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桃花漸欲迷人眼

欣賞完泰山日出的美景後,華鳴洲等人便下山來,然後一路向西南進發。待行至汶上時,天色將晚,眾人不急著趕路,便停下來住店歇息。

眾人無事,就都匯集到華鳴洲房中喝茶閑聊。說到行程等事宜時,華鳴洲剛開口說話,小葉子也正要說什麽,兩個人的話頭撞在了一起。華鳴洲笑道:“你先說。”於是小葉子道:“我覺得我們這一路走來,背後總有人在跟著!”華鳴洲聽了,不由拍手道:“巧了,我要說的也正是此事呢!”

小葉子說道:“從武林大會散會後開始,到昨天黃昏我們登上玉皇頂,又到今天早上我們這一路走來,我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一直盯著我們!”王飛虎等人聽了,都驚訝不已,陳瑩問道:“那會是誰呢,有沒有看清是什麽樣的人?”華鳴洲笑道:“我是下午才察覺的,也不敢太確定,不過小葉子這麽一說,那肯定是不會錯的了!”

小葉子又道:“是誰在背後盯著我們,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其實我壓根兒就沒見到人,但我卻可以感覺得到,隻是我暫時不想驚動他們,所以才一直裝作沒發現。如果我的判斷沒錯,那些跟蹤我們的人不僅是盯梢高手,而且已經換了幾批人了,昨天下午至我們登上玉皇頂時有一批,今天上午從泰山腳下開始到中午時換了一批,下午又換了一批。這些人應該專門從事盯梢的,這種人除了精通跟蹤術、易容術和打探消息外,論武功或許隻是普通高手,他們隻聽從調遣,各自負責各自的任務等。”

王飛虎問道:“這麽說,這些負責盯梢的人背後是有組織的,那會是什麽樣的組織呢?江湖上就算那幾個較大的幫派,也沒有哪個幫派會設置如此專門負責盯梢的機構,難道是天樂宮?還是……”眾人聽了,不禁麵麵相覷。

華鳴洲搖手道:“先不要說出來!大家也不要胡亂猜想,就當完全沒有這回事,大家日後多留個心眼,處處小心就是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早些來也好,我還怕他們不來呢!”小葉子道:“要不要設法把跟蹤我們的人揪出來,看看是誰派來的?”華鳴洲道:“要把他們揪出來也不難,怕是拿了那幾個盯梢的,也問不出什麽來,反而會驚動他們背後的組織。我看不如讓他們繼續跟著,日後再作打算。”陳瑩打量著華鳴洲,笑道:“我現在才發現,原來華大哥可真是賊得很!”眾人聽了,都嘻笑了一陣。

華鳴洲摸了摸下巴,疑道:“隻是他們派出來的人多了些,又不是要動手或幹嘛。一般同一路段內跟蹤的人越少越不容易被發現,就算有同夥也是交替行進,特殊情況才需要其他同夥打掩護。因此,這些人倒有點像是不同的兩夥人?”說完看著小葉子,似乎想從小葉子嘴裏得到答案。小葉子回想了一下,肯定道:“確實像是不同的兩夥人。”

等叫上酒菜時,華鳴洲問店小二本地都有什麽特別的風土民情,有什麽新鮮的或特別的事等,店小二見華鳴洲等人點的酒菜較多,就在一旁候著,一一回答華鳴洲的問話。

華鳴洲又問道:“小二哥,你可知道本地晚上最熱鬧最好玩的地方是哪裏?”店小二笑道:“那當然是吃喝玩樂的地方囉!本地有家比較大的酒樓,裏麵有戲台子。”華鳴洲接著問道:“那賭坊呢,此地最大的賭坊是哪家?”店小二回道:“這位客官,要說本地的賭坊,除了幾個熟人自己湊在一起的小賭場外,算起來真正有掛牌的賭坊也就隻有那麽一家,就叫‘通寶賭坊’,當然也是本地最大的賭坊了,不過客官還是少去那裏賭為好!”

