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有情無意心難平

一日黃昏,林立至想看看日常的飯菜幹淨與否,便悄無聲息地來到廚房外,靜靜站在窗後觀察。隻見廚房裏各類東西堆放有序,井井有條,鍋蓋、灶台、桌麵及地板等,看起來都非常幹淨整潔,張王兩位大媽並不在廚房裏,不知道被支去幹什麽了,隻有許文清一個人在。

此時的許文清隻顧著低頭切菜,灶裏的柴火燒得正旺,一股米飯香味在向外飄散著,夕陽餘暉和灶裏的火光在她的臉上交相輝映。她的表情認真專注,手上動作嫻熟,口中還一邊輕輕哼著小調,其聲音清越,卻又帶著一股溫柔的鼻音,婉轉動人。小調與切菜時砧板上發出的聲響、及鍋裏水氣冒泡發出的聲響等,雖節奏各有不同,但卻似可以合成天然的一曲。

此情此景,林立至不由看得心頭一震:“眼前這一幕,是那麽的熟悉!”原來,他母親早逝,在他幼小的記憶裏,所有關於母親的一切,記憶最深刻的、能夠想起來的片斷中,有那麽一幕猶為深刻,那就是他母親在廚房裏忙著燒菜做飯,忙手忙腳,顧不上照看他,隻好把他綁在背上,他也因此感受著母親後背的溫暖,聞著她醉人的體香,這時他母親也經常會哼著溫柔的小調,他聽著聽著,大多會趴在母親的背上睡著了。

所有關於母親形象的片斷,都珍藏在林立至記憶的最深處,他時不時要偷偷翻出來回想一遍,怕太久不想了,就會忘記母親的音容笑貌,經常想起,又難免太過於悲傷。現在見到這番情景,他不由又想起了母親,一時鼻頭泛酸,情難自禁,就悄悄地走開了。

又一天中午,林立至覺得屋裏悶,便到竹林中散步。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尖銳悅耳的哨聲,仔細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吹一首曲子,雖韻律欠佳,但甚是調子尚可,於是他便循著哨聲走去。

原來是許文清姑娘在林中砍了些竹枝,要做帚把用的。她一時興起,摘了片鮮嫩的竹葉子含在嘴唇裏吹了起來。

直到林立至走近了,許文清才驚覺。她覺得自己失態,有點不好意思,趕忙向林立至行禮,道:“朱先生好,阿清不知先生來了,一時失態了!”林立至用力微笑一下,盡量讓自己的笑容和藹可親些,道:“阿清姑娘不必拘禮,是我驚著你了。”又問道,“剛才你吹的曲子甚是動聽,可是什麽曲子?”

許文清聽了臉上飛紅,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也沒答上來。林立至估計她吹的是一首關於男女情愛的曲子,也就不多追問,便和她聊起其他的事來。林立至這幾天也沒能和人說上幾句話,又幾乎足不出戶,實在太無聊了,於是和許文清就多聊了幾句。

許文清外表樸實,但和其他大部分村姑一樣,平時也是個愛說話的人,兼聲音清越,口齒清楚,又不懼生,比普通村姑能言會道多了。今天她第一次看到林立至的態度和藹,一時就打開了話匣子,便給林立至說了附近十裏八鄉的一些俗事,又說了些民間的奇聞怪談等。林立至平時也不關心這些民間俗事,至於奇聞怪談,他認為大多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所以也從沒認真聽過,不過這些天實在是無聊至極,現在留心聽了,倒覺得挺新鮮的,多少還是有點樂趣。

林立至想到這幾天在臨翠院過的日子,跟三年來在上天門的日子比起來,那真是天差地別,在上天門他是躲在陰影下人不人鬼不鬼的無情殺手,而現在他隻是一名吸食人間煙火的凡夫俗子。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要是以後能退隱江湖,就找一個像這樣的地方,過著寧靜的日子就可以了!”但他又想到,“父親的雄圖霸業未成,後麵還不知要經曆多少艱難險阻、血雨腥風,我現在怎麽可以有苟且偷安的想法呢?再說,過不了幾天,天樂宮主應該就會給我發派新的任務了。”於是他立馬把前麵那個念頭壓了下去。

林立至的母親在他三周歲那天就去世了,他父親林因明對他既疼愛有加,又管教得非常嚴厲,他也因此吃了很多苦,忍受過很多常人難忍的痛苦。林因明也從未讓外人知道自己有他這麽一個兒子,他從小便被圈養在深宅大院裏,在孤獨中長大。他本以為自己日後會像各大名門正派的年輕弟子一樣,可以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嶄露頭角,然而就在三年前,他父親林因明卻派他潛入上天門,又過著見不得光的日子。

