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戰成灰（下）
隻是兩秒之內發生的一切，兩個人同時後退，裏昂悶哼一聲，帶起身後的米朵，一起撞到了牆角的破爛堆裏，而拓跋鏽也忍不住詫異的怒喝，向後退了一步，隨後勉強穩住身形。那條黑色的氣，卻靈巧的撥開了他的暗鐵頭盔，鑽進裏麵去了。
半分鍾之後，裏昂還在破爛堆裏沒有動靜，而拓跋鏽手上的藍光消失殆盡，已經開始泛出黑紫，他站在那裏再無動作，保持著後退一步的姿態。
“昂……”洛克多吉和花魎似乎剛剛被從夢中叫醒，急急的奔向那堆破爛，
“唉喲……”是米朵的聲音，她被裏昂壓在身下，幾乎差了氣，好在她一瞬間把體內的氣全部護在了胸前，不然非被裏昂沉重的骨頭壓碎了內髒。
可是裏昂卻閉著眼睛沒有動，他的左肩膀被轟成了一團肉泥，血，流淌下來，滴落在米朵暗紅色的電犀皮衣上，不再鮮豔。
而畫眉已經謹慎的靠近了拓跋鏽的身邊，發現那個一向強悍的毒辣男人，竟然沒了呼吸。
“那小子隻是被腐骨烈焰傷了，一時半會死不了，倒是他手裏的黑氣，怎麽回事？”畫眉突然開口，問的竟是花魎，這讓洛克多吉的瞳孔緊縮了一下，花魎怎麽會認識戰灰的人？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救我們？”花魎從裏昂身邊站了起來，眼睛緊緊的盯著畫眉，有一個恐怖的想法在他腦海裏盤旋，揮之不去，
“我……是花魅……”女人本就嘶啞的聲音更加低沉，那一聲“花魅”，像是炸起的岩漿般燙過花魎的心頭，
“不可能！我姐已經死了！死了五年了！”花魎暴躁起來，他那被熱光熨燙過的兩鬢都激動的變成了紅色，“我不許你侮辱她！”
女人正要開口解釋，他們的頭頂卻又傳來哨音，尖銳異常，盤旋不已。這讓畫眉的身體輕顫起來，隨即，一個陰鬱的聲音響起：
“賤 人”
那聲音惡狠狠的，隨著這兩個惡狠狠的字，一股裹纏著大團灰色細帶的風猛然從入口處灌了進來，那些舞動的軟條像混亂纏在一起的長布，跟戰灰們纏在身上的鐵犀皮一模一樣。
隨後，那團風裹著沒了呼吸的拓跋鏽，又卷走粘在牆上的老蠍子，像來時一樣迅速的又向入口飛去，畫眉看著這一切，拳頭都攥白了。那團風是四個戰灰之一的瘋豹，他的戰力是四個人裏最弱的，可速度卻是四個人裏最快的。
畫眉終於無聲的彈出了手中的冰霜尖刺，閃電一般的射向那團風，她必須阻止瘋豹的離開，如果瘋豹將這一人一屍帶回戰灰總部，不但她會死，還有很多人都要陪葬。
“呃……”瘋豹悶哼了一聲，顯然被畫眉的全力一刺擊中，不過他的本事可不隻是風一樣的逃跑，隻見一條光帶突然從亂皮條中閃出，從上到下正正的擊在沒做任何防禦姿態的畫眉身上，不但把畫眉擊飛，而且將那些纏緊了她身體的鐵犀皮撕裂不少。
瘋豹還是走了。
而畫眉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跌落在地，輕巧的暗鐵頭盔也裂成兩半，脆亮的砸在地板上。
“姐……”花魎看到了頭盔後的那張臉，細長的眼瞪了起來，“姐………………”
花魎撲了過去，他看到的是怎樣一張臉啊！
可以肯定，那曾經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細長的雙眼，小巧的鼻子，不過此時她卻是破敗的，像是被幽冥之火炙烤過的鮮花。
她緊閉著雙眼，灰色的皮膚之上，毛發全無，曾經豐潤的雙唇像是兩片幹枯的紫色草葉，尖瘦的雙頰上殘留著幾點血跡，而那血竟也是灰色的。原來鐵犀皮縫隙中露出的灰色，根本不是什麽金屬軟甲，隻是他們變成鉛灰色的皮膚罷了。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姐……”花魎對於受傷這事還是有些經驗的，他沒有急於抱起花魅的身體，而是在女人耳邊喊著，那樣不會碰傷本已受損的內髒，也會讓花魅清醒一些，那些強化了的骨肉，都有神奇的自我修複能力，現在隻能寄希望於花魅強橫的體質了。