華鳴洲來了興趣,又問道:“哦,那通寶賭坊在哪條街,老板是誰,裏麵可都有什麽樣厲害的角色?”店小二道:“從前麵這條街往右直走,過了兩個路口,就可以看到前麵不遠處的‘通寶賭坊’的招牌了。這家賭坊是幾年前開的,一下子就開得挺大的,慢慢地就把本地原來的幾家小賭坊擠兌掉了。這家賭坊平時是一名叫宋錢的人在看管場子,坐鎮指揮等,所以剛開始大家都以為他就是老板,但後來有人說其實老板另有其人,說是後台的老板大著呢,但具體是誰也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不知臉圓臉扁。”

店小二又道:“客官,俗話說‘小賭貽情大賭傷身、強中自有強中手、見好就收!’這些道理客官應該比小的懂得多,小的就不多嘴了。客官若真的想去玩兩把,要懂得適可而止,該收手就收手!”華鳴洲笑道:“小二哥是個實誠的好人,多謝提醒!”

等店小二走後,陳瑩問道:“華大哥,晚上你要去賭錢了嗎?我們可也要跟著去。”華鳴洲笑道:“你們去幹嘛,你也懂得玩嗎?”陳瑩道:“我也時常見過街坊鄰居在賭博,我們隻是去看看熱鬧,就怕你連自己也輸進去了,我們好把你搶回來。”

華鳴洲還沒回答,王飛虎道:“街坊鄰居賭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以前也常賭過。俗話說十賭九詐,一點都不錯,最怕的是遇見高手,所以我一般隻與熟人賭,知根知底比較放心!”陳瑩道:“都有什麽詐法,說給我們聽聽?”

王飛虎道:“詐法很多,我隻知道一些普通的,但我也沒學過。除了腦子要精,大體上有在賭具上做記號的,也有靠手法作弊的,還有幾個人聯手設局的。但要是遇見真正的高手,比變戲法還神,就算你明知有異,可自己是怎麽被詐的,你可能一直看不破、也想不通。”

華鳴洲說道:“賭博並非好事,輸點小錢也就罷了,但有些人沉湎其中難以自拔,為它家破人亡的也有不少,因此不去碰它最好!我倒不是真的想去賭,隻是賭坊那地方魚蛇混雜,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是想去看看能有什麽發現。”又道,“嗬嗬,賭坊裏不是一個叫宋錢的在管事嗎,宋錢送錢,看來我去了準能贏回大把的銀子!”

小葉子沒認真看過賭博,也說著要去看看,李泰就說反正大家沒事不如一起去,唯獨趙青心嫌賭坊裏烏煙瘴氣不想去。最後眾人商定,到賭坊時,華鳴洲、王飛虎和小葉子先進去瞧瞧,趙青心、李泰李達兄弟和陳瑩則在附近找個地方喝茶,如果賭坊裏沒什麽發現,大家再一起四處逛逛。

……

華鳴洲等人按照店小二所指的路線,出門後右拐直走,過了兩個路口,果然就看到了“通寶賭坊”的金字招牌。

眾人走近前去一看,剛好賭坊斜對麵就有一家茶肆,於是眾人就先到茶肆裏喝了碗熱茶,然後華鳴洲、王飛虎和小葉子進入賭坊裏,趙青心、李泰李達兄弟和陳瑩則留在茶肆裏繼續喝茶閑聊。

華鳴洲領著王飛虎、小葉子一腳剛踏進賭坊大門,就有一個人迎了上來,點頭哈腰大聲喊道:“三位爺晚上好!三位爺是來這裏玩的,還是找人?”

華鳴洲一看,此人有些臉青鼻腫,像是前兩天剛挨過揍似的,還沒消退。華鳴洲略點了一下頭,笑道:“當然是來玩幾把的。”那人見華鳴洲的衣冠雖不算華麗,但已好過普通百姓,更兼氣度非凡,也像是位金主,於是就點頭哈腰道:“那三位爺裏麵請,祝三位爺財運亨通,大進鬥金!”說著一手掀起簾幔,把華鳴洲等人往裏間請。

華鳴洲等人進去一看,隻見裏間四處燈火通明,聲音嘈雜,空氣汙濁,這裏是一個大通間的大廳,裏麵足足擺了十八張賭桌,大多已圍滿了人,有親自上陣的,也有在一旁摻和的或看熱鬧的。