林立至在上天門三年,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雖然有些是他父親授意的,有些是帶著上天門的命令去的。他從他父親那裏得到的態度是,隻要不暴露身份和保護自己不受傷害,誰都可以殺,甚至包括各大名門正派的人。當然,他並喜歡殺人,若說他殺得最多的,反而是上天門內部的人,為了不暴露真實身份,為了樹立權威,也為了保守上天門乃至整個天樂宮組織的秘密,殺起“自己人”來,當然要更狠一些。

因此,林立至一直沒有真正的朋友,心理上的孤寂與矛盾,更是令他抑鬱不已。不過好在除了上天門乃至天樂宮以外,在外人麵前他也從未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一直避免與各大名門正派的武功高強的人正麵交手,而武功低微的人要麽對他構不成威脅,要麽不為人知地成了他劍下的冤魂,因此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麵目,也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做過什麽。所以,將來在適當的時候,他還可以表明身份,站到名門正派的一邊。

許文清剛來時還拘謹些,沒事時也呆在院中不敢隨便離開,以便聽候林立至的使喚。後來許文清發現,除了做她自己本分內的事,平時也未見林立至使喚過,慢慢地她也就閑得慌了,便開始往外跑了,在附近四處亂闖,有時到樹林裏采些野菇山果等回來,有時到山溝裏捕魚撈蝦,昨日還在院臨翠院旁開了一塊地種上了菜。林立至見狀,也不去管她,倒是羨慕她對這些無聊的事饒有興致。

剛開始時,許文清覺得林立至孤僻冷傲,又沉默寡言,令人望而生畏,因此在他麵前有些不自在,事事小心拘謹。但相處幾日,她憑自己直覺發現林立至開始有點變化了,他的眼神不再那樣冰冷異常,偶爾也會跟她多聊幾句閑話。所以漸漸地她也就放開了膽,有一次她甚至還拉著他的手臂不放,非要他表演一段武功給她們看不可。

原來,附近村莊的百姓時常見到天樂宮的人在練武,天樂宮有時也會教一些村民練武健身,自然久見不怪。許文清見林立至也像是習武之人,因此便要他表演一番,林立至推托不過,隻好耍些花拳繡腿,但許文清和張王兩位大媽還是看得歡呼鼓掌起來。

又過了幾天,許文清在後山的樹林中采野果蘑菇時,撿了一隻落單的瘸腿的小野雞回來,放在院子裏養著。

林立至見了,就問道:“阿清姑娘,這隻小野雞是哪裏弄來的?”許文清笑道:“當然是撿回來的呀,不然它還會自己跑來不成?”林立至又問道:“原來是你撿回來的啊,打哪裏撿的?”許文清回道:“在後山樹林裏撿的,它肯定是瘸了腿,所以跟母雞跟丟了。我看它孤零零地在那裏叫個不停,怪可憐的,又怕山裏會有蛇鼠之類把它吃了,所以就撿了回來。”林立至又笑道:“哦,後山除了有蛇鼠,就沒有豺狼虎豹之類的猛獸了嗎?難道你不怕它們把你也吃了?”許文清也笑道:“後山確實有老虎,但大白天的,隻要不走得太遠就沒事。”

林立至聽罷,驚奇地問道:“啊,還真的有老虎,誰見過了?”許文清道:“朱先生有所不知,十多年前這裏還有過虎患,到後山深處砍柴或是采草藥的村民,陸續被老虎叼走了幾個,有些人連屍骨都找不回來。老虎還曾竄到村裏來傷過人,我小時候親眼見到過。後來,清風觀的人率領幾名獵人打死了幾隻,其他的都被趕跑了,這裏的虎患才漸漸少了。不過聽清風觀的人說,可能還有幾隻老虎躲在後山深處的密林裏沒被發現,告誡大家不要走得太遠,林子密的地方更不能去。”

林立至聽了,知道許文清口中的“清風觀”便是天樂宮,組織內稱“天樂宮”,對外則名為“清風觀”,他道:“哦,那你平日裏也還是少去為好,說不定哪天老虎又闖了出來,把你給吃了,那就可惜了!”許文清笑道:“哎呀,我本來就膽小,被你這麽一說,我可就再也不敢去了。不然,以後就要你陪著我一起去。”許文清說罷,向林立至做了個調皮可愛的鬼臉,就一溜煙地跑去拿了些米糠來喂養那隻小野雞。林立至笑了笑,一邊大聲吩咐許文清晚飯的菜要做清淡些的,一邊回到自己的房中。

到了晚上,許文清怕有貓鼠光顧,就把小野雞放到一個小竹籠中,吊在院內廊簷下。深夜,林立至打坐入靜時,院裏的小野雞卻無端鳴叫了幾聲,他抄出一支飛鏢便要射出,突然想起阿清姑娘照顧小野雞的慈愛善良神情,手頓時停在半空中,又慢慢放了下來。林立至轉念一想:“這隻小野雞長大後,會是被阿清姑娘殺了煲湯吃肉,還是會被她一直養著?估計是前者居多,但那是以後的事,現在可猜不透!”

