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二)

第十二章 複仇雪恨興兵問罪 起死回生散功療傷(二)

來時路上,荊軻大致將事情描述一番,便是一炷香工夫,已達高府,二人飛身下了馬,姬丹在前,荊軻隨後,正聞樊於期與姬王爺對話,聽出姬定言語不敬之意,應道:“是嗎”!

隻見姬丹分開人群,從容而入,兩旁士兵大都識得來者何人,瞬時麵上畢恭畢敬,姬丹無視兵士,早已將場上情形看得真切,心中稍加盤算,自顧走至姬王爺麵前,而後冷冷逼視於他。姬定見太子突然到來,心中已知不妙,待太子行至跟前,心中亂作一團,隻得抱拳作揖道:“見過太子殿下”!

話說荊軻同姬丹二人來到此地,姬丹率先進入府院,荊軻一直跟在後麵,姬丹駐足之時,荊軻掃視周側,已然瞥見高漸離等人,遠處那夥人中,隻見高漸離目光渙散,神情呆滯,頸上赫然架著一把利劍,而持劍之人,正是麵露凶狠模樣的鄒將軍,直直盯死高漸離,距二人一丈之外,仍站立一人,乃是師弟樊於期,二人目光相迎,看得出樊於期眼中蘊含絲絲歉意。荊軻眼中餘光一掃而過,早已發現地上躺有一人,那人雙眼緊閉,嘴角滲血,不是兄弟立姓是誰,看這狀況,肯定出了大事。荊軻無暇顧及太子等人,暗思高漸離性命暫時無礙,此刻哪容遲疑,一個箭步飛至場中,蹲下身子來,抱起立姓上半身,微微搖晃立姓腦袋,震聲道:“兄弟,你怎麽啦,醒醒啊”,任憑荊軻呼喚,立姓哪會應答,隻見荊軻伸手探罷立姓腕博,麵如死灰,顫抖縮回手掌,猛地抬頭仰視天空,撕心裂肺呐喊道:“兄弟”!終低下頭顱,怔怔望向立姓片刻,突然一個激靈,迅速扶正立姓身體,麵向立姓後背,隻見荊軻表情凝重,忽地雙手互相交叉,隨後用力朝立姓背部擊去,自是向立姓輸入源源不絕內力,欲要立姓起死回生了。

且說太子姬丹,王爺姬定等人皆聞荊軻振聾發聵高呼聲,又見荊軻舉止怪異,姬丹麵上憂色一閃而過,看了一眼高漸離,又轉頭目視姬定,姬定眉頭一皺,避開姬丹目光道:“太子殿下突然蒞臨,敢問有何緣故”?

姬丹反問道:“你說呢,王叔”!

姬定自然將這堂侄來意猜得一二,此時見他開口質問,雖然稱呼親切,卻也不敢大意,佯裝無辜道:“小王實在不知,請太子殿下指點一二”!

姬丹看姬定無知模樣,實在來氣,卻也不能發作,慢條斯理指了指那邊高漸離,問道:“那怎麽回事,高漸離怎麽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誰下的令”!

姬定聞語沉思片刻,躡聲應道:“回太子殿下,是小王下的令”!

姬丹冷冷看罷姬定一眼,道:“放了他”!

姬定猶豫道:“高漸離負罪之人,恕小王不能從命”。

姬丹厲聲道:“大膽,本宮敬你王叔,居然敢忤逆於我”!

姬定顫巍道:“太子殿下息怒,小王怎敢背逆殿下,殿下有所不知,這高漸離罪惡滔天,罪大惡極,罪不容誅,與小王有著血海深仇,小王此舉實屬無奈,還望太子殿下見諒啊”。

姬丹麵不改色道:“你倒與本宮說說他與你有什麽血海大仇”?

姬定略一思忖,道:“那好吧,小王就將實情稟報殿下,還請殿下替小王做主”,頓頓道:“小兒數日前慘死歹徒之下,此事殿下可有耳聞”?

姬丹歎道:“此事本宮有所耳聞,也怪我那弟弟命苦呀,本宮聽說此事後很是痛心,隻是近來宮事纏身,不能親臨吊唁,王爺節哀啊”!

姬定道:“可憐我那無辜孩兒,年值青春,小王得知此訊,痛心疾首,小王初逢喪子之痛,他還是殿下的親弟弟,您說這仇該不該報”!