這通寶賭坊雖說是本地最大的賭坊,但要是在長安,比這家大三倍,且豪華十倍的賭坊多的是,但能在長安街開賭坊的,都是朝中有人,否則就別想能混得下去。

華鳴洲帶著王飛虎和小葉子在各個賭桌旁轉了一圈,發現所有賭客皆是市井之徒。他們最後停在了一張人數最多的大賭桌前,擠上前去一看,原來這一桌玩的是搖骰子猜點數,由莊家搖骰子,然後眾人猜點數押寶。

搖骰子猜點數有許多種玩法,最簡單的是押大小,一般用三個骰子,超過九點的就是大,九點及以下的就是小,此種押法輸贏各半,賠率最低。當然也可以直接猜點數,花樣繁多,此種押法的賠率較高,但猜中的幾率最小,隻有高手或是想豪賭一把的人才會這樣押寶。以上種種,大體按難度分配賠率。

此桌人雖多,但賭的金額不大,來這一桌玩的都是普通賭客,這是因為玩搖骰子的賭法簡單,除非倆人對賭,比試手法,否則輸贏全靠運氣,而且可以多人同時玩、押法多樣,氣氛熱烈,最助賭興,有身份的賭客一般都不喜歡湊這種熱鬧。在此桌坐莊的是一名身材矮小、四肢肥短的中年男子,其生得頭顱大且圓,但臉盤子較小,五官短促,乍一看貌似童子,像是幼年時就停止發育的了,但細看之下,此人兩鬢已斑白,皮膚鬆弛,臉上有皺紋,雖看起來隻有四十五歲左右,但實際年齡可能更大。

華鳴洲本是來瞎碰的,看能不能有意外的收獲,但逛一圈,發現所有賭客都是不會武功的普通百姓,至於那些看場子的打手,也並非高手,倒是這名坐莊的侏儒,像是個不錯的練家子。華鳴洲問身邊的人,得知此人的名號為“韋寶兒”,也是賭坊裏的人,當此人來坐莊時,桌麵上總是輸贏相差無幾,似乎是不會出老千的主,所以普通賭客也大多願意讓他來坐莊。確實,骰子搖定後,下注由人,就算莊家手法高明,但他又不可能事先知道賭客會押什麽,不同賭客的押法也不同,除非他等賭客下注後,再偷動骰子,鐵定了吃多吐少,否則總體輸贏不大。

但華鳴洲知道,這種桌麵的莊家若單靠運氣,是很難長久盈利的。因此,在這種桌麵坐莊,若非作弊,則莊家必須是個腦子十分聰明好使的人,能抓住大部分賭客的心理,因勢利導,再輔之以搖骰子的手法,時常能做到吃多吐少,贏在微利,積少成多。這種人說他作弊也說不過去,因為骰子搖定後,他確實未動過手腳,但這種人不僅腦子聰明而且手法高明,可以根據眾人之前的表現,預判眾人這一把下注時所傾向的押法,然後再搖出自己想要的點數。

韋寶兒那又小又亮的眼珠子溜了華鳴洲、王飛虎和小葉子一眼,仍繼續搖他的骰子。他手中的骰盅是用黑檀木鑿成的大號盅罩,下配黑檀木底盤,一般隻有較大的賭坊才有配備。

韋寶兒一雙小手夾著骰盅時而上下甩動,時而左右搖動,然後放在桌上,眾人紛紛下注,大多是押大或押小。華鳴洲也從懷裏掏出一塊銀子扔在了“大”字上,眾人一見來了個闊佬,頓時眼睛都亮了一下。

韋寶兒見眾人下得差不多了,就叫了聲“要開盅了,買定離手!”說著右手按在盅上,眾人一片胡亂吆喝,呼大喝小。待韋寶兒輕輕提上盅罩,喊了聲“一三五九點小!”就先一伸手把押在大字上的銀子和銅板等先收了回去,然後再賠給押小的。

