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偶見種瓜知歸宿

華鳴洲悉心照料著趙青心,趙青心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但仍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第五天早晨,華鳴洲抱著趙青心在洞口曬一會兒太陽,突然發現她的手指動了一下,他就輕輕呼喚了幾聲,終於,趙青心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下,盯著他看了兩眼,然後又昏睡過去。

第七天傍晚,趙青心又醒了一會兒,沒馬上睡去,胸口微微起伏,嘴巴張了幾下,似乎想說話,但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華鳴洲便給她喂點溫水,在一旁安慰著,陪在她身旁獨自說了些閑話,但她很快又睡著了。

就這樣,趙青心總是睡睡醒醒,隻不過醒過來的次數越來越多,醒著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長。半個月後,她雖然手腳能自己輕微地活動了,但還是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不夠,雖然能說話了,但說話的聲音很輕,華鳴洲要把耳朵湊到她嘴邊才能聽得清。

華鳴洲沒想到趙青心身體恢複得這麽緩慢,他雖然一直用內力助她恢複,但趙青心身體確實太虛弱了。趙青心此番受傷,情況極其嚴重,在生死邊緣掙紮時,體內的真氣已完全耗盡,而且與正常情況下的真氣消耗可不一樣,正常情況下,隻要多加休息或勤加修煉,很快便可恢複真氣,而她這回不僅耗盡了真氣,而且傷及根本,僅剩最後一口微弱的元氣吊住性命。此等狀態下,她隻有先恢複體內最基本的元氣,才能再慢慢凝聚真氣,而且這個過程十分緩慢。現在她丹田內的真氣已**然無存,還沒辦法與華鳴洲輸送過來的真氣發生共鳴,或者吸收他的部分內力,隻能任其引導,所以見效甚微。因此,隻有等她元氣恢複後,再一點一滴慢慢地重新凝聚真氣,直到內力恢複到三分以上,她丹田內的真氣才能與華鳴洲輸送過來的真氣發生共鳴,受其激發,才能有明顯的收效。

雖華鳴洲深諳內力之道,趙青心精通醫理,但對身體在極端虛弱的狀態下如何重新凝聚體內真氣,也束手無策,隻能順其自然。因此,華鳴洲隻好作長遠的打算,閑來無事,就把山洞挖深、挖大,等挖得差不多了,就在裏麵左右兩邊各搭了張竹床,上麵鋪些幹草,鋪好後就把趙青心抱到其中一張**休息。

趙青心張口說話,華鳴洲聽不清楚,就把耳朵湊過去。趙青心有氣無力,說話盡量簡短,隻聽她說道:“都怪我連累了你!”華鳴洲握住她的雙手道:“快別這麽說,是你替我擋了那一掌,要不然我小命就沒了,還有什麽連不連累的!”趙青心道:“你身負重任,此時卻要留在這裏照料我。”華鳴洲笑道:“管它呢,沒有你我也不活了,以後我們夫妻同生共死!”趙青心聽了,想說:“誰跟你夫妻了?”可心中一急,就說不出話來,隻能大口喘氣。華鳴洲把耳朵湊到趙青心嘴邊,卻沒聽到她說話,見她臉紅氣喘,一副又羞又急的模樣,他就順勢湊下嘴去親了她一口,然後趕緊逃到洞外去。

趙青心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掙紮了,華鳴洲溜出去後,她心裏道:“不說我們也是要同生共死的,但要說這話你就不能認真點說?非要嬉皮笑臉的,還乘人之危!”不過愛情的滋味,也讓她內心充滿甜蜜與驚喜,要是在民間,她這個年齡早就孩子滿地爬了,若不是她師父臨終前要她到江湖上走一回,大好青春年華就真真空虛度了,又想到這半個月來,自己像初生嬰兒般柔弱,吃喝拉撒全要華鳴洲照料,有時晚上怕冷還要讓他摟在懷裏睡,哪裏還有男女之嫌?想到這,她更是羞臊難當,但又無可奈何。

華鳴洲也覺得自己剛才過分了點,在洞外磨蹭了一會兒,估計趙青心的氣消了幾分,才又進來,蹲在床邊對她溫言軟語道歉、求饒、調哄等。趙青心正羞臊難當,見他進來,就把頭轉向裏麵,等聽了幾句,實在聽不下去,她就張口說話。華鳴洲湊過耳朵,隻聽趙青心恨恨道:“你敢欺負我,小心你的皮,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華鳴洲隻好賠笑道:“以後的賬讓你一起算,我都認!”趙青心氣道:“以後要是再膽敢如此,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華鳴洲連連保證再也不敢了,趙青心又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安靜躺會兒。”

