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三)

第十三章 敢為先計誅壽王爺 義當頭錯封婉寧侯(三)

卻說荊軻今日被高漸離等人逼來,本是清高之人,本不願與姬丹牽扯上太多關係,隻想盡早結束會麵,早點回到家中,是故在人群中一直沉默寡言,靜靜地做一個美男子。荊軻旁聽在側,見眾人議論宮廷內鬥之事,試想姬王爺死活與己何幹,本不願摻合進來,起聞此事關乎立姓身家性命,卻又按捺不住,此刻聽姬丹詢問,便應道:“他二人言之有理,倘若壽王爺果真起兵造反,後果不堪設想,此事但憑公子做主,一切聽從大家意思,在下沒有意見”。

姬丹轉而道:“立姓壯士呢”?

立姓道:“小生不敢多言,謹從殿下和眾家哥哥吩咐”。

話說那姬定受封壽王,當今燕王多有賞賜,姬定平素裏自營門戶,生活倒也悠然自得,隻是當王爺久了,難免養尊處優,聖語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姬定身為王爺,自有阿諛諂媚之流攀附奉承,多有贈送貴重金銀珠寶,靚麗佳人美女。權色當前,人性薄弱,聖人也難以抵擋不盡**,一來二去,姬定義正言辭婉拒之時,也曾暗中收受賄賂。姬定並非貪婪愚昧之輩,同官宦權貴周旋之際,適可而止,見好就收,倒也不曾拉幫結派,參與宮廷爭鬥,更無半點反心,家中金銀固是不明之財,刀劍兵器也隻為護院之用,卻終引來禍端。卻說當年太子姬丹歸國之初,勢單力薄,地位孱弱,姬丹奮強圖誌之時,多處碰壁,也曾數次相求叔父姬定幫扶,姬定不願置身權利漩渦,也都借口拒絕,不肯渾身出力。正所謂無功便是過,後來姬丹發達,理清往日積怨,始終不喜叔父為人,隻是礙於叔侄麵子,姬定也無太大過錯,一直並未對他發難。卻表姬定因子亡故,仇結立姓,眾好友挺身而出,終與高漸離等人對立,兩夥人徹底決裂。高漸離等人欲置姬定於死地,以絕後患,使計挑撥,引太子姬丹出頭,卻也合姬丹心意。姬丹本不信叔父謀反,被高漸離等人說和蠱惑,挑明利弊,反而拿捏不定,權衡之下,再三思慮,此事危及自身地位,王圖大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姬丹殺心已起,正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則排除隱患,穩固權位,二來賣個人情,收買人心。姬丹心意既定,此刻見眾人表明態度,慨然道:“正所謂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既然壽王膽敢背離天道,毀壞社稷,縱然他與本宮有叔侄之情,我也決不會袖手旁觀,為了大燕國千秋大計,我必須為民除害”,又道:“此事大權交由樊郎了,務必一擊成功”。

樊於期激聲道:“公子心係社稷,當真可歌可泣,小人定不辱使命,榮耀歸來,若不能圓滿完成任務,情願提頭來見”。

正是人生變幻莫測,福禍旦夕之間,姬定怎知一時行差踏錯,招來橫禍,究竟壽王怎樣下場,暫且不提。

眾人大計既定,又討論商量具體細節,把計劃安排周密妥當,天色已晚,夜幕降臨,姬丹強迫高漸離等人留下,眾人唯諾。姬丹安排宴席,又喚來歌姬舞女演繹,眾人心中大石落地,也都興致勃勃,放開心性來盡情玩耍,酒酣人美,夜場中盡是迷離。

立姓自下山來,哪曆此種美妙時刻,看舞池中眾佳人身影曼妙,搖曳嫵媚,又有仙樂聲起,銷魂酥骨,歌舞穿插附和,相得益彰,柔弱光芒映在妃娥臉上,紅撲撲甚是嬌羞迷人,立姓一時竟看得癡了,回想往時遭遇,淒苦心酸,種種磨難,幾欲損命,獨歎道:人活著是為了什麽,建功立業,青史留名;抑或是淡泊名利,孤苦一生,到頭來終是一把黃土,不勝落寞,將來畢竟遙遠,不若珍惜眼前幸福,及時行樂,才不辜負一身皮囊,既已想通此節,擺脫精神束縛,哪還顧慮道德清律,恩師教誨,索性卸了戒備,放開來痛飲幾杯,仗微醺醉意,淒迷觀眼前繁華世界,饒是仙體神胎,未免心旌神搖,竟不由起身,搖搖晃晃跌入歌舞簇擁,隨之翩翩起舞,恍如神仙佳境,樂此不疲。