不一會兒功夫,華鳴洲便賭了十八局,似乎總是有輸有贏,眾人也不知道他是輸多還是贏多。但韋寶兒卻心中有數,他心中算得一清二楚,此時華鳴洲總共已經輸了約十八兩銀子。

又連輸了幾把後,華鳴洲便把懷裏的銀子和銅板全部掏出來,又向王飛虎和小葉子要了一些的碎銀和銅板,堆在自己麵前。華鳴洲這回等韋寶兒搖定後,便拿出些銀子,除了壓大小,還猜點數,分散下注。

眾人一看華鳴洲這樣有矛盾的多重押法,就估計華鳴洲是輸了便急紅了眼,急於贏個好彩頭,以期運氣從此轉好。韋寶兒一開盅罩,果然讓華鳴洲猜中了點數,雖並非全部,但由於賠率不一樣,這把華鳴洲贏多輸少,算起來賺了不少,果然贏了個好彩頭!眾人一陣叫好,其他賭桌上的人聽了,有的也忍不住圍過來觀看。

誰知後麵華鳴洲便一直用類似的這種玩法下注,又玩了三十局左右,雖然也是有輸有贏,但他麵前的銀子和銅板已堆積如山,一看就知道結果了。眾人第一次見有人一直用這種玩法下注的,早已眼花繚亂了,有的人見華鳴洲勢頭正旺,幹脆跟著他下注。

華鳴洲抓了一大把的銀子給王飛虎和小葉子,又抓了幾把銅板撒給身邊的賭客。眾賭客雖然覺得華鳴洲撒錢的做法有點不吉利,但接了銅板後心裏自然是樂滋滋的,巴不得華鳴洲贏個不停,有的人甚至已默默在為他禱告。

接著,華鳴洲便都是以一兩以上、五兩以下的銀子下注,又玩了十局,又是贏多輸少。此時韋寶兒已知道今天遇到了不顯山露水的高手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道:“各位客官且慢下注,本人今晚有些累了,該休息一下了,大家有沒有願意來坐莊的?”眾人一片噓唏聲。韋寶兒又道:“不然,這位爺若還有興趣玩,不妨到樓上雅間去,那裏清靜,又有果盤茶點,就讓本坊的桃紅姐單獨跟你玩幾把,如何?”

眾人聽了,有的勸華鳴洲見好就收,有的慫恿他上樓去。華鳴洲在這種熱烈氣氛的烘托下,不由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叫道:“在這兒好,這裏人多熱鬧,到了樓上本大爺就沒興致了,還是請桃紅姐下來吧!”韋寶兒說:“既然如此,那我這就上樓去請桃紅姐下來坐莊。”

本地的賭客大多知道桃紅姐的真實姓名叫“殷紅”,又因為她長得美麗妖嬈,加上時常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幾時、又是誰給她起了個外號叫“桃紅姐”,於是就這麽叫了起來。這桃紅姐平時隻是在貴賓房伺候和陪賭,眾人雖然沒跟她賭過,但早聽說過她不是善茬,專門宰殺過路的客商,此時一聽韋寶兒說要請桃紅姐出來坐莊,眾人自然不想跟她玩了,但又都不願離開此賭桌,一來要看看華鳴洲是怎麽跟她賭的,自己偶爾也可以跟著下注,不然就在一旁看著過癮也好;二來自然是要看桃紅姐了,既可看她這個美人兒,也可見識一下她的手法如何。

眾人正等著,樓梯上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不好意思,奴家小桃紅讓各位客官久等了!”那聲音又嬌又媚,好像可以鑽到男人的骨子裏麵去,讓他們的骨頭變酥軟。

眾人聽了,便順著聲音抬頭望去,隻見樓梯上站著一位正值桃李年華的美麗女子,身材削瘦,弱似楊柳,天然一段風流,其修長的玉頸下,衣領半開,酥胸微露如蓮,頭發大波浪般卷曲,鬢角飄散著幾絲亂發。華鳴洲見狀,心想:“這女子想必就是桃紅姐了!”果然身邊已有人忍不住在一聲聲“桃紅姐”亂叫著。

桃紅姐見狀,不由嫣然一笑,臉上頓時便若桃花般爛漫,接著她便一步一搖慢慢地走下樓梯。看著桃紅姐的妖嬈模樣,有些人已是垂涎三尺,看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桃紅姐走下最後一級樓梯時,突然一個腳步不穩,身子一傾,似要摔倒,圍在樓梯口的人爭先恐後伸手去扶,誰知桃紅姐立即收回自己的身形,一下子又站正了。

桃紅姐走到賭桌前,眾人已被迷得神魂顛倒,有的開始語無倫次起來,淨說些胡話,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但桃紅姐並不在意,隻是笑了笑,先向華鳴洲拋了個媚眼,又行了個萬福之禮,才問道:“剛才聽說這裏有位爺好手氣,把韋寶兒都逼急了,正是這位爺吧?不知是否願意和奴家玩幾把呢?”