華鳴洲又出到洞外,在山穀裏走了一圈,心想:“這半個月來真是茹毛飲血、挖洞穴居,日子過得簡直跟野人差不多!天天吃魚,早就吃膩了,可附近偏偏連個山雞野兔什麽的也沒有,而且一直沒吃到鹽,嘴裏淡得慌!”他連鹽的味道都快忘了,若不是習武之人,怕是早就手軟腳軟了。但他估計要等趙青心完全恢複功力,離開這地方,還早著呢,因此他打算外出一趟,看能不能就近找到山裏人家,弄些生活必需品回來。

和趙青心商量後,第二天一大早,華鳴洲讓她在山洞裏休息,他在外麵把洞口封起來,再蓋些草皮作偽裝,然後向南飛速而去。之前他在山頂上看過地形,南麵遠處山勢相對平緩,有農人或獵戶落地安家的可能性大些。

到了晌午,華鳴洲便回來了,大包小包地背了些生活必需品回來,看來是找到人家了,他還順路打了兩隻野雞。

原來,往南二十多裏,一處小山溝裏散落著七八戶人家,皆是以農漁樵獵為生。問起這裏算是很偏僻的了,離鎮上還有四十多裏遠,華鳴洲不放心讓趙青心獨自一人等太久,就用銀子向那幾戶人家盤了些生活必需品,又托他們到鎮上再買些東西回來,他過幾天再回來取。雖然在上黑石寨之前,華鳴洲把捕頭的行頭寄存在當地衙門,但刑部腰牌等貴重東西,自然還是要隨身攜帶的,那幾戶人家見他來曆不明、形跡可疑,他就亮出刑部腰牌,交代那幾戶人家守口如瓶,那幾戶人家得了銀子,又懼官威,自然從令。

……

轉眼一個月便過去了,此時已是臘月寒冬,好在南方的天氣尚不怎麽冷。

趙青心的身體又恢複了些,元氣漸足,已能拄著拐杖下地走路了。華鳴洲想:“那群蒙麵人既然之前沒能找到我們,應該早就放棄了。而就趙青心現在的身體狀況,武功要恢複到以前的狀態,估計還得三五個月才行。”於是他打算在山坡下竹林中搭幾間屋子,方便生活起居,再說春天雨季一到,山洞裏就會變潮濕,不宜住人。

一天早上,華鳴洲又把趙青心封在山洞裏,他要再出去一趟了。

每次華鳴洲走後,趙青心就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特別地慢,華鳴洲走後,她就開始牽掛起來,其實隻是剛過不久,但她覺得已過了很久很久了,恨不得華鳴洲能快點回來。雖然每次華鳴洲都趕在晌午前回來,趙青心也知道他比自己更急著想回來,半刻都不敢耽擱,但她每次都覺得他回來晚了,每次都要讓她等到心中有了抱怨,他才回來,不過,等到他回來時,那種抱怨又立刻被欣喜所替代。

果然,不到晌午華鳴洲就又回來了,這次他除了帶回些生活必需品外,還弄來了斧鋸刨鑿等工具,開始著手建造屋子。

華鳴洲一邊照料著趙青心,一邊練武,對於造屋之事真是三天打魚兩天打網,山洞冬暖夏涼,隻是濕氣較重,不如北方的窯洞,不過好在現在離春天雨季尚有些時日,所以他也不著急。

一天下午,華鳴洲又在忙著搭建屋子,趙青心背靠著竹子,坐在一旁看著。

此時房屋的地基已經打好了,所需的木料、竹片等也已先備下了,整齊有序地堆在一邊,華鳴洲正在搭框架,看樣子是要建高腳屋,分三個房間。趙青心見狀,心想:“房子早點建好也好,省得跟他窩在山洞裏,多有不便。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他就越來越不守規矩了,每次警告他過後,他雖道歉認錯,滿口答應以後不再犯,可沒過三兩天,他又露出原形了,而且還變本加厲、得寸進尺,再這樣下去如何是好?他有時溫情款款,用甜言蜜語來哄我,有時又吊而郎當,眉開眼笑來挑逗我,也沒個正形。自己雖可以跟他同生共死,但卻不能讓他這般胡來!”