眾人沉醉幻境美夢之中,忽然耳聽“咚”地一聲巨響,振聾發聵,驚地眾人魂飛魄散,嚇地宮娥一片尖叫,舞止歌凝,查看之下,原來是殿堂高處一根橫梁砸下,震碎地板樓台,那根梁柱既已失陷,樓頂露出一處大洞,片片雪花伴隨飄落,沾地瞬時融化。

原來昨夜天降大雪,下了整整一夜,今日晨間停歇了一會兒,午時又驟然飄落,大雪堆積屋樓之上,梁柱不堪重負,達到承受極限瞬時斷裂,塌了下來,驚醒眾人。

姬丹等人過來查明情況,姬丹拂然道:“真晦氣,居然發生這種事,擾了大家雅興,這可怎麽辦”,恨恨道:“這種腐朽工程,可恨那些卑鄙工匠,看我不揪出他們,剝了他們的皮”。

立姓醉眼朦朧應道:“太子殿下不必為此小事著惱,莫氣壞了身子,將它修補一下便是了”。

姬丹道:“寒冬時節,又是這麽大一個窟窿,何時才能找齊材料,哪有那麽容易修補完美”。

立姓笑道:“這有何難,何須漫長等待,太子暫且避開,看我的吧”。

姬丹疑惑道:“你有何妙招”,看立姓擺動手臂,舉止奇怪,似要放大招,不敢打擾,將信將疑後退開來,靜觀立姓施展神功。

立姓勸開姬丹等人,止退宮娥眾美,緩緩移動身形,驅動法力,雙手向上移動,口中默念道:“起”,似有魔力一般,那根巨梁似乎有了感應,倒也聽話,漸漸向上起飛。眾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驚呼不可思議,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根百十噸大梁慢慢上了樓頂,擔在托架之上,嵌於縫隙之中,又見立姓喚起散落瓦片,整齊緊密鋪在屋簷之上,當真完好如初,似乎剛才一切並沒有發生,霎時間殿堂回歸祥和,暮色中暖意如春。

立姓散功收掌,姬丹等人躍了過來,看看頂樓,又瞧瞧立姓,眼中滿是崇拜之情,臉上盡顯敬佩之色,拍掌叫好,姬丹讚道:“不料壯士竟有此神功,方才景象當真令人歎為觀止,我等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高漸離歎道:“兄弟真乃神人,以前竟然不知兄弟有此精妙功法,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立姓盎然道:“區區小能,不足為提,不足為提”。

姬丹興然道:“立姓壯士有此異能,咱們也替他感到高興,既然重新修葺了屋舍,風雪奈何不了咱們,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家不要為剛才小事掃了興,來,緊著盡情玩耍”。便是新添美酒,重開佳宴,歌舞升平,眾人又沉浸醉生夢死之中。

卻說立姓一時興起露了一手精妙表演,令眾人欽佩讚歎,得意忘形之下,將恩師叮囑告誡拋諸腦後,欲說先前數次顯露功法乃是迫不得已,此次卻是故意為之,立姓終沒能耐住寂寞,亂了心性,違了初衷……

卻說次日立姓睡夢中醒來,隻覺身側溫暖舒服,呼吸均勻輕柔,睜開眼睛來一瞧,大呼一聲不好,騰地坐起身來,頓時傻了眼,隻見兩側兩名女子連同自己赤身**,一絲不掛躺在床塌之上,從她們身上傳來淡淡清香,落入鼻孔之中。

那兩名女子本在立姓懷中入睡,此刻被立姓驚醒,醉眼朦朧望望立姓,一人柔聲道:“公子醒了”。

立姓又瞧瞧兩名女子,顫顫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女子輕聲道:“公子不記得了嗎”?

立姓道:“記得什麽”?

女子道:“昨夜公子喝得大醉,太子殿下命奴婢送公子回來,隻把公子更衣扶上床,公子卻扯住奴婢們不讓離開,硬把奴婢……”。

立姓道:“把你們怎麽了”?

女子抬眼瞧瞧立姓,眼中盡是柔情蜜意,低頭嬌羞道:“公子也太粗魯了”。

立姓看二女媚眼如絲,身處溫玉軟香之中,立時明白了,仔細回想起點滴,昨夜宴會盛席結束之時,自己不省人事,隱約記得被他人攙扶回來,而後脫衣上床,後來隻覺無比銷魂美妙,當時還以為做了個美夢,不想美夢成真。

立姓初嚐人事,歡愉之餘,此刻卻又懊悔不已,暗自自責太過大意,以致酒後亂了性,做出此等羞恥之事,既已釀成錯誤,後悔固然無用,隻能麵對了。

二女看立姓怔怔出神,伸出纖纖細手用指尖輕劃立姓健碩臂彎,立姓虎軀一顫,隻覺絲滑柔順,女子柔聲道:“公子”!

