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爺爺每晚都不在家
就在我與爺爺擺弄狗血木橛的當年夜裏,撞上鬼打牆的二叔突然發起了高燒。二嬸不敢耽擱,趕忙讓大牛哥叫來了村裏醫療站的大夫,給打了支退燒針,不一會兒燒就退了。
天亮後大牛哥來找我一起上學,隨口說了二叔發燒的事。
本來還在睡夢中的爺爺像聽到了炸雷,猛地坐了起來,厲聲問:“幾點發的燒?”
“十二點多吧!”大牛哥怯怯地答道。
大牛哥與我一樣,自小就害怕爺爺。
“你今天不要讓學了,回去給你媽說,帶著你爸去縣城醫院!”爺爺口氣異常嚴厲。
大牛哥一聽到不讓上學,扔下書包撒腿就往外跑。
我知道,大牛哥就早不想上學了,但也不至於高興得這樣忘形吧!
爺爺隨即下炕,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我們村裏的人都姓李,而且是一個祖先,拜一個牌位。祖先的牌位就在我們家,無論村裏那家辦紅白喜事都要來拜請祖宗。實際上是請爺爺去,當然作為長孫,我每次也在受請之列。
小時候我很樂意去,倒不是在意他們三番五次的拜我,給我磕頭,是因為每次去了都會得到些糖果和糕點。
那年月,我真的很饞!
長大後就不想去了,但爺爺不許。
爺爺的話,我不敢不聽。
有些時候,我感覺就是全村的人都聽爺爺的,當然二嬸也不例外。
聽到大牛哥傳來的令旨,她二話沒說就叫來了家裏有拖拉機的土娃,載著二叔和大牛哥一起去了縣裏,留下小鳳一個人看家。
小鳳是二嬸的女兒,今年上初中一年級,一米五左右。或許是膚色跟二叔了吧,不是很白。雖然也是眉目清秀,身材苗條,但我總覺得沒有大牛哥長的好看。盡管如此,小鳳的言談舉止卻像極了二嬸,也一樣頗得村裏人喜歡。
當天晚上,小鳳過來喊我吃飯。
我有些猶豫,這麽小的孩子做的飯能吃嗎?
“去吧!”爺爺說了一聲,蹲在門口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煙。爺爺用最好的地種了兩畝烤煙,供自己抽,也供全村的老人抽。
到了二嬸家,我驚喜地發現姑婆在。
我知道,我們有口福了!
姑婆是爺爺的親妹妹,小爺爺十二歲。
說起這個姑婆的經曆,村裏的長舌婦能說三天三夜。我知道的不多,隻記得她曾經讀過書,進過學堂。後來參加了革命,也嫁給了軍官。再後來那個軍官死了,她就孤身回到了村裏,又與爺爺鬧翻了,一個人住進了村口古井旁邊的破屋裏。我經常偷偷去她的家裏,雖然外麵看起來破爛,但裏麵卻非常幹淨整潔,還有許多書,許多畫,許多洋玩意!
至今我都能清楚的記得,姑婆家沒有炕,一張大**被子總是四方四正。透過床頭的窗戶,古井,老桃樹,大土堆看的一清二楚。
自我記事起,時不時就有穿著各種製服的人帶著各種禮物來看望姑婆。
說起來也怪,但凡開車來的,姑婆一概不見,禮物也不收。即使來人將禮物放在了門口,她也會扔進河裏。走路來的她卻讓進屋裏,好水好茶地待著,送來禮物照單全收。
那些禮物姑婆是不會吃的,最終還是便宜了我們。當然給我的次數最多,數量也最多,時間也最長,直到見不到姑婆為止。
二嬸他們在縣裏呆了整整一個星期,姑婆也給我和小鳳做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晚飯。
這一個星期裏,我倆的夥食很是不錯,有臘肉,有板鴨,還喝了米酒,吃了香蕉菠蘿。這些都是南方才有的珍饈美味,我們這些沒出過縣城的北方孩子,根本沒有機會品嚐。
二叔回到村子裏時已經痊愈了!逢人就急打招呼,忙問候,遇見同齡人還開上幾句的玩笑。渾身的力氣,滿眼的精神,跟撞上鬼打牆以前一模一樣。
二嬸剛到家就帶著二叔來看望爺爺,並向爺爺訴說他們看病的經過。
縣城醫院的大夫給二叔下了輕微抑鬱、重度積食的診斷。當二嬸給大夫說起鬼打牆的病由時,被大夫好好嘲笑了一回,連說愚昧迷信,並取出磚頭一般厚的書,翻了許多頁,給他們念了好幾段話。
雖然二嬸沒聽太明白,但二叔明白了。
所謂"鬼打牆",就是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時,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處走,所以老在原地轉圈。把這樣的經曆告訴別人時,別人又難以明白,所以被稱作"鬼打牆",其實這是人的一種意識朦朧狀態。
爺爺沒有太仔細聽他們解說,隻是看到二叔的精神狀態好了,就打起了哈欠。二嬸見狀就拽著二叔起身告辭了。
我知道其實並不是爺爺不願意聽他們講,隻是爺爺太累了!因為這一個星期,爺爺每天晚上都沒有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