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吹簫

星夜吹簫

他們默默地走著,誰也沒開口,周遭冷冷的。

一路上隻有白狼不住的蹭蹭她的手,舔舔手心,讓她還能偶爾感到一絲溫度。

終於出了林子,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放眼望去,有許多遊牧民族在放牧,一群群綿羊像是漂浮著的巨大白雲。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不周山山脈,像是躲在雲霧裏一樣,一下子就又找不見了。

半朵走上前去向一位牧民搭話道:“大叔,請問……”

還沒說完,就立刻被一臉驚訝至極又極是熱情的大叔打斷:“你們是哪裏來的?怎麽到的這裏?這草原上從來都沒來過什麽外人啊!竟還是這般神仙似的人物!莫不是真的是不周山上的神仙!?”說完更是驚詫的一把握住她的手,仿佛是為了驗證這不是夢境。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我們是從樹林外麵來的……”

“樹林外?還真的是從外麵進來的!你們怎麽進來的?沒遇上妖怪嗎?”他很是疑惑,他們的人一旦走進了那片樹林,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有人說這林子裏有很多的妖怪,還是吃人的妖怪。但麵前這三人卻好短短的站在這,這是怎麽回事?

“妖怪啊,我們…呃…是專門除妖的!請問……”

“除妖!?你們是除妖的?是道士?你們把樹林裏的妖怪全都趕跑了麽?”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神情甚是激動。

“呃,算是吧,妖怪雖是沒除完,但也不敢把我們怎麽樣的……”

“哦?那實在是太好了!都說不周山上有神仙,卻連個影也沒見到,這兒更是沒有能除妖的,現在你們來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也別再輕易走,在這裏留幾天,讓我們好好招待你們!”大叔說完就轉頭朝遠處的牧民喊了起來。

這、也太熱情了吧……話還沒問完呢,倒是說說怎麽才能上山去呀,那結界的出入口在哪……

一大群熱情的牧民都湧了上來,爭先恐後的想將他們帶到自家的帳篷裏。最後,他們還是坐在了族裏專門議事的大帳篷裏麵。

牧民都很是激動,想他們常年都無法出的林子外麵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根本不知道外麵是個什麽樣子,去到林子裏麵的人都沒有再回來,說是被裏麵的妖怪給吃了。

這下好了,經從外麵進來三個人來,還是道士,這下不僅可以問問外麵的事,還可以幫他們除妖,這真是天大的喜訊呢。

其熱情是可想而知的,一大群人把半朵密密實實的圍住,不停地問著外麵的事。

你問完了,我來問,問這問那,又問他們見了什麽妖怪,怎麽除妖的,半朵回答的嘴皮子都發麻了。

半朵哀怨的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和族長談話的雲子暮時隨風倆人,怎麽自己就撈上了這麽個活呢…

那些牧民剛一發問,倆人當時就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擱在這獨自應對牧民的發問。

他們倒好,和族長在一旁說明來意後,就閑閑的聊起天來,難道自己就天生長著一張八婆相麽……

牧民們告訴他們,要想上不周山,隻能等到雲霧將太陽完完全全包住的那一天,隻有那一天山上的結界才會有一個小缺口,隻能從那裏進去。

半朵看著遠處煙霧繚繞的景象,卻根本沒有一朵雲霧靠近太陽。

雲子暮想了想也隻好在這裏等幾天了。

牧民們看他們要留下都很高興,並表示可以在那一天親自帶他們上山。

半朵他們就這樣住在了牧民家裏。

她住的帳篷裏原本有一家三口,有個小女兒叫阿卓爾,她倆很快便聊到了一起去,很是要好。

這令她想到了在蓮花村時度過的日子。

阿卓爾很是對她身邊的白狼感興趣,一直都以為那是條大狼狗,半朵也不說多什麽。

阿卓爾盯著正躺在半朵腳邊睡覺的白狼,問道:“姐姐,這條狼狗叫什麽名字呀?”一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剛碰到狼毛,白狼倏地睜開眼睛,對她呲出狼牙,一副極其凶惡的樣子,阿卓爾急忙縮回手去。