立姓一聽酥軟叫聲,又癢又麻,隻覺渾身不自在,自覺耳根快要掉下來,哪能容她再來,怯道:“在下昨夜無意冒犯了兩位姑娘,實在不是故意的,還請姑娘見諒”。

女子嬌聲道:“小女子清白之身,公子要怎麽補償呢”?

立姓何嚐遇到這種事,乍聽之下,哪知怎麽補救,暗道這可如何是好,一時不知所措,思量還是溜之大吉,主意已定,不再與二人糾纏,出手掀開棉被,瞥見**朵朵鮮豔血漬,羞得急忙扭開了頭,哧溜溜下床,拾了衣鞋,披在身上。

二女看立姓驚慌之狀,喘道:“公子怎麽了,要去幹嘛”。

立姓自顧整理了衣裝,已聞門外喧鬧吵雜,急忙理順頭發,係好簪帶,留下柔弱二女,閃了出去,耳聽身後女子嗔怪道:“公子快回來啊,方才逗公子玩呢,奴婢們本來歡喜得很,哪裏要公子補償允諾什麽了”……

立姓出得門來,看天空中豔陽高照,早已雪停風住,不知何人堆了幾個俏皮雪人,估摸已近午時,哀歎一聲,已然看見那邊人頭攢動,姬丹等人身形晃動,略一思索,忙快步走了過去,聽得高漸離呼道:“快看,立姓兄弟過來了”。

立姓近前,對荊軻高漸離道聲大哥二哥,又對姬丹道:“在下實在該死,今天一覺醒來,不想晚至此時,差點誤了大事,望太子殿下恕罪”。

姬丹笑道:“無礙,壯士不必自責”,笑嘻嘻道:“壯士昨夜可休息地充分了”?

立姓臉一紅,低聲道:“托殿下之福,很好”。

姬丹道:“那就好”,又道:“樊郎回來了,咱們去迎迎他”。率眾人朝宮外走去。

卻說昨日姬丹等人商量對付壽王姬定對策,皆以為應當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最終商定次日便動手,眾人分配了角色,將任務安排妥當,又盡興大喝了一場,時至深夜都才散了。不想立姓醉的太過厲害,回去後又得二女服侍,倒在溫柔鄉中,昏睡中竟忘了大事,直至次日中午方才醒來,而後自責不已。

再說今日一早天隻微微亮,姬丹等人起身來,唯獨不見了立姓身影,荊軻本欲去喚醒立姓,得姬丹製止,言道讓立姓多休息一會兒便是,按計劃姬丹命樊於期親率二百親衛前去壽王府,緝拿壽王爺。

樊於期領命,火速趕至壽王府,破門而入,不等家丁護衛反應過來,抓住姬定鄒將軍等人,穩住百十餘名家眷兵士,又在閣樓中搬出無數金銀財寶,地窖內搜出大批弓弩刀劍,將財寶滿滿裝了五大箱,不容姬定等人分說,綁縛結實,連同珠寶押往太子府。

樊於期本是將軍出身,深諳戰術謀略,出其不意拿下姬定等人,自是興奮異常,凱旋而歸,及至昭陽宮,留下數十士兵宮外看守姬定親屬家眷,又命幾名衛兵縛姬定鄒將軍幾名重要人物,親自送去拜見姬丹。

早有親衛回信姬丹勝利消息,姬丹同高漸離等人忙出來迎接,直到庭院之中,與立姓會了麵,已見樊於期攜同姬定等人而來,迎了上去,樊於期拜道:“公子,小人回來了”。

姬丹嗯了一聲,道:“樊郎辛苦了”,又瞧瞧姬定等人被五花大綁。

話說姬定晨時仍在家中呼呼大睡,突被一夥人馬闖入拿下,識得領頭樊於期,驚怒之餘,斥問何故,樊於期隻道報應來了,也不說緣由,命人到處翻箱倒櫃,又東找西尋,終拿了金銀財寶,鎖了眾人,打道回府。

姬定被樊於期無端抓捕,一路上破口大罵,樊於期卻也不惱,隻是嬉笑以對,及至昭陽宮,見到太子姬丹,這才有所恍悟,心道樊於期吃了熊心豹子膽,原來是有太子撐腰,卻不明白姬丹為何拿他,開口道:“賢侄,這究竟為什麽”?

