疊毛衣。

鄭幺妹在小妹的幫忙下,從頭到腳煥然一新,站在鏡子前,好生照了照,呢子是翻領的,藍色的外套趁著白色的翻領毛衣,很是亮眼,款式跟鄭昕語的一樣,都很修身,配上灰褐色呢絨直筒褲和一雙真牛皮高跟鞋,喬小麥將她挽起的長發打散披在肩上梳直,往鏡子前這麽一瞧,哪有半點農村婦人相,整個一城裏的小知識分子,太美了。

“媽媽,你這樣真好看,”喬小麥驚歎,她家鄭幺妹咋這水靈呢?前兩天不覺得,今天這麽一打扮,比那電影明星還要美上三分。

迷戀地摸上自己的小臉,在心裏直念叨,我是鄭幺妹的女兒,我長的很像她。

鄭幺妹嘟囔了一句:就亂花錢!

心裏卻樂開了花,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誰不愛美,在這之前,她就眼饞鄭昕語的呢子大衣,想著若自己年輕時也能穿上這樣鮮豔的衣服,肯定也很好看吧。

藍色也不錯,襯的她皮膚水嫩、白皙,身段也都顯了出來,該細條的細條,該豐滿的豐滿,若非喬小麥在邊上怪叫,她還真有點不相信,這鏡子裏的女人是她。

當了太久的農村婦女,竟忘了她也有顆追求時尚的心。

正愣怔中,猛不丁地被人推了出來,堂屋裏喬建國坐沙發最外端,往裏去鄭劍鋒和一個不認識的陌生男人,鄭幺妹臉一紅,就要進去,卻被小妹和小女兒一個抱腿一個抱肩地固定在門口。

“姐夫,我姐這身衣服怎樣?”鄭昕語問。

“爸爸,媽媽好看不?”喬小麥問的更直接。

那邊喬建國眼睛都看直了,呐呐地答道:“好看,”

他不是沒見過媳婦漂亮的時候,結婚那天,鄭幺妹一身紅色的嫁衣閃的他眼睛都花了,就覺得紅色很適合自個媳婦,沒人能比她穿的好看。

現在又覺得,藍色也很適合自個媳婦,沒人能穿出她這種效果。

才驚覺,這些年,忽略了鄭幺妹,早些年頭,家裏條件不行,也沒給她扯布做上幾件新衣服,這兩年條件好了,可孩子也多,負擔依然很重,他也忙的想不起給她添置新衣,如今這麽一打扮,才覺得,自己就是小妹嘴中的豬八戒,啃了嫦娥仙子還把她當村姑看的二愣子。

溫嵐回來了,給院子裏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兩個大外孫一人抓了一把糖,又將喬小麥抱起來,乖乖、寶貝兒、外婆的小心肝地叫了一遍,親了又親,抱了又抱,這才放她下來,少不了抓了一大把糖朝她口袋裏塞。

鄭幺妹得知中午家裏要請客,不隻她們一家人,便進屋換了衣服去廚房幫忙。

鄭昕語將喬小麥抱起,在臉上啄了兩下,對鄭建國說,“姐夫,我跟你說啊,這次麥麥來就住下了,我知道你們接麥麥回去,是怕打攪我複習功課,其實,沒這必要,就我現在這成績閉上眼睛都能上省重點,你們把麥麥接回去,不是耽誤我,而是耽誤麥麥,小家夥正是記憶力好,學習能力強的時候,在這兒好歹有爸和媽在跟前指點,回到喬家村,這才半年就黑了許多,要是再過上幾年,還不成野孩子了,”

對喬小麥被她姐接回喬家村很是怨言,三個孩子裏,就這小外甥女最隨她們老鄭家,打小就是個美人坯子,腦瓜子靈、記憶力好,什麽東西一教就會,小嘴還甜,若是放在當老師的姥爺和當醫生的姥姥跟前,好生這麽培養調教,指不定多出息呢?然,將這麽一個好苗兒栽回鄭家那塊貧瘠的土地裏,就兩字,糟蹋啊!