半朵看著熟睡的白狼,微微笑了一下,對她說:“阿白,它叫阿白。”阿白就是小白的弟弟了,手輕輕撫上白狼,你以後就是我的弟弟,弟弟啊……她笑了,很溫暖。

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阿白一直緊緊的跟著她,寸步不離,就像是貼身保鏢。

她隻要一坐下,阿白就立刻趴在她腿上,一站起身,阿白就一副全副武裝奔赴戰場的模樣,緊張兮兮的。

在夜晚,她是不需要睡覺的,卻總是被阿白拖到床上,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隻能躺下,剛躺在床上,就摸到一個龐然大物,又是阿白,它將自己努力縮成一個小圓團窩在半朵的懷裏。

這搞得她哭笑不得,時隨風是氣得牙癢癢,這分明就是頭不折不扣的大色狼,每天都要和它大幹一場。

這些天過去了,她很少看到雲子暮,他似乎總是避開她一般,偶爾碰見他,他卻是和以往一樣,還是很耐心的教導她,仿佛妖鬼林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這讓半朵很想不通,他…到底是在意了,還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呢…

“要我說呢,你就是想太多了,這要是放在我們妖魔界,那能有什麽嘛!你不過是盡徒弟的義務而已,咳,就算和師父玩親親,那也很正常嘛……”曲別意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教育她。

“誰、誰是玩、親親,你別胡說!”半朵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的辯解道。

“我又沒說是你,激動什麽?再說了,你親的那是個女妖,又不是他。”

“我都給你說了那不是、親……我本意是救他!”半朵氣急了。

“好好好,反正你也沒真的親到他嘛,不過……這天機子會是個什麽味道?……”曲別意在無限憧憬中,一邊流著哈喇子。

“不許你亂想!不許你褻瀆他!”她現在真是氣急敗壞,早知道就不和她討論這件事了,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氣衝衝的一路往回走去,腳底生風。

“小朵兒,我說怎麽找不見你,剛幹什麽去了?”時隨風迎麵插她打著招呼,“怎麽怒氣衝衝的?誰惹你了?”他看著挑挑眉毛,怎麽這麽生氣的樣子。

“沒什麽,師叔你找我?”半朵稍稍平複心緒……不和那女妖一般計較……

時隨風衝她揚揚手中的酒瓶,說道:“也沒什麽事,就是有些無聊,來找你喝酒聊天,咦?那個阿白小跟班呢?你怎麽把它甩掉的?”他朝她身後看看,並沒有發現以往總在她身邊跟著的白狼。

“我也不清楚,沒看到它。”半朵也是感到有些奇怪。

“不管它,不在更好,來,我們來喝酒。”時隨風拉著她坐在草地上,塞給她一大瓶酒。

半朵看看那酒,心中想起在方外時喝醉的樣子,心有餘悸,不敢再喝了。

“怎麽了?怎麽不喝?”時隨風看她隻是呆愣愣的樣子,心下疑惑。

“哦,也沒什麽,對了,師叔啊…你是不是釀過一種酒叫‘情牽’?”半朵小心翼翼的問他道。

他突然眯起眼睛看著她,過了一會,說道:“是你喝的?”

她避開他的目光,微微點頭。

又想起當時聽到和自己說話的那個聲音,她說她就是自己?後來那個聲音又讓自己聽了許許多多的談話聲…..

那個自稱‘小生’的人,那個女俠,還有,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

幽冥府!…

半朵突然間想到在幽冥府的時候,自己不小心掉入忘川河所看到的那些……

那‘小生’難道就是,在幽冥府時看到的那個書生!?女俠…就是看到的那個江湖女子!?

會是這樣麽?那另一個人又是誰呢?那真的是自己的前世嗎?

但曲別意不是說自己中了忘塵咒麽…不是忘卻了前塵?怎麽總是會想起那些事呢?

“原來那是你喝的。”他似有所思的靜靜看著手中的酒瓶,不知在想些什麽,“‘情牽’是我釀製的,它能令人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比如……往世。”說完仰頭喝了一口酒。

往世,原來自己無意中喝的酒竟真的是這般……那真的是自己的往世麽……

“不過還好,那酒並沒有釀的很完美,不會全記起來。”他衝半朵眨眨眼睛,亮晶晶的,又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隻會記起那麽一星半點兒,你,記起什麽來了麽?”時隨風又很是好奇的看著她。

“呃,也沒什麽,不是隻有一星半點兒麽,隻是一些影子罷了。”半朵急忙說道,又一想,看著他“那師叔,為什麽釀這種酒呢?是想記起什麽?”