姬丹歎口氣道:“唉,王叔,你千不該萬不該啊”。

姬定一頭霧水,疑惑道:“我怎麽了,你說明白”。

姬丹淚眼道:“你犯下這大事,這次侄兒也救不了你了”。

姬定高聲道:“我犯什麽事了”?

姬丹道:“好吧,你不承認,我來告訴你,你不該謀反啊”。

姬定聞語一驚,恐道:“謀反,誰謀反”,又道:“誰說我謀反的,有什麽證據”?

姬丹一撒手道:“你要證據是吧,好,我來問你,你府中無數金銀是怎麽回事”!

姬定道:“那是本王積年俸祿,有什麽奇怪的”!

姬丹道:“哼,還敢嘴硬,那你秘製大批刀劍弓弩又是為何”?

姬定道:“隻為看家護院所用”。

姬丹嗬斥一聲,道:“死到臨頭,還敢狡辯,你當我不知麽,你暗中收受金銀賄賂,意在招兵買馬,私製兵器盔甲,足示狼子野心,種種證據當前,你還有什麽話好說”,厲聲道:“勸你盡早如實招來,免受折磨之苦”。

姬定失聲道:“此乃無中生有之事,老臣著實冤枉啊”。

姬丹淒然道:“王叔,如今國家危難之際,外有虎狼敵軍四麵壓境,內有奸佞之徒敗壞朝政,如此內憂外患,你身為燕國臣民,縱然不替王上分憂,也不該離宗叛祖,做出不忠之事,你有何臉麵苟活於世,對得起燕國子民麽”?

姬定痛哭道:“老臣一生忠心耿耿,怎敢數典忘祖,貪天之功,老臣若有半點不臣之心,定然不得好死”。

姬丹道:“那便由不得你了”,湊近姬定耳旁,悄聲道:“別怪侄兒心狠手辣,告訴你個小秘密,你不該對高漸離他們苦苦相逼啊”。

姬定心中一驚,暗道這怎麽又和高漸離扯上關係了,稍一思索,心中了然事情根由,暗歎道:是了,我與那高漸離近日結怨,高漸離這才請太子出麵,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嫁我謀反是假,殺我是真啊,理清此節,姬定仰天長歎,徘徊間,瞥見那邊高漸離隱隱冷笑,不由心中萬分悲涼,暗恨落入宵小之輩手中,再轉神間,又見一人隱於人叢之中,那人不是殺子仇人是誰。

自那日姬定得到神秘人送來消息,殺子仇人躲於高府之中,姬定率鄒將軍領兵前去圍捕,雖逼死殺子仇人,後太子姬丹出麵,高漸離等一眾幫凶卻是逍遙法外,姬定怎能甘心,痛定思痛,次日夜裏又派蒙麵高手前去刺殺高漸離等人,卻落敗而歸。刺客逃回來之後,言道親見殺子仇人仍還活著,姬定還道那刺客眼花看錯了人,以致胡言亂語,狠狠懲罰那刺客,並未在意。此刻姬定果見殺子仇人仍活於人世,驚愕之餘,隨即明白,這一切都是一個局,自走狗樊於期踏入府中那天起,一切都已布置妥當,隻等自己這個大傻子上鉤,如今如願了。

姬定仰天長嘯。

姬丹道:“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隻怪你走錯了路”,招呼樊於期道:“將他等押往都薊宮,請父王聖裁”。

樊於期領命道:“是”,去捉姬定。

姬定冷笑著對姬丹道:“你小子不得好死,早晚會遭報應的”,掙開樊於期髒手,道:“死狗,放開我,老子自己會走”。

不說樊於期將姬定等人押送都薊宮,麵聖燕王喜,俱陳其罪,朝中與姬定交好者不敢求情,王公貴族不敢多言,姬喜見事已至此,太子羽翼豐滿,能有何法,依太子之意革去姬定爵位,收繳王府,隔日將姬定鄒將軍等人斬殺鬧市,屠盡王府家眷老少百餘口人,凡有牽連者盡遭處罰,不在話下。可憐姬定一族慘遭滅門,著實冤屈。

且說姬定既死,收納壽王府充公,府院空置下來,姬丹欲賜高漸離等人,高漸離言道已有府邸,多餘無用,又賜荊軻,荊軻亦不收受,論功行賞,樊於期功勞最大,姬丹卻將他隔了過去,解釋此次除掉姬王爺全因立姓來到燕地,憑空創造了機會,一來賞識立姓,二則立姓本無府宅,執意賞賜立姓,高漸離荊軻均無異言,立姓再三推辭,欣然接受。姬丹上表燕王,賜立姓婉寧侯,命人整理打掃壽王府,換了門匾,更名如意府。樊於期自不甘心,為此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