原來,就在昨天晚上,華鳴洲睡到半夜醒來,過去查看趙青心的被子是否蓋好時,就偷偷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其實那時趙青心是醒著的,不知道華鳴洲是否還要親嘴,當時她緊張得心一陣亂跳:“若是拒絕他,他又要糾纏好久;若是從了他,怕他像那猴兒,給了杆子就要順著往上竄!”她隻好繼續裝睡,好在華鳴洲親過她的額頭之後,又自己回去睡覺了。華鳴洲這一舉動,讓她又喜又羞,又是害怕:“再這樣下去,就怕他會有無法自製的時候,自己武功恢複前,根本無力抗拒,到時如何是好?”

天上的飛鳥要築巢,地上的走獸會造窩,那都是成雙成對關乎繁衍後代的事,人類自然亦是如此。趙青心望著華鳴洲寬大的背影,見其建房子時條條是道,胸有計劃,她不由心中一動,閃過一個念頭:“以後若真是和他做了夫妻,遠離江湖,共同造個溫暖的家,然後男耕女織,生兒育女,過著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那才是真正幸福的生活!”

趙青心問道:“不就搭個三間屋子嗎,弄那麽牢靠幹嘛?”華鳴洲道:“要弄就弄結實些。”趙青心道:“我們又不是要在這裏長住,弄這麽結實隻是白費力氣了。”華鳴洲道:“多費不了一點力,你若嫌棄這裏,以後我們就住別的地方去。”趙青心笑道:“以後我才不住這裏呢,誰肯跟你住了?我看你弄這麽結實,是想留著以後娶龍妹子做新房用的!”華鳴洲咬牙笑道:“好好的胡說什麽,龍妹子才不該過這麽清苦的日子呢,你這不是咒她嗎?”趙青心道:“你是說我才該命苦嗎?”華鳴洲嘻道:“以後我們就同甘共苦!”趙青心冷笑道:“誰肯跟你同甘共苦了?”說罷便轉過身去不再搭理華鳴洲。華鳴洲隻好訕訕道:“好吧,我是覺得反正無聊,就多費點力氣,權當樂趣!”

趙青心對華鳴洲總是忽冷忽熱,刻意保持著一定距離,這其實是因為她師父慈海神尼臨終前贈給她的那四句偈子,成為了她心中的一個梗,隻要這個梗在,她便無法完全敞開心扉接納華鳴洲。華鳴洲自然不知其理,以為是趙青心受傷後內力盡失,心情不好,才會喜怒無常,或是自己不小心又說錯話了。

原來,慈海神尼臨終前勸趙青心到江湖上走走,可是趙青心覺得自己將失去依靠,江湖茫茫,前途未卜,該何去何從,不由問起了自己的人生歸宿,於是慈海神尼便念了四句偈子贈與她,其偈雲:“瓜秧未長成,已思瓜滿棚。莫等三春盡,趁取眼前人!”趙青心聽後不解,欲問詳情,慈海神尼卻說不必多問,到時她自會明白。

以前趙青心偶爾會想:“所謂的‘眼前人’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會不會就是眼前的華鳴洲?如果不是他,那又會是誰?”現在她麵對華鳴洲時,心中的疑問與煩惱又更深了一層:“自己和他同生共死,心中還能再容下另一個人嗎?如果不是他,自己該怎麽麵對,他又會怎麽麵對?如果不是他,早知當初還不如不去認識他們,如果是他,那四句偈子又何解?”這些問題時不時在她心中糾結著,令她心亂如麻,有時她甚至後悔當初不如不問,一切隨緣而遇,隨遇而安,如今也不會生出這麽多煩惱!

趙青心以前跟隨師父吃齋念佛,生活實在單調,慈海神尼西去後,她更是孤苦伶仃,除了偶爾在民間施藥,每日深居簡出,勤練武功,日子過得萬分孤寂。她相信緣分,珍惜緣分,又害怕緣份弄人,所以當華鳴洲冒了出來並撥動她的心弦時,她的內心也認定他是一生所愛,所以不惜和他同生共死。那四句偈子,她本以為它可以為自己的歸宿指明方向,但現在它反而成為了她與華鳴洲之間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令她心中左右為難。