姬丹道:“殺子之仇,自然要報”!

姬定歎息道:“殿下深明大義,小王倍感欣慰”,又道:“當時雖然當場抓住這個歹徒,送至府中,小王本以為湛兒大仇得報,不料夜裏卻被同夥劫走,隨後逃之夭夭”!

姬丹道:“哦,看來歹人有備而來,當真膽大妄為”!

姬定道:“小王也是這麽以為”,又道:“歹徒逃走之後,小王落寞之下,自然下令全城奮力追捕,多日來心力交瘁,時至今日,終於有些眉目了”!

姬丹此時恍然,暗道著了自己叔叔的道,隻怪荊軻沒有事先講明,叔叔太過狡猾,隻怕他便是衝著高漸離而來,隻聽姬定接著說道:“功夫不負有心人,小王終於查明,那歹徒一直躲於高府之中,小王欣喜之餘,便率領兵馬前來緝拿此人,恰逢殿下到來”!

姬丹思忖道:原來我這叔叔有把柄在手,難怪他有恃無恐,明目張膽與我作對,此事難辦了!姬丹緩緩道:“你是說高漸離也是匪徒”!

姬定道:“太子殿下誤會了,匪徒另有其人”,一指臨處立姓,道:“殺害湛兒真正凶手乃是此人,今日在場人員大都親眼目睹,可以作證,方才此人已經自盡了”!

姬丹道:“既然將凶手繩之以法,為何還要抓捕高漸離,此事與他又何幹係”?

姬定道:“稟明太子殿下,雖然高漸離並非直接凶手,卻是幫凶,多日來包庇罩護此人,難辭其咎,理應同罪”。

姬丹道:“你不是說劫匪乃是武功高強之人,眾所周知,高漸離一介文弱書生,如何有本事到你那戒備森嚴壽王府劫走歹徒,你是不是搞錯了”!

姬定道:“殿下明察,小王自知劫囚刺客另有其人,卻並未抓獲,不知其蹤跡,正是有鑒於此,高漸離窩藏罪犯,必然知道那人底細,小王正要將他抓回去,逼他招出那人,再將他明正典刑”!

姬丹道:“說來說去,你也隻是猜測,並無證據證明高漸離乃是刺客,況且此刻凶手已死,世子大仇得報,就不要再加追究,牽累他人了,依我看來,高漸離並無太大罪責,將他略施薄懲,以示警告就可以了”,又道:“這樣吧,你將他交給本宮,由我處置他”!

姬定聞語心中一涼,本以為對太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太子會秉公處理,現在看來太子是站在高漸離這邊了。姬定深知高漸離與太子關係非比尋常,朝中王臣都要禮讓三分,若非情非得已,殺子之仇貫心,自己怎會開罪高漸離,忤逆太子爺。自從太子現身,自己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不敢說錯半句話,沒想到最後仍功敗垂成,此時太子胡攪蠻纏,耍橫無賴,蠻不講理,自己雖為王爺,心中實在不甘,又有何法,隻得悵然應道:“湛兒可是您的親弟弟,您不能讓他含冤而終啊”!

姬丹道:“放心吧王叔,此事我自有分寸,定會秉公處理,還世子一個公道”!

王爺道:“小王不甘心呐”!

姬丹道:“好啦,此事到此為止,王叔,下令放人吧”!

事已至此,姬定有何良策,太子位高權重,已然惹得太子不悅,卻又不能和他鬧翻,當真憋屈,有苦說不出,姬定長歎一聲,終罷手道:“放了他吧”。

命令既下,那邊鄒將軍也得乖乖收了刀劍,重還高漸離自由身,姬丹有見如此,笑道:“今日之事是個誤會,王叔切莫放在心上,改日本宮做東,吃喝一番,大家握手言和,冰釋前嫌,都還是好朋友”!

姬定麵如死灰,突然瞳孔放大,惡狠狠道:“太子殿下,小王隨您心意已經放了高漸離,卻還有一個要求,要帶走一人”!

姬丹道:“哦”?

姬定一指那邊立姓,道:“此人雖死,卻不能泄我心頭之恨,小王須將他帶回去焚燒祭奠,以慰小兒在天之靈,望殿下成全”。

姬丹憂道:“這……”

卻聽一人高聲插話道:“隻要我樊某人在此,壽王爺休想帶走此人”。眾人看去,卻是樊於期趁機吆喝。

姬定瞧了一眼樊於期,不加理會,追問姬丹道:“殿下與此人非親非故,不會再加偏袒吧”!