林立至不由又困惑起來,除了為日後那隻小野雞的命運而困惑,更多的是在困惑:“自己怎麽會為這點小事糾結起來,平時自己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一時再也無法入靜,自我傻笑一下,便躺下睡去。

……

林立至在臨翠院已住得不耐煩了,終於有一天早上,天樂宮主命人來召喚了。他心裏當然清楚,上天門就那樣被武林盟鏟除,天樂宮早晚是要進行報複的,而且一定會重建上天門,因此不可能放他一直閑著,隻是不知道天樂宮主的具體計劃是什麽樣的?他又會有什麽樣的新任務?

林立至來到天樂宮大殿內,見到天樂宮主端坐在殿台的木榻上,冠發皂衣,手持拂塵,好一副得道神仙的模樣,在他的背後是高大的神龕,裏麵供著的也跟上天門一樣是三清尊神。天樂宮主身旁各坐著一位老道,分別是太陽長老和太陰長老,他們時常拱衛在天樂宮主左右。而其他人分別坐在殿內兩側,前兩三排的也是道士裝扮,其他的服色各異。再往下,則是一些上山參觀遊覽的普通百姓,他們有的擠到門裏來,有的在門外圍觀。

原來,天樂宮是大隱隱於市,天樂宮主率眾在此建了這座道觀,名為“清風觀”,平時也讓附近的村民上山供奉膜拜、祈福求平安等,因此宮裏的香火倒還挺旺盛的。但隻有組織裏等級較高的人,才有資格知道清風觀也就是“天樂宮”。

天樂宮裏除了宮主本人,也就隻有一些等級較高的人,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屬於天樂宮的人。中間雖還有一些道士,但他們隻是普通修道之人,並不知道天樂宮的秘密。其他以供使喚及打雜的人,這些人等級最低,甚至是一些不會武功、不入江湖的人,這些人更不可能知道天樂宮的秘密。因此,對於這些不知道天樂宮秘密的人來說,清風觀就是清風觀,隻不過是一座比較大的道觀而已,與其他道觀無異,對於外人來說,自然更是不得而知。

林立至在被天樂宮主賜封為“天鷹使”並擔任上天門副門主之前,等級較低,雖知道天樂宮的存在,但並無權被告知天樂宮的所在地。即使後來,隨著他的升職而被告知,但天樂宮也不是他想來就能來的,若未經召喚或有緊急情況,誰都不得擅自前來。因此,這是他第二次來到天樂宮,他所能獲知天樂宮的秘密也就甚少。

林立至想:“上天門不像天樂宮這樣開門迎客,搞得神神秘秘的,反而容易令人生疑!但兩者又有些相似之處,還是會讓人猜想到兩者之間多少有點關聯。再仔細推敲起來,雖然天樂宮及其所屬各分壇之間的組織十分嚴密,但同時又存在許多漏洞,天樂宮的人卻又偏偏十分擔心泄密,拚命遮遮掩掩,那簡直是欲蓋彌彰!而且組織內大大小小的頭目,往往偏愛所謂的‘保密’這張令牌,把它當作鏟除異己、暗中營私、欺上瞞下的工具,或當作臨陣脫逃的借口等,這些事不知道天樂宮主能知道多少?天樂宮總舵雖說大隱隱於市,可要是讓人知道上天門或其他分壇與它的關係後,就毫無隱秘可言。因此,相對而言,我父親搞秘密組織,可比天樂宮主嚴謹高明得多了。”

雖然林立至這麽想也算是對的,但這也是因為他是打入天樂宮內部且獲得較高職位的人,所以才知道天樂宮的秘密,所以他的想法有先入為主之嫌。其實對於外界來說,除了他和他那貴為武林盟總管的父親外,江湖中人對天樂宮組織還是知之甚少的。

林立至拜見過天樂宮主後不久,殿裏慢慢擠滿了人。天樂宮主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命絲竹手開始奏樂。奏完仙樂,天樂宮主大聲朗誦了一段《道德經》,又解說了一遍,對眾人教誨一番,眾人便皆稱頌觀主的智慧、功德與澤惠等,如此反複著。

之前,林立至在擔任上天門副門主後,雖來過一趟天樂宮,但來去匆匆,所以他從未見到過現在這種場麵。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所以他就一直納悶著,覺得這種場麵真是有些不倫不類。