她沒有穿梭時空的能力,不能改變姐姐的命運,將她從農村裏解放出來,可麥麥,這個像極了姐姐的小外甥女,她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淪陷農村,重複姐姐的悲催命運。

心道,這次說啥也要把孩子留下來,留在爸媽身邊教導。

“還是等你考完試再說吧,總共也沒多少日子了,這孩子正是玩鬧的時候,再怎麽也不能耽誤你複習,”鄭幺妹從屋裏出來,聽了她的話,看了眼一臉不舍得不情願的喬建國,苦笑地幫答道。

“耽誤啥啊,我的成績你還信不過,再說麥麥在這我都習慣了,這半年不在跟前,我都不習慣,總覺得缺點啥,我就喜歡背上一會書,給她讀段小故事,聽著她脆生生地喚我一聲小姨,在你們家,姐夫要上班,你忙著備課,哪有時間給她講故事,教她寫字啊,指不定這半年在農村,玩野了,把我教的都忘了,”狠狠地親了口喬小麥的臉頰,問,“玩野了沒,還記得小姨給你講的故事沒,”

又掐了掐喬小麥的臉頰,“村裏的風野,小臉都沒以前滑溜了,”

喬小麥知道她小姨不喜歡自己老爸,瞧不起他農村人的身份,可喬建國是她老子,再不好,也不許旁人瞧不起,即便這人是她的小姨。

再說喬大款也並非她眼中的無能,隻是發跡的時候還沒到而已。

喬小麥環著鄭昕語的脖子,甜膩膩地叫了聲,“小姨,”小手摸上她的臉頰,恭維道,“您倒是越來越像西施娘娘了,”

她本是想駁她小姨兩句,給她爸出口氣,可一想,她小姨倒是真疼她,不能寒了人的心,於是,隻得找了個話題給轉移了。

“喲喲,難不成鄉下的水是蜜調的,瞧把這小嘴兒泡的,甜死個人,”鄭昕語樂了,白白淨淨的臉上笑的像朵陽光下的玫瑰花,那叫一個燦爛,點著她的鼻尖,“小腦瓜子倒是沒生鏽,我給你講的故事竟還記得,說說,除了西施,你還記得什麽?”

喬小麥清了清嗓子,“西施與王昭君、貂蟬、楊玉環並稱為中國古代四大美女,是古代四大美女之首,天生麗質,是美女的化身,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就是說她的。”

邊說邊學著二混子調戲良家小寡婦般,小手在她臉上來回地蹭著,“真滑,真嫩,也不知以後誰有福氣做我小姨夫,”

噗嗤一聲,旁邊有人笑,“劍鋒,怎個天下的美人兒都擱你們一家跑,姐姐美、妹妹俏,連這麽個小娃娃都長的跟觀音菩薩邊上的小玉女一樣,真俊,”

說話的人帶著股京味兒。

麥麥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屋裏多了個外人,抬眼望去,出口脫出,“小姨夫?”

“你這孩子,瞎喊什麽呢?誰是你小姨夫,”鄭昕語臉紅,捏了下喬小麥的臉頰,惡聲惡氣地說,“這是你小舅舅的戰友,你管他叫牟舅舅,”

“哦,牟舅舅,”麥麥麵上乖乖地叫著,卻附耳對小姨說,“好帥的舅舅,跟小姨很般配呢?”

這個時候牟國安還不是小姨夫,牟國安升級成姨夫是92年的春天,那年小姨大四,奉子成婚。

鄭昕語的臉更紅了,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不敢斥責這口無遮攔的小東西,隻能借口帶她回屋看電視,扭身回房了。

身後牟國安的目光正一差不差落在鄭昕語身上,紅色的呢子大衣裹著纖細柔軟的身姿,高高束起的馬尾辮因急速的走動還左右搖擺,裹著青春的氣息,讓他迷戀。

上次來見這丫頭隻覺的很標致,那年她才十六歲,還顯得青澀、稚嫩,這會來發現她成熟了許多,像那散發著甜香味的水蜜桃,吸引著他下意識的追隨。再見她換上紅色的呢子大衣,隻覺得心口某一點在劇烈地跳動,看一眼,還想再看一眼。

原本他昨天就該走的,如今又硬賴著住了下來。

直到方才小丫頭一聲小姨夫,才驚覺,難道自己的狼子野心已經明顯到連四歲的小女童都看出來來了?

他這副癡迷外加深思樣被一旁的鄭劍鋒瞧的仔細,偷偷地警告他:我妹妹還要念大學,你趕緊把你那不該想的念頭給我掐了。

牟國安不為所動:四年而已,我等得起!

說完後才發現,邊上的哥們不單單是自己的戰友,很有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小舅子,於是忙上前討好道:你說你妹妹是不是看出來了,你說我要不要再臨走前約她出來談談。

鄭劍鋒白了他一眼,說:你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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