姬丹瞧那處荊軻依然替那人運功,高漸離癡癡候在一旁,樊於期橫眉冷對,遲疑片刻,為難道:“王叔,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歎一聲又道:“死者為大,如今世子和凶手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們恩怨已清,咱們也應該放開手來,及時化解仇恨,王叔,您就寬恕他吧”!

姬定聞語苦笑連連,仰天長歎一聲,遍觀周遭所有人物,如今場景多留無用,隻會徒增尷尬,已有去意,黯然道:“承殿下憐憫懷柔之心,小王受教了,小王身體突然有些不適,這就要告辭了,望殿下見諒”!

姬丹道:“那好吧,本宮就不留王叔了,王叔保重身體,他日侄兒再登門拜訪,看望王叔”!

姬定隻一抱拳,回頭一聲喝斥:“撤”!率先走向門外,後麵鄒將軍,眾士兵隨之齊刷刷跟上。

姬丹吆喝道:“王叔慢走,不送”!

姬定等人灰頭土臉離開,剛才院中還是簇擁人潮,瞬間變得冷清下來,隻剩下太子姬丹,高漸離,荊軻,樊於期,立姓五人,此時荊軻癱坐在地,已將自身元氣消耗殆盡,虛弱不堪,雖有心繼續幫立姓療功,掙紮著坐起來,明顯不支,幸得樊於期及時勸阻,這才勉強收手,旁邊高漸離雖然神誌恢複些許,現在看來仍有些失魂,隻是靜靜撫摸著立姓細手,嘴裏不知道嘀咕嘟囔著什麽。

姬丹看此景象,輕輕走至荊軻身邊,緩緩蹲下,拍拍荊軻肩膀,柔聲道:“他怎麽樣了”?

荊軻看看姬丹,沮喪地搖搖頭。

姬丹歎道:“算了,你也盡力了,生死有命,人死不能複生,由他去吧”!荊軻怔怔不語。

姬丹又瞧了一會兒,轉而對樊於期道:“如今王爺已去,想必不會折返回來,爾等已經安全了”。

樊於期拜道:“我等能夠逢凶化吉,全仗公子及時出現,此等恩情,小人無以為報,公子今後若有吩咐,定當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姬丹道:“樊郎快別這麽說了,此事不必掛懷”,又道:“方才來時匆忙,宮中有些事還沒來得及處理,我得先回去了”。

樊於期道:“既然公子有事在身,自當先走一步,在下送送公子”。

姬丹罷手道:“不必了,現在他們幾個神誌不清,你留下好好照料漸離他們,我明日再來看你們”。

樊於期道:“依公子吩咐”。

便是樊於期將姬丹送至門外,目送姬丹離開,回頭走至庭院,依稀嗅得空氣中硝煙彌漫,抬頭望望殘陽如血,烏雲如炭,遠處屋舍樓房顯得那麽殘敗不堪。

……

立姓隻覺得胸口一塊大石重壓,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立姓不知道這塊巨石如何壓在自己胸口,仿佛周身籠罩在無盡黑暗地深淵之中,沒有方向指引,沒有路途前行,立姓不喜歡這種感覺,這使立姓有一絲絲恐懼,於是立姓張開雙手,奮力向前推進,想要抓住一些什麽,卻什麽也抓不到,立姓有些慌亂,猛地全力一搏,好像扯住了什麽東西,接著身子一震,輕咳兩聲,嘴中一抿,少許粘液溢出,隻覺淡淡鹹腥味道,立姓終於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朦朧昏暗,怔了片刻,耳聞遠處烏啼狗吠聲,隨即一切又回歸寧靜。

立姓捋罷思緒,回想昨時種種,終拾起疊疊碎片,那時場景曆曆在目。原來立姓往日隨師父姬宗學藝之時,曾習得閉氣之術,懂得龜息之眠,此術觸發之後,可以暫封經脈,屏蔽真氣,那時立姓揮掌自盡於眾人麵前,掌力固然雄厚,是故體內真氣本能抵禦外來傷害,防禦自保機製技能被動觸發,瞬時將立姓氣血自封,造成死亡假象,輕易瞞過鄒將軍等人,誤使眾人以為立姓已死,竟能瞞天過海。如若立姓那一掌擊在普通人身上,定叫那人肝膽俱裂,心神衰竭,頃刻灰飛煙滅,可立姓畢竟非等閑之輩,又有寶甲護身,當時雖口吐鮮血,隻是障眼假象,立姓體內循環代謝正常運作,不為外人所知而已。

