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血

雷克傭兵團小小的出名了一把，小屁孩大戰變異母蟲的事件被傭兵們作為酒後談資，流傳了整整兩天，至於獨眼約克的死，基本沒人提，不過第三天，這事就被另外一個故事取代了。

在這個變異獸滿世界亂竄的年代，實在有太多的猛人和死人可以聊了。

而在蜂巢內的地坑內，這故事還沒算完，裏昂已經昏迷三天，以他沒有被改造過的體質，能夠被毒顎蟲割傷五六十道傷口還沒死掉，實在是幸運。

至於黑額，除了雙拳的骨頭些許碎裂，後背恐怖的大斜口導致失血有些過多，其他地方基本沒什麽傷，而中毒跡象更是丁點也沒有。並且，這個家夥真的像個護主的小狗一樣，一步也不肯離開裏昂。

負責照顧和治療裏昂的皮羅斯，好幾次被黑額那包著恢複皮的大拳頭威脅，隻因為他給裏昂插接造血機時，手法粗暴了點。

九域的醫療手段基本上還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水平，治療骨頭和皮肉還算過得去，那也是因為有天然的便利條件，隻要去更遠一些的廢墟中打幾隻碎牙巨蜥就行了，那種巨蜥的皮肉有著驚人的恢複能力，無論是骨骼還是肌肉的傷口，都會迅速的被巨蜥肉泥去腐生肌，恢複如初，尤其是沒有經過改造的普通人，恢複起來就更快。

不過對於內髒和血毒的治療，九域內能找到的最好方式就是血螞蟥和造血機了，螞蝗還好說，華人巷裏這種古怪的東西並不缺少，天曉得他們是從哪裏弄來的。但是造血機就狼狽了點，還是靠著皮羅斯改造機械和槍支的能耐，硬生生的修好了一台報廢的老機器。

曾經有傳說，皮羅斯能夠讓所有使用能量管的東西動起來，不管那東西已經破爛成什麽樣，可是修這台造血機，還是讓他費盡了心思。

最終，那東西運轉起來吱呀亂響，十幾組透明導管看起來渾濁不堪，似乎造出來的東西不是O級血漿，而是奶油酒吧裏最低廉的黑鼬酒，還是過期的。

裏昂胳膊上就接著這麽個垃圾儀器，每天五個小時，第三天紅月消失的時候，胳膊上青綠色的血管，已經變成了黑紫色。

可是他卻奇跡般的醒了，雖然隻是在黑暗中猛然睜開眼睛。

守在他身邊的黑額第一時間湊過腦袋來，仔仔細細的盯著裏昂的眼睛看，片刻後，似乎鬆了口氣，又縮回角落去，悄悄的把自己滿是針孔的細胳膊，用恢複皮包好。

裏昂完全不知道這些，他的腦子裏還在回憶自己的夢境，前一刻，自己還在那個灰黑色的世界裏飛揚，那裏有密密麻麻的螺旋形建築，螺絲一般閃爍著金屬的光澤，圍繞著一個巨大的圓頂城堡分布成蜘蛛網，一眼看不到邊際，無數如同巨型蟑螂般的金色飛行器在空中無聲的停滯著，一片靜謐的世界中，充斥著沉悶的死亡氣息。

曾經有一度，裏昂在夢中以為自己死了，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如果不是一個死域還會是什麽呢？

他大睜著雙眼，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汙濁的核霧味道讓他明白，他又回來了。

“昂昂小寶貝……”一陣熟悉的尖叫，讓裏昂的感覺更加真實起來，那是麗娜，像陣風一樣竄進了地坑中。

麗娜出門去執行任務了，剛剛回到九域就聽說了變異母蟲的事，於是連裝備也沒脫就跑向了地坑。她真的關心這個小屁孩，從她加入雷克傭兵團，第一眼看到裏昂鑽出地坑的小臉，就愛上了這個小東西。這個柔嫩的小家夥，沒有那些大耳犬惡臭的口水，沒有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眼神，沒有任何烏七八糟的欲望，他隻是堅強而快樂的活著，從一個隻會流鼻涕喊餓的小可憐，慢慢學會了奔跑，他的柔軟和純淨，深深的激發了麗娜骨子裏的母性。