“記起?嗬,都說了是往世的事了,還記它做什麽?圖添煩惱麽?隻是興趣來了,嚐試著看能否真的釀出這種酒來罷了。”時隨風說完躺在草地上,酒瓶扔在一旁,眯著眼睛看著星空,很是閑散的樣子。

點點頭,也是,師叔他是個酒癡,想釀這種酒也許真是一種興趣。

半朵也和他一樣躺在草地上,出神的看著星空,

星星搖搖欲墜。

閉上眼睛,

伸出手去向天空抓去,

翹起嘴角,

仿佛真的抓到一般。

手指微微顫抖,

突然被握緊,

暖暖的,

睜開眼,

一雙大手包住她小手。

“你說,這星星到底是什麽做的?”她淡淡開口問他,眼睛呆呆的看著星空。

“師兄的棋。”時隨風看著她,淡淡回答道。

“我知道啊,是棋……那他沒有下棋以前呢?”

他握緊她的手,搖搖頭:“沒有,那之前,什麽都沒有。”

“是嗎?那天空豈不是很難看啊。”伴讀笑了起來,很蒼白。

……

“不要再想他了!”時隨風一把拽起她。

“你知道?”

“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時隨風無力的笑著。

“是嗎……”半朵低下頭。

“給!”突然他伸手塞給她一支木簫。

“很漂亮啊。”木簫上刻著許多美麗的花紋,仔細看去,“這是、人?你刻的?”

“是,怎麽樣,很好看吧?”時隨風看她心情好了起來,自己也開心的冒泡泡。

半朵點點頭,這上麵刻著兩個人,雖然很小,但很精巧,睜大眼睛:“這人是?”

“你猜呢?”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笑了起來。

她輕輕撫過簫,抬頭:“你會吹簫?”

時隨風點頭接過木簫,輕輕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簫聲嗚嗚,風帶著它飄遠,回蕩在草原之上,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心中像是幽壑的潛蛟一般突然破空而出,翱翔在蒼穹之上;好似幽泉潺潺;如峽穀一陣旋風,急劇而上……

青草搖蕩,像是海浪一層層翻湧而過,帶去無數輕語……

好久,

簫聲才停下來。

靜了一會,半朵才突然反應過來,

“吹的真好。”她由衷讚歎道。

時隨風對她笑著說:“我教你。”

她急忙點點頭。

突然把簫抵在她的嘴上,有點濕濕的,溫度還沒散去……這,算是間接那啥麽……

半朵急忙暗中搖搖頭,不是不是,不能那麽想,看看他,一臉自然,似乎什麽也沒注意到。

其實,她不知道某人心中早已樂開花了……

她專心致誌的學起來,手總笨笨的,按不到點上,突然一雙手覆蓋上她的手,身邊傳來暖暖的溫度。

一個激靈,手指顫動。

“我親自教你。”耳邊傳來時隨風輕輕的話語。

這場景……好像……師父教自己舞劍,他當時,也是這般動作,也是這般說的。

半朵呆呆的由他帶領著,斷斷續續的吹著。她神情恍惚,他是誰,他,又是誰……自己,還是自己嗎……

晃著神,隻是乖乖的吹著,乖乖的跟著他往回走。

而那個人呢,現在又在什麽地方……

她無意間抬頭,

淡青色的身影,

是他。

雲子暮淡淡的看了過來,看到他們倆人一起走來,目光一滯。

他走到了跟前,看著她,開口道:“你剛才又去哪裏了?為師怎麽沒找到你?”

時隨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是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和我在一起了,你這不是看到了嗎?”

雲子暮垂下眼眸,淡淡說道:“原來是這樣,你們……罷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抬眼看她,說道:“根據天象所知,明天雲霧會包住太陽,我們就進山,你現在回去休息吧。”

半朵點點頭,行了一禮,擦身而過。

雲子暮複又看向時隨風,垂眸說道:“如果你執意要如此和她......我也無法阻止你,一切且看天意吧。”

時隨風大聲笑了起來:“天意?何為天意!?你堂堂天機子不是也看不清嗎?就算我偏偏要逆天而行那又如何!?”

雲子暮頭轉向一邊:“你是我唯一的師弟,她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不會看著你們落入萬劫不複,袖手旁觀的。”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留下時隨風在原地冷冷的看著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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