這時,趙青心又想起來陳瑩和龍千千,她想:“要是有陳妹子和龍妹子在身邊,或許可幫我解開自己心中的糾結。特別是龍妹子,肯定會有新奇的想法,也不知她們現在怎麽樣了?還有飛虎兄弟、李泰李達兄弟和小葉子,也不知他們是否皆安然無恙?”她曾不止一次問過華鳴洲是否有王飛虎等人的消息,她明知華鳴洲也不知道卻還是要問,其實隻不過是希望互相安慰罷了。

自從與龍千千不辭而別,趙青心擔心龍千千會傷心不已,其實她的這份擔心是多餘的。龍千千雖然也很想念他們,但她卻認為有緣相識,即使會分開,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能留下美好的回憶,總比無緣相識好。因此,龍千千心裏裝著的,總是一些美好的事,思念是有,傷心卻無。

話說回來,每次趙青心對華鳴洲橫眉冷對後,有時把話說狠了,見華鳴洲神情沒落,她也後悔自己說得過分了,擔心華鳴洲會因此灰心喪誌,或是會以為自己性子不好,難以親近,從此疏遠了自己。好在每次過後不久,華鳴洲又會嬉皮笑臉地圍在她身邊轉,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她不由想起:“龍妹子說的不錯,他這人除了重情重義,就是心軟好哄,不愛計較!”

新建好的房屋,雖然簡陋局促,但堅固結實,足以遮風蔽雨,飲食起居也方便多了,總算象是個家樣子。趙青心跟著師父慈海神尼飄流多年,早已習慣了四海為家,此時住進新建好的屋子,就像飛鳥歸巢,突然有了歸宿感!

一天,華鳴洲又背了一大袋東西回來,一件件翻出來讓趙青心過目,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還有男女各一套新衣服,另處還有幾盒糕點、糖品、果脯等。趙青心見後,心中盤算道:“這日子算來也差不多快過年了。”問過華鳴洲,果然再兩天就是除夕了。

華鳴洲等趙青心看過所有東西後,便拿起一顆果脯塞在她嘴裏,入口酸甜,生津開胃,味道極佳,趙青心覺得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華鳴洲又道:“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呢!”趙青心道:“是什麽好東西?”隻見華鳴洲從懷裏掏出一根銅釵來:“剛好有銅匠到那村子裏做活,我就給你打了根銅釵子,讓我幫你插上看看。”趙青心伸手搶了過來,隻見銅色新作,通體小巧,防滑紋理似行雲流水,上麵有一朵蓮花為飾,一端針頭如梭,其樣式雖簡約,但做工細膩講究,不佚精美。趙青心道:“我自己別上就可以了,不勞你動手!”於是,對著鏡子,解下發巾,梳了梳頭發,然後捋起耳邊的散發,擰成一股,綰在腦後,再別上銅釵,又一邊道:“我頭發又細又軟,銅釵子較重,怕是容易掉,還不如木頭或竹子做的好用,掉了也不可惜!”

華鳴洲走近前去偷聞趙青心的發香,雖然那味道已經很熟悉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再聞一聞。他見趙青心一頭烏亮如瀑的長發,心中一動,道:“以後出去再給你買些宮式玉簪、金釵、綢花、流蘇、珠墜、纓絡等,往你頭上這麽一整,再配身漂亮的花衣裳、金銀珠寶,那可美得比天上的仙子了!”趙青心聽了心中雖喜,但她素來喜歡儉樸,戴不慣那些東西,就道:“你見過哪個江湖女子戴那些東西了,掉了哪裏找去?再說我也不喜歡。”說著一把推開華鳴洲,找借口自己練功去了。

趙青心每日勤加修煉,元氣終複,體能已與普通人無異,接下來要納氣歸元,使真氣慢慢在丹田匯聚。到了第二年初春,華鳴洲再試著運氣幫她恢複時,她體內的真氣已開始有了微弱的反應,照此下去,她的內力將進入快速恢複期,一個月後便可恢複三成,兩個月後便可基本複原。

山穀裏的日子是十分無聊的,但趙青心勤於練功,隻爭朝夕,倒是覺得日子過得很快。不過華鳴洲就不一樣了,練功之餘,總愛瞎忙著些什麽,除了到湖裏捕魚山裏打獵,還有屋前屋後屋裏屋外日常清掃外,他最近又在竹林外平整了塊地,像是準備做菜園子用的。趙青心見了,就是忍住好奇不問,她想省得讓他有借口來糾纏自己,再說自己不問,他無聊時也會主動來跟自己說的,他總是這樣。

……

正所謂是:“二月春風似剪刀,裁出新裝別樣巧!”到了二月,大地漸漸回暖,一陣細雨過後,天氣放晴,風和日麗,山穀裏一片生機盎然,新葉初展,春花爛漫,如給四周的青山畫了彩妝,與湖麵上清澈的倒影相映成趣,令人賞心悅目!