立姓假死,雖然有荊軻逆運真氣療功,卻是徒勞之功,非但毫無作用,反而有害無益。這荊軻和立姓二人所習功法雖然同出一脈,路數卻大相徑庭,本來立姓吃了自己一掌,憑自身抗力本能抵擋自愈,少時便能醒轉,哪料荊軻救人心切,自作主張將自身內力源源不絕輸送給立姓,這樣一來,看似幫忙,實則加重立姓體內負擔,立姓須將這些內力全部吸收抵消,方可回歸真我,所以立姓一直苦苦煎熬掙紮,體內真氣互相碰撞磨合,承受著巨大痛苦,直到這時方才驚醒。

荊軻自然不曉得這些變數,雖然在身體心靈上給立姓造成了極大苦楚,明麵上也算幫了立姓,立姓一直昏死,順利拖延了時間,誆走了姬王爺,也好讓太子姬丹有台階下,也算是無心之得了。

話說壽王姬定離去,太子姬丹隨即也離開,留下眾人中立姓魂歸九天,命殞銀河;荊軻耗盡元氣,虛弱不堪;高漸離心智錯亂,神魂顛倒,隻剩樊於期一個明白人,眾人又原地躺臥了一會兒,天色暗淡下來,樊於期終不能再等下去,收起愁容滿麵,先是挨個把高漸離和荊軻扶回房間,弄上床舒坦下來,蓋了棉被,少時照料各自安睡了,又出來走至立姓麵前,瞧了兩眼地上立姓,仍紋絲不動,尋思兩位哥哥師兄已經累得不支,自己也不能擅自作主處理他,還是等明天再說吧,想想這幾天遇到的糟心事兒,實在煩惱,不再多想,將立姓背至一處僻房,擱置在木**,歎氣搖了搖頭,也回屋休息去了。

立姓如夢初醒,想清楚了事情經過,緩緩坐起身子,又起身走至窗邊,看窗外淡淡月光,月下幽幽小徑,知曉自己仍在高府之中。此時夜色已至亥時,立姓思忖自己既已醒來,幾位哥哥怕還不知曉,本應去報個平安,免得他們掛念,轉念想哥哥們操勞一天,隻怕這時已經熟睡了,再去叨擾未免無禮,心道還是算了,天明再去拜見不遲。此時已至寒冬時節,窗縫中浸入絲絲寒風,立姓穿著終有些單薄,窗邊凝立一會兒,也有些受不了了,回身屋中翻出一條破棉被,披在身上,畢竟太過勞累,很快又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雞鳴初曉,天微微亮,立姓睡夢中聽得外麵談話聲,一人聲中略帶責備,道:“怎麽把立姓兄弟安置在這了”,正是高漸離聲音。

另一人應道:“他已經死了,哪還講究這麽多”!卻是樊於期。

高漸離道:“那也該找個舒坦點的地兒”,歎口氣道:“走吧,進去吧”,推門而入。

隻聽門“吱”地一聲,立姓已然坐了起來,便瞧見高漸離和樊於期前後進來,隻見高漸離抬頭一看,先是麵上一驚,接著現出疑惑之色,而後由憂轉喜,頓時愣在那裏了。此時樊於期也發現了狀況,驚地嘴巴半開,杵在原地,屋裏瞬時鴉雀無聲,安靜地令人窒息。

眾人失神片刻,還是高漸離率先打破僵局,顫聲道:“兄弟,你,你還活著”!接著一個箭步飛至立姓身旁,上下打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立姓已然起身,看高漸離興奮深情,應道:“我還活著”!

高漸離不由伸手去摸立姓臉龐,感覺是那麽真實,那麽細膩,臉上溫度依舊,不由得信以為真,高漸離眉眼之間盡是喜悅,自喃道:“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回事”!