華鳴洲張大嘴巴,呆呆地看著桃紅姐,隻見她蛾眉高挑,眼犯春困,臉敷脂粉,唇塗膏紅,麵若桃花,加上其衣裳上桃花點點,頭上又插了枝宮綢桃花,真是豔若桃花,更勝桃花,難怪被人喚作“桃紅姐”!桃紅姐見華鳴洲一時忘了回答,又道:“這位爺如果不想玩了,那就把銀子收好,回去好摟著銀子睡!”說著,又咯咯笑了起來。華鳴洲此時回過神來,低頭看著麵前的一堆銀子,用手圍抱,攏了一下,又放開了,似乎有點猶豫。

眾人在一旁見狀,就有人大聲叫道:“賭、先賭幾把試試!”等,隻有幾個小聲說算了的,王飛虎和小葉子則在一旁不言語。

桃紅姐媚眼如鉤,直盯著華鳴洲,又笑道:“這位爺好手氣,不如把奴家也贏回去,日後好夜夜陪在爺身邊玩幾把,替爺解悶!”華鳴洲一聽,睜大雙眼直直盯著桃紅姐看,眼珠子都似快要滾落下來了,似乎被蠱惑住了,連魂都跑到她身上去了,一時賭興大發,咽了一下口水,叫道:“好,爺這就跟你賭幾把!”

桃紅姐問道:“奴家本姓殷名紅,這條街上的人都習慣叫我‘桃紅姐’,大爺您叫我‘小桃紅’或‘桃紅妹’就是了。不知這位爺怎麽稱呼呢?”華鳴洲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道:“是是,小桃紅姐姐,本人姓華,叫我華大爺便是了!”桃紅姐聽了,笑得花枝亂顫,手帕甩得華鳴洲一臉香氣,啐道:“姐姐那是不敢當的!”華鳴洲聞到她手帕上清幽的花香,如蘭似桂,倒不是一般庸脂俗粉的味道。

倆人打情罵俏罷了,桃紅姐坐莊,搖起骰子來,但眾人都隻是在圍觀,隻有華鳴洲一個人在下注。

玩了幾把後,桃紅姐說道:“華大爺,其他人都不下注,就我們倆人在玩,不如倆人各自搖骰子賭大小,大的贏,小的輸,這樣既簡單又有趣。如何?”華鳴洲往上拉了拉袖口,叫道:“如此甚好,搖大小我最在行,快拿骰子來!”桃紅姐又道:“隻論點數,還是要多加些花樣?如點數一樣,但花色不一樣怎麽算?”華鳴洲道:“隻論點數簡單些,若點數一樣就算和局,你沒輸我也沒贏。”

韋寶兒送上兩副象牙骰子,配單手可握用竹根雕成的小盅罩。桃紅姐讓華鳴洲先選一副,然後又道:“華大爺,您還是先把銀子兌換成籌碼吧,這樣比較方便下注,您看如何?”華鳴洲說了聲“好!”立刻就有賭坊裏的人拿著一把枰杆子、提著一箱子籌碼上來,先把華鳴洲的銀子稱了重,然後換成等額的籌碼,桃紅姐那邊,賭坊裏的人也送上了一箱子籌碼,堆在她麵前。