此時,趙青心的內力已恢複了六七成,她除了繼續修煉內功心法,也開始兼顧溫習劍法了。

一日傍晚,趙青心以竹竿為劍,練十幾遍劍法後,覺得有點力虧,便在湖邊慢慢走了一圈,然後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休息,一邊欣賞著湖光山色。沒一會兒,華鳴洲也跑到湖邊來洗手,趙青心見他手上沾有汙泥,也不知道他剛才幹什麽去了,不過她就是不問。

華鳴洲一邊洗手,雙眼卻呆呆看著趙青心。此時晚霞如煙,湖光瀲灩,翠竹森森,這山穀仿佛就是人間仙境,趙青心就是落在湖邊的美麗的仙子!

華鳴洲一時忘了怎麽搭訕,見趙青心頭上斜插著幾枝花枝,有兩朵紅色杜鵑花他倒是認得,旁邊一枝開滿淡黃色小花,另一枝開滿雪白色的小花,相映成趣,他就木訥問道:“你頭上的花真好看,那是什麽花?”趙青心笑道:“這些花平常得很,大的是杜鵑,小的黃的叫山胡椒、白的叫白檀,山裏多的是。你覺得好看,自己也去采幾枝插呀!”華鳴洲站起來,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道:“還是人好看!”趙青心指尖勾點水珠,潑到他的臉上,但他並不在意,反複念叨了兩遍,就匆匆走了。

趙青心聽華鳴洲誇自己好看,心中雖喜,卻又怕他胡說些話來,又後悔自己剛才輕佻了,正想趕他走,誰知這回他卻自己先走了,而且走得很幹脆。趙青心心中不由大覺奇怪:“若在平時,他非多搭幾句不可。有時甚至像饞嘴要糖的小孩子,非上來糾纏一番,得點甜頭方肯放過。說他是乘人之危呢又不是,之前我自己身體弱,根本無力反抗,他無非占點小便宜,倒還不敢太過分,現在倒好,我的內力一天比一天恢複,他就存心一天比一天壞!奇的是這回倒不一樣了,他肯定又在瞎忙些什麽了,剛才見他手上有汙泥,說不定是在種菜了。”過一會兒,等她到菜園子一看,果然,菜畦一排排整整齊齊的,看樣子應該是播上了種子,隻是人卻不見了。

趙青心看了一會兒,隻見華鳴洲扛著幾根竹竿回來,堆放在菜園子的一角,從中挑了四根較粗壯的插在土裏作為支柱,然後又在上麵放橫的豎的,用竹條綁牢,看樣子象是在搭棚立架。趙青心見狀,好奇問道:“那邊又是要做什麽?”華鳴洲道:“地裏放了幾顆黃瓜籽,我要在上麵搭個架子。”趙青心譏笑道:“剛種下那還早著呢,等長出了瓜秧,再搭也不遲!再說,我武功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下個月我們也該走了,就算你的任務不著急,我們也該去找飛虎兄弟他們了,你總不會是想一輩子呆在這山穀裏了吧?”華鳴洲道:“是啊,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老是掛念在心頭!”趙青心道:“他們也應該一直在擔心著我們,我們還是早走早好,早一天見到他們,就省得多掛念一天!”華鳴洲笑道:“我這不是怕到時急著走,就沒時間理會這些了。所以趁著現在沒事,先把架子搭好,到時瓜秧的藤蔓自己爬起來,日後就算沒人打理,自然也會瓜果滿棚。”

趙青心聽了,猛然轉念及至她師父臨終前留下的那四句偈子,眼前的這一幕不正應景了嗎?她頓時如遭電擊,癡立當地,心中反複默念著那四句偈子。

華鳴洲見趙青心站在那裏,雙眼直看著自己,卻又不說話了,於是他便自言自語接著道:“我知道這些菜種了也是白種,反正我們是吃不上了,但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會回來的,所以我先學著試種。”趙青心回過神來,問道:“還回來做啥?”華鳴洲笑而不答,他想趙青心應該明白他的意思,因此不如不說,省得說了她又生氣。誰知趙青心這回卻沒像以往一樣橫眉冷對,而是淺淺地笑了一下,然後自己回屋去了。