原來昨日高漸離昏睡之後,雖然心智勞累,畢竟心中有所牽掛,經過一夜休眠,清晨早早醒來,心神基本恢複,想起昨日種種,依稀有些印象,哪能安然心得,來不及整理妝容,迅速下床出屋,庭院中靜悄悄空無一人,哪有半點身影,不由得心亂如麻,先是尋至熟睡中樊於期,弄醒他,質問昨日後來發生之事,詢問荊軻和立姓怎麽樣了,樊於期如實作答。

聽樊於期大致解說一番,得知大哥荊軻並無大礙,仍不放心,驅樊於期同去探視一番,見荊軻安然熟睡之中,心中鬆了口氣,二人躡步退出房屋,掩了屋門。高漸離又問立姓身在何處,樊於期言道擱置在某處屋子,高漸離自知立姓因己而死,如今屍骨未寒,心中不盡愧疚,命樊於期領去查看。二人火速到至立姓屍身放置之處,高漸離見此處破敗不堪,乃是府中一處棄屋,倍感寒心,不由出言責備樊於期,接著進門來,以致三人謀麵。

立姓任由高漸離撫摸自己臉蛋兒,靜然應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昨天夜裏突然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身在這裏,直到哥哥到來”!

高漸離昨日親眼目睹兄弟立姓自盡,樊於期也言之鑿鑿講明立姓氣絕身亡,如今卻又奇跡複生,當真令人難以置信。高漸離想不通這靈異之事,不再多想,隻是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此時樊於期仍是驚魂未定,喃喃道:“世上竟然有此怪事”,又道:“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死而複生,當真可喜可賀,日後必有福報”。

立姓道:“哥哥說笑了,小弟僥幸活命,哪敢奢望太多,有勞哥哥們掛懷費心了”。

高漸離道:“既然賢弟平安無事,自然皆大歡喜”,掃視周側,道:“此地汙穢不堪,當真委屈賢弟受罪,咱們快別待在這兒了,找個幹淨點的地兒,好好慶賀一番”。

立姓笑道:“聽哥哥的”!

便是幾人偕同出了陋屋,從走廊繞至園中小徑,一路上立姓問起昨日後來之事,高漸離大致描述一番,樊於期一旁附和補充,得知最後全仗太子姬丹出麵才能收拾局麵,力挽狂瀾,保住眾人性命,立姓連聲道謝,又詢問大哥荊軻狀況,高漸離言道性命無礙,隻是身體上有些虛脫,立姓聽罷便要前去探望,高漸離見立姓精神憔悴,本欲好言相勸梳洗用餐罷再去不遲,立姓執意前去,高漸離執拗不過,隻好作罷,同樊於期領立姓去瞧荊軻。

三人行至荊軻屋門前,高漸離噓聲道:“咱們輕點聲,別吵醒了他”,立姓樊於期二人點點頭。接著高漸離推門而入,二人隨後,躡手躡腳走至荊軻床榻前。

立姓看時,**躺有一人,正是荊軻,看他雙眼微閉,睫毛細長,隻是臉上浮現絲絲倦容,麵色有些蒼白,呼吸卻均勻順暢,知他並無大礙,心下鬆了一口氣,示意高漸離和樊於期二人旁邊挪動,俯身去探荊軻脈搏。

不多時,立姓把脈既畢,朝二人投以微笑,高漸離見此神情,緊繃心弦也稍稍放鬆,已知大哥荊軻身體無礙,自知立姓本領神通廣大,判斷定不會有所差池。

立姓既已替荊軻探病,卻不見他起身,隻見他輕輕從被褥裏拿出荊軻右手,接著將自己右手貼合上去,胳膊一彎,微微用力,看此狀況,隻怕是要替荊軻療傷了,高漸離同樊於期二人候於一旁,靜靜觀察,不敢打擾。

此時觀察荊軻狀態,隻見他周身逐漸冒出騰騰白氣,看似沸騰,待霧氣飄至高漸離身邊,卻倍感陰冷,再看荊軻麵色,由白至青,由青至白,最後血液融會,逐漸也變得紅潤起來,如此未有半柱香工夫,見荊軻眼角抖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三人皆有見於此,立姓先是猛地向前推掌,看似剛強,實則將掌力化解在空氣中,綿柔之極,剛收了功法,高漸離已然躍了過來,失聲道:“大哥,你醒了”!