天樂宮主講完後,命眾人自行散去,眾人便皆拜別而出。林立至剛要踏出殿門,就聽到天樂宮主用傳音入密在後麵喊道:“天鷹護法留下!”林立至趕忙返身回到殿中聽候訓示。天樂宮主又道:“等一下你到後山山頂上等候本宮。”林立至低頭稱是,天樂宮主便輕輕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林立至出了殿門後,一路不緊不慢地向後山而去,山上仍有遊客在,他不敢施展輕功,以免驚世駭俗。

林立至爬上山頂時,卻發現天樂宮主已先他一步到達。山頂是一塊平地,幾丈見方,此時天樂宮主正坐在古鬆下的一塊大石頭上了,眺望著山後的遠方,似在作神遊之思。林立至上前行禮,天樂宮主並未轉身回頭,隻略抬了一下手,仍在看著遠方,林立至隻好在一邊靜候著。

過了一會兒,天樂宮主才緩緩道:“本宮欲重建上天門,這事就由你天鷹護法來負責。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先把人馬組織起來再說,日後你直接聽候本宮的指令行事。”林立至答道:“多謝宮主聖恩,隻是屬下資曆甚淺,能力有限,恐怕難擔大任!”

天樂宮主道:“這是本宮的決定,此事不得推托。”又慈聲道,“你加入天樂宮到現在,雖才短短三年,但第二年就被本宮攫升為上天門副門主,本宮向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盡管大膽放手去做。”接著又道,“本宮用人隻看重能力與功績,資曆隻是作為參考。你年輕有為,又剛為天樂宮立了一件大功,再說你之前在上天門擔任過副門主,重建上天門之責非你莫屬。萬事開頭難,本宮就調豹使作為副門主,全力協助你,原豹使統領的各分壇及部眾也劃入上天門名下,他們若有誰敢違抗命令,你可自行行使生殺奪予之權,若是人手不夠,本宮可再給你多派些人手。”

天樂宮主頓了頓,又說道:“還有,查找另外兩本《無名紅掌書》的下落,才是重中之重。你不可有絲毫懈怠,找到了本宮大大有賞!”

聽天樂宮主如是說,林立至心裏知道:“天樂宮主隻說賞、不說罰,表麵上處處仙風,其實隻有把事辦好了,才能獲得豐厚的賞賜。相對來說,若是出了差錯,那懲罰肯定是極其可怕的!”不過,他心裏雖這麽想,但還是滿口遵命與謝恩。

……

下午,林立至回到臨翠院收拾行囊,他本無意向許文清及張王兩位大媽道別,隻是恰巧許文清要過來準備晚飯,就被她撞見了。許文清問道:“怎麽這麽急就要走了,也不多住些時日?”“要不等做了晚飯,吃過飯再走,可別在半路上餓著?”“這是要去哪裏了,還會回來嗎,又什麽時候會回來?”她一邊問著一邊幫忙收拾。其實林立至也沒什麽東西好收拾的,寶劍及銀兩等重要的東西都已帶在身上,就剩幾件衣服,裹起來往包袱裏一塞就可以了。

林立至裝作心不在焉,一邊含糊答應著,隻說有事必須馬上走,一邊任由許文清把自己已經塞了一半的衣服都倒騰出來,重新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再裝進包袱裏。林立至插不上手,隻好站在一邊看著,此時他不由再仔細打量許文清一番,隻見她皮膚細膩,黃裏透白,在鄉下很少有女人皮膚這麽好的!又見她生得容長臉麵,額頭明亮,眉青如煙,睛明神和,鼻梁微長,兩顴平開,山根無虧,準頭小巧圓潤,井灶內收,一張櫻桃口,兩唇豐滿多紋,牙齒潔白整齊,門牙較大,口中的話正說個不停,下巴圓長而微向前凸。再看她頭上至腳下,秀發柔順細長,簡單綁在腦後,雙耳垂珠,鵝頸鳳肩,身材細挑,但卻無薄弱之風,動作輕快利索,腳踩繡花鞋,形狀不大。

林立至從未如此仔細打量過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見許文清秀色可人,不由心中一動,暗付道:“看阿清的模樣,應該是附近村裏數一數二的漂亮姑娘了,而且又溫柔又體貼又勤快,估計上門求親的人多得把她家的門檻都踩爛了!不過這樣的好姑娘,自然不會輕易就許給人家,也怪不得她挑剔。”但他轉念又想,“她到底隻是一名普通村姑,哪裏會懂得江湖凶險,又哪裏會知道我要做的將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離開臨翠院時,林立至走了幾十步後,便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許文清還站在大院門口,目送著自己的離去。雖然相距甚遠,但林立至似乎還能看到許文清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於是他再也不敢回頭,就直直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