趙青心隻覺自己心跳得非常厲害,腦熱如沸,身體發麻,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屋裏的。想到自己良緣天定,她心中不由十分欣喜,在屋裏坐了一會兒,一時不知如何自處,便拿起鏡子照一照,也許是因為剛才練劍的原因,隻見自己臉上雙頰泛著紅暈,如抹了胭脂。她從未如此仔細地端詳過自己的容顏,此時見自己嬌豔動人,不由就多照了幾下,又覺得有些困乏,便洗了把臉,到**躺一會兒。

趙青心恢複了精神,可腦海裏全是華鳴洲的影子,隻覺得他渾身上下有種特別吸引人的魅力,他就像春天裏早上的太陽,散發著和煦的光芒,自己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隻想在他懷裏盡情地、恣意地綻放!此時,華鳴洲就在外麵,她很想跑出去看看他又在瞎忙什麽,卻又覺得不妥,於是她便收攝心神,去準備晚飯。

夜裏,外麵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有了雨聲,也隻有雨聲,反而顯得山穀特別寧靜。

趙青心坐在燈前縫補舊衣服,華鳴洲守在她身旁發呆,不時幫她挑挑燈芯。山穀裏的日子很安逸,但難免十分無聊,時日似乎變緩慢了,白天還好些,黑夜就顯得特別漫長,倆人有時閑話談盡,又無話可再說的,就默默相對。此時,倆人的心思或許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相通的:“此處恍若與世隔絕、寂寞無邊,倒是個隱居的好地方。以後我們倆就在此長相廝守,忘卻世間繁華,任歲月靜流,相伴到老!”

趙青心見華鳴洲雙眼直直地盯著她縫衣服,魂兒早不知道哪裏神遊去了,就道:“時辰不早了,你還是先去歇息吧!”華鳴洲道:“嗯,現在還不困,就多陪你坐一會兒。”趙青心笑道:“那你發什麽呆呢?”華鳴洲道:“我在數著你總共縫了幾針。”趙青心聽了,停下針線道:“那你倒說說,共有幾針了?”華鳴洲笑道:“剛才那個口子來回縫了三十六針,現在這個口子來回縫了二十五針了,總共六十一針。”趙青心道:“就你這麽無聊,還數這個!”她自己又沒數,也不知道華鳴洲說的是不是真的,還是隨口瞎說,因此也無從辯駁,就道:“那你倒猜猜這個口子還要補幾針才好?”華鳴道:“這我要看看再說。”便湊過去挨著趙青心坐,趙青心就用針紮他,不讓他靠那麽近。

趙青心一邊縫著衣服,又漫不經心地問著些無關緊要話,華鳴洲見她這回對自己和顏悅色,不由心猿意馬,就算再困也舍不得走了。趙青心問道:“那你以後完成了任務,又有何打算?”華鳴洲道:“等完成了任務,我也不幹了,樂得逍遙自在。”趙青心追問道:“然後呢,總要有個去向?”華鳴洲道:“然後…然後……”趙青心見他說不出口,回眸看了他一眼,倆人四目相對,不由都微微一笑。昏黃的燈光下,趙青心美豔不可方物,肌膚倒比以前白嫩了不少,以前吃齋食素,膚色發黃。她左眼尾處的黑斑早已消褪幹淨,原來那黑斑並非天生的,而是以前慈海神尼擔心她長得過於豔麗,會引來狂蜂浪蝶,故意讓她用藥水畫上去的,隻需停用藥水兩三個月,便會自行消褪。此時她這麽回眸一笑,嬌豔無比,勝似荷花初綻,盈盈妙目,眼波溫柔嫵媚,更是勾魂攝魄。華鳴洲見狀已癡倒,喃喃道:“然後就永遠跟你在一起,你在哪我就跟在哪!”趙青心又羞又喜,啐道:“我又不帶小狗!”

衣服縫好了,趙青心放下針線,不由打個哈欠,伸一下懶腰,誰知華鳴洲趁機摸過去一把抱住她。

趙青心猝不及防,又驚又急,想推開華鳴洲,這才發現自己的內力明明已恢複了七八分,此時卻偏偏使不出半點力氣來,被華鳴洲抱得緊緊的,根本推不動,想點他的穴道,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掙紮了一番,也無濟於事,隻好任他胡作非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