荊軻聞語轉動眼珠看看高漸離,眼光一一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立姓身上,凝視良久,逐漸露出驚疑神情,遲鈍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道:“你,你……”。

立姓笑道:“我是立姓呀,大哥認不出我了”。

荊軻又認真審量一番,終伸出雙手,用力去撐床榻,自是想要坐起來,樣子看起來十分勉強吃力,高漸離見狀忙道:“大哥,小心哪……”!不料立姓率先一步扶起荊軻臂彎,待荊軻坐正,抽一套棉枕墊在荊軻腰後,緩緩放置荊軻,輕輕將他靠在床頭上,接著朝高漸離小聲道:“沒事兒”。高漸離阻攔未果,此時聽立姓寬慰之語,料想立姓自有分寸,便不再相勸。

荊軻既已坐起身子,望著立姓顫聲道:“賢弟,真的是你嗎,我沒有在做夢吧,你沒死呀”?

立姓道:“大哥,你不是在做夢,我這不好好的嗎,哈哈”!

荊軻哽咽道:“你一定是在騙我,這裏是哪兒,陰曹地府嗎”?

立姓道:“大哥,我怎麽會騙你呢,我們還在人世間呢”,又道:“不信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樊於期早也湊了過來,此時笑道:“師兄,說什麽胡話呢,我們怎麽可能在陰曹地府”!

高漸離亦道:“大哥,你不記得我們了嗎”,手指二人道:“這是立姓兄弟,這是樊師弟,我是漸離呀”。

荊軻蠕動喉嚨道:“你是二弟”,跳過樊於期,又對立姓道:“你是立姓兄弟”!

立姓連連點頭,道:“嗯嗯”。

高漸離見荊軻神誌還算清醒,長長吐一口氣,道:“大哥,你剛才可嚇死我了”,又道:“現在覺得身體怎麽樣,舒不舒服”?

荊軻點點頭,道:“除了感覺渾身沒力氣,倒沒什麽不舒服”,眼光一鎖,正聲道:“這究竟怎麽回事兒”?

荊軻此次所受傷病與上次所中蛇毒之傷大不相同,上次荊軻中了劇毒之後神經毒素蔓延全身,傷及腑髒,非徹底將毒液逼出體外方可痊愈,幸得立姓及時援手,饒是立姓功法高強,也得靜養三日方才蘇醒,而此次荊軻隻因耗盡元氣以致昏迷,於肝髒內在未有太大損傷,隻需補充精氣便可康複,這對立姓來說信手拈來,是以立姓初見荊軻並不擔憂,隻是將荊軻體內殘餘內力化淨,又把自身精純內力輸入少許,荊軻很快醒轉。比之荊軻之前自身修煉內力,立姓所輸內力更加陽剛,更加渾厚,至少抵上荊軻再練十年功力,若非荊軻肉身承受有限,立姓輸入源源不絕仙力,那荊軻更將終身受用。荊軻無畏自身生死,慷慨救他人性命,此種俠肝義膽,著實感天動地,雖然幾番垂死邊緣,終能化險為夷,也算因禍得福了。

三人看荊軻神誌恢複清晰,聽荊軻問起緣由,高漸離又將事情經過大致描述一番,在聽到立姓竟能無端起死回生,不由驚得長大嘴巴,道:“當真匪夷所思,這種事情我還是頭一次遇到,兄弟真是奇人”,尋思那次立姓在壽王府身受重傷,亦能很快複原,心中太多疑惑不解,嘖嘖稱奇之時,數次旁敲側擊詢問詳情,立姓隻道自己也不知緣故,始終不肯透漏太多,看立姓唇紅齒白,一臉無辜,不像作假,也隻能悻悻作罷,暫且相信立姓,此事告一段落。

且說荊軻雖得立姓真氣灌體,功力大比從前,荊軻此時並不知曉,隻覺渾身元氣滿滿,重言謝過立姓,同立姓互相謙讓一番,自稱身體完好如初,嚷著便要下床活動。荊軻雖有立姓神功罩體,下地自然無礙,畢竟剛剛蘇醒,高漸離等人怎能放任荊軻胡來,自然不同意荊軻要求,強製荊軻臥床休息,好好靜養,荊軻雖然苦悶,多說無用,臨了高漸離安排兩名女仆伺候照料荊軻,同立姓等人閃去了。

自立姓北上燕地,酒館中怒殺小王爺姬湛惹禍上身,被綁縛王府,荊軻等人冒死解救,再至後來消息走漏,壽王爺領兵上門問罪,太子姬丹出麵說和,立姓等人終能逢凶化吉,死裏逃生,如今眾人曆經磨難,眼下算是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