麗娜的兩胯各別著一隻銀亮亮的大槍，從偉岸的胸前到結實的大腿上都纏著金屬排甲，上麵插滿各種子彈，紅紅綠綠有長有短，像是她的特殊裝飾品。那個細長的流線頭盔太高，讓她進入窄小的坑洞時，煞是費了點功夫，

“麗娜，你回來了”裏昂已經坐起來，露出渾身裹滿恢複皮的小身板，抬起糊滿巨蜥肉的腦袋，呲著一口白牙，在黑暗的坑洞中朝麗娜微笑。

十五天後，裏昂終於又可以滿街跑了。

這十五天中，格爾來過，又給他留下兩塊巨蜥肉，什麽也沒說走掉了。

壁虎基恩也來過，交給黑額100個金屬幣，隻說是大家湊的。

皮羅斯就更不用提了，冒著被黑額大拳頭襲擊的危險，每天給裏昂換巨蜥皮。他的塊頭雖然大，可是手中的本事就是鼓搗各種機器和槍支，連格爾和基恩也常常拿他當沙包，黑額的拳頭對於他來講，是個不大不小的威脅。

麗娜這個從不會做飯的女人，竟然煮了兩次暴鼠湯，雖然味道很糟糕，可是裏昂還是全都吃光了，看得麗娜眼角潮濕，哆裏哆嗦的德行，讓人想象不出她在戰場上的彪悍。

小胖子費嘉馬趁著風最大的時候，偷偷鑽進地坑，丟下一個小皮袋子就跑了，那裏麵有幾瓣大蒜，兩根羅勒枝，一顆拇指大的充滿強烈氣味的黑果子，四個小辣椒，最珍貴的，是一塊地蟲肉，那東西比暴鼠肉要鮮嫩太多了，雖然隻有拳頭那麽大。

黑額逼著裏昂把那堆東西全都吃了，強烈的味道參雜在一起，讓裏昂差點把那塊蟲肉給吐出來。可黑額不管，嚴肅的看著裏昂吃了個幹淨。

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偷偷來過，不過在地坑口徘徊了好久也沒進去，最後還是塞給基恩60個金屬幣，調頭走了。麗娜遠遠的看見那一頭火紅的短發消失掉，感概的長歎了一口氣——米朵這妞，跟自己當年很像，但願她比自己幸運吧。麗娜覺得自己的心蒼老的像個破皮篩子，可實際上，她隻有24歲。

不得不提的是，在變異母蟲事件後，似乎大家默許了黑額的存在，沒有人再稱呼他為裏昂的狗，見到黑額那個滿是花紋的光頭殼時，也會親切的叫一聲：小兔崽子。

裏昂偷眼看著，心中暗暗替黑額高興。

不過讓裏昂心中有些遺憾的是，雷克和米高梅一次也沒露麵，他自己心中明白那是不該有的奢望，可還是忍不住的失落。

當裏昂又能在十字大街上奔跑的時候，他發現了自己身體的一絲異樣，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視力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以往隻能在漆黑的夜色中看到模糊的影子，可現在，他已經能夠看清楚黑額腦袋上的花紋。

聽覺也更靈敏，甚至讓裏昂擔心九域鐵牆的次聲波會不會傷及他的腦子，而想到腦子，裏昂就更是暗自驚異，他以往思考速度和反應能力都不算快，可是現在，算計最近的跳躍距離和奔跑路線，簡直如行雲流水般舒展，最奇妙的是，他發現掌握好了那種奔跑的落腳點，竟然能夠追上黑額的步伐了。

裏昂覺得，那些毒顎蟲的毒液一定含有特殊的成分，竟然改善了他的體質，當他絮絮叨叨把這種分析說給黑額時，那個家夥隻是平靜的聽著，最後評論了一句：“很好”

裏昂不知道他在昏迷的時候得到了什麽，也不知道，黑額通過造血機輸給他的那些黑色血漿，即將會改變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