眾人聽桃紅姐說要和華鳴洲倆人對賭,就知道她這回是要和華鳴洲比手法了,心中皆不由暗付道:“除了出老千,要想隨心所欲的搖出自己想要的點數,那是神乎奇技的高手所為,以通寶賭坊的名聲,及桃紅姐在賭坊裏的地位,她的手法應該已經很老練了,不至於需要出老千來的。隻是不知道眼前的這位華大爺的手法如何,他前麵贏了一堆銀子,不知是不是靠手氣,還是他能憑骰子翻滾的聲音,從而辨別出骰子的點數來?但以他剛才亂押一通的方法看,似乎靠的是運氣,如果這樣,這回他可要輸慘了!”但大多數人也沒想那麽多,隻希望能看到華鳴洲真的把桃紅姐也贏過來。

華鳴洲和桃紅姐搖骰子時,眾人都安靜了。隻見桃紅姐右手拿著骰盅,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僅速度快,而且手法多變,看似極其熟練,卻又似很隨意,她一邊兩耳直豎仔細分辨著雙方骰子翻滾的聲音,一邊媚眼如絲仍直盯著華鳴洲看。而華鳴洲隻是手拿著骰盅,上下左右用力甩了幾下,然後就把直接扣在桌上。

桃紅姐見華鳴洲已搖定,她也就把自己的骰盅扣在桌上,按住不動,向華鳴洲比了個手勢,請他先下注。華鳴洲就先雙手握蓋住骰盅,然後一手遮擋,一手微微掀開盅罩,伸頭從小縫隙看進去,然後又馬上蓋住,撓了撓頭,才拿出最小的一個一兩的籌碼扔了出去。

而桃紅姐對自己搖出的點數連看都不看,雙眼隻盯著華鳴洲的一舉一動,她見華鳴洲裝模作樣還故意如此誇張,不由暗中笑了笑,等華鳴洲下注後,她就直接扔出一個一兩的籌碼跟了,然後再看自己搖出的點數,接著問華鳴洲要不要再加注。

但華鳴洲不再加注了,就直接叫開,便拿起了盅罩。眾人一看,原來他是個十點,贏麵居中,於是眾人便都等著看桃紅姐的點數。桃紅姐也拿起了盅罩,隻見她是個十二點,小勝了第一局。

華鳴洲連連五局點數都不大,而且都是點數略小於桃紅姐。到了第六局搖定後,華鳴洲一看自己的骰子,高興得差點蹦了起來,但立即又故作失望之態,輕輕放下盅罩,等桃紅姐下了三兩銀子後,他又假裝猶豫一下,才也跟了。桃紅姐笑了笑,又扔出了五兩銀子的籌碼。華鳴洲此時似乎有點犯難,但還是跟了。

桃紅姐見狀,也不由有點猶豫了,其實她剛才已聽出華鳴洲這一把的點數,知道他的贏麵很大,但她還是一下子扔出了一個二十兩銀子的籌碼。華鳴洲見桃紅姐突然下這麽大,似乎有點緊張起來,一陣抓頭撓耳,但最後還是態度堅決地跟了。桃紅姐笑道:“難道這回華大爺搖了一把好骰子不成,奴家再也不敢加碼了,這就要開了。”說著便先拿起了盅罩。

眾人瞪著大眼一看,桃紅姐搖出的點數是十五點,贏麵很大。誰知華鳴洲見了,反而大笑道:“哈哈,這回終於是我贏了,剛剛好大你一點!”說著也拿起了盅罩。眾人一看,不由都驚呼起來,隻見華鳴洲搖出的點數是十六點,果然剛好大桃紅姐一點,真是萬分幸運!

桃紅姐媚笑道:“華大爺好手氣!剛才奴家連贏幾把,正在高興頭上,誰知就被華大爺一把全贏了回去,奴家還倒輸了幾兩銀子。華大爺晚上要是手氣一直這麽好,怕是奴家真的要連人都被您贏走了!”說歸說,她心裏卻想:“看來這華大爺挺會裝模作樣的,隻不過太做作了,對付普通賭客還可以,若是遇見高手,反而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來。不過,他剛才能把韋寶兒贏急了,看樣子不僅光會做作,到底有些城府,還是小心為妙!”這一把她已事先知道自己輸了,但她仍然下那麽大的籌碼,其實這正是賭場慣用的伎倆,就是先讓對方嚐點甜頭,好叫他後麵加倍奉還。

華鳴洲聽了,笑而不答,但表情甚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