花魅終於睜開眼，可是她的眼睛竟是灰色的，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就是一個灰色的球體，這讓守在她身邊的花魎倒吸了一口冷氣，猛的向後一縮，這還是個活人嗎？
“花魎，你不要怕”花魅開口說，嗓音依然嘶啞，花魎這才注意到，姐姐的喉嚨似乎曾經被割斷過，然後又被粗糙的縫合在一起，顯然那一刀幾乎毀了她的聲帶。
“耐心聽我說完，時間不多”花魅的聲音出奇的冷靜，仿佛就像一個機器，沒有痛感，沒有恐懼，
“所謂戰灰，真的是名副其實，所有成員都是些戰爭的灰燼……我們收集死去的傭兵，進行改造後成為戰灰的傭兵，當然要挑選過，像你這樣的級別還不夠格”說到這，花魅竟然離奇的微笑了一下，雖然那笑容晦澀無比，她很想抬起手，撫摸一下弟弟結實的手臂，可是顯然，她已經沒有那個力量了，
“這五十年來，戰灰的成員不斷擴充，有些似乎是戰場上搜來的屍體，還有些就像我一樣，被他們看中，直接扔進了改造場，或者說……屠宰場……”花魅那灰色的眼瞳波動不已，花魎相信，如果姐姐還能流淚，此刻她一定已經是淚流滿麵。
“然後經過更換血液，在體內加入改造過的細胞，再人為的激活腦部運作，灌輸進戰灰的各種信條，就成為一個沒有痛感、沒有情感的戰灰”一個聲音在花魎身後響起，洛克多吉已經走了過來，他在戰灰的總部時，因為好奇而窺探到了這些秘密，那慘絕人寰的改造場麵，至今曆曆在目。
“沒錯，本來戰灰不會置你於死地的，可惜你看到了戰灰最大的秘密，所以戰灰就高價買了你的命，小子，你可很值錢呢……”花魅灰色的臉上泛出異樣的光彩，“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原來我的命被戰灰買下了嗎？”洛克多吉正琢磨著花魅的話，看到她臉色古怪，便立刻回答：“別求我殺了你！”他把手搭在了雙膝跪地的花魎肩膀上，
“花魎是我的好兄弟，我已經沒有家了，不會讓他也失去親人”
躺在地上的花魅聽了這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不知道該是安慰還是傷感，想了片刻，她說：“其實，就算你殺了我也沒什麽用，因為本來我也是個死人了，隻要戰灰想，他們可以把我複活無數次，隻不過每一次複活，我就會更多的失去一部分自我，所以我想讓你們答應的事，其實不是殺了我”她勉強的摸到花魎的手，此刻那個大男孩已經哭的亂七八糟，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個事實——自己認為五年前就死去的姐姐，竟然是個活死人，竟然是個傳說中的戰灰。
而且他心目中神一樣的戰灰傭兵團，竟然是這樣一個魔鬼般的存在，一時間，他竟然無法接受這一切。
花魅冰冷的手放在花魎溫暖的大手裏，安慰似的拍了拍他，
“花魎，從小你就愛哭，答應姐姐，下次見到我時，要堅強點，要竭盡全力的戰鬥，不要再把我當成花魅！”她的聲音充滿疲憊，但是依然補充道：“那時候我可能已經不記得你了”
“姐……”花魎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他畢竟也就18歲，在蓋爾的幾年裏，除了洛克多吉再沒有人關心過他，麵對曾經的唯一親人，這幾十分鍾內心中的起起落落，讓這個強壯的大塊頭再也承受不住了。
“收拾好你們的東西，迅速離開，不要再哭了，飛流花家的男人，不應該流這麽多眼淚”花魅像是下了決心，語調變得冰冷，“走！如果你還承認我花魅是你的姐姐”
花魎被女人的一番話說得渾身直抖，但是他仍然迅速的抹幹了眼淚，堅定的站了起來，
“我，飛流花家的117代長孫花魎，在此發下誓言，一定會在有生之年消業戰灰的仇恨”他麵對著灰敗如腐革的花魅，把手放在胸口，發下了重誓，
“還有我”洛克多吉也踏上一步，
“會把他們再戰成灰”洛克多吉咬牙切齒的說，“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