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綢鎖妖

鎖妖

“我不是說了嘛,我到這來也有私人恩怨!是在布陣時找了她點麻煩,就一不小心被這金缽罩住了……”她的語氣聽起來很是氣極。

“你和茶青清有什麽恩怨?在客棧這麽搗亂?”一定是和茶青清有恩怨才對,半朵猜想著。

“你怎麽知道……哼,不說這個了,想起來就氣憤!”

“對了,你一定知道,那千年前噬魅王為何消失吧?說說,我好奇很久了。”終於能逮著個可以為她解惑的,半朵決不能這麽輕易放了她。

她突然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什麽往事……

“怎麽?難道你喜歡噬魅王?”她猜測道。

“怎麽會!我怎麽會喜歡他!?那是陌月那個小賤人才對……”曲別意很是氣憤,雖聽出她語氣中有懷念,但絕無情愫。

“陌月?是陌月上仙?他倆到底是怎麽回事?”半朵現在八卦得不得了,興奮極了。

“唉,說起這事就氣人那,像我以前也是一直以為陌月和噬魅王是兩情相悅的,但現在我慢慢想來,卻終於覺察出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隻是那陌月不停糾纏著噬魅王,鬧出許多事情來,讓六界的人都錯意的以為他倆是互相傾心的。其實噬魅王他才懶得理那小賤人!”隻要一提到陌月上仙,她就氣憤的不得了。

“不是那麽回事呀……”半朵失望的語氣明顯可以聽出。

“哎呀,反正噬魅王的消失是另有原因,說起來很麻煩,你就別問了!”

“你還是沒說是誰把你困在這的!”怎麽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是我的同道中人,這總成了吧…?他害怕我不專心布陣搞砸了,於是就把我困在這了。”她以一種很無奈的語氣說道。

是她的上司嗎?…難道是那個什麽護法?

“既然你說完了,那留你也沒什麽用了……”半朵說著邊伸手就要毫不留情的把她滅掉。

“別,別啊,你們仙人怎麽都這樣!說一套做一套,太不講信用了!”那曲別意害怕又憤恨道。

“怎麽?我又沒給過你什麽承諾,要講什麽信用!”半朵仔細想想,確實沒說過要放過她。

“別!別!……對了!你是不是中過蠱!?還有……”曲別意絞盡腦汁地想辦法阻止她,突然她覺察出半朵的身上有中過蠱的痕跡,還有什麽來著……

花城的毒蠱。茶青清不是說解了麽。

“對呀,是中過蠱,不過已經解了。怎麽?”

“解了?我看看……這誰給你解的!?怎麽解的?這蠱這麽狠烈!”曲別意一聽疑惑之極。

“狠烈?你說這蠱狠烈?”

“對,雖是從你體內出去了,但對你的元神造成了極大的傷害,而且,你體內好像還有什麽……”曲別意又再探探。

還有?是那邪氣吧,師父說還是沒有辦法把它除去嗎……

……

“天!怎麽是!是…忘塵咒!怎麽可能是忘塵咒!”她大聲驚叫起來。

半朵被嚇了一跳,說道:“什麽忘塵咒?”她看不到金缽裏麵,自然就看不到曲別意此刻極為震驚的表情。

“你、你到底得罪過誰?”這忘塵咒已經幾百萬年沒現世了,怎麽會在一個小丫頭身上發現這種咒呢?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曲別意心中驚異至極。

半朵此刻也覺得隱隱不對勁了,自己身上到底中了什麽咒,會讓她如此驚訝,一定不僅僅隻是師父所說的邪氣…師父又瞞著自己什麽呢。

半朵皺起眉頭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這忘塵咒是有多厲害?”

“你不知道麽,這也難怪了,想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世間已沒有幾個人能記得這咒了。這咒名為忘塵,則是忘卻前塵,十分的狠毒厲害,能將過去所有的事和人忘得一幹二淨。要下這種咒術,此人一定修為極是深不可測。你若不是得罪過誰,又怎會中下此等毒咒?”她說著又微微歎氣,這世間竟有這種事,一個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小丫頭竟被人下了這種毒咒,真是世事難料啊。

忘塵咒…忘前塵麽…

嗬,我怎麽會知道自己身上竟有這種毒咒,果然不是師父所說的邪氣而已。

忘記誰呢,前世麽?那個聲音,那個夢境?搖搖頭,不清楚,不知道。自己總是在一團迷霧中。

半朵看著這金缽,看來自己真的是不能輕易放過她了,身邊雖有那麽多人,但沒有人能對自己說實話。

隻有這曲別意了,六界往事,妖魔混亂,一切的一切自己都不知道,也無法去問誰,就算問了,也隻能知道個大概,模模糊糊根本頂不了什麽用處。隻要將這個妖魔困在自己身邊,就可以隨時解惑了,一定可以慢慢知道些什麽。

於是半朵便張口問她:“你,是什麽妖?”

隻聽裏麵又傳出曲別意的聲音來:“我?嘿嘿,我是樹妖。”

“樹妖?你修行了多長時間?一定不短吧?”看她什麽都知道的樣子,一定修煉了很長時間。

“那是當然的!其實呢,我是從上古時期就一直修煉下來的!”曲別意很是得意的說道。

“上古!?億萬年前!?怎麽可能那麽久?那你怎麽不成仙呢?”那也太久了,半朵都快不敢相信了。不過這樣更好,既然都這麽長時間了,那她知道的也一定比別人要多得多。

“我都說了仙界一點兒都不好!別在我麵前提起成仙倆字!”曲別意甚是生氣道。

“那怎麽行呢?你以後可都是要和我這個半仙在一起的,怎麽可能避免提起成仙呢?”她再敲了敲金缽,想想總不能連這個金缽也一直帶著吧,多麻煩…

“什麽!?誰要和你在一起?我才不要!”嬌媚的語氣現在變得尖銳刺耳起來。

“不要也不行,這可輪不到你來決定了。要不你就再選選?跟我走還是灰飛煙滅,選一個!”半朵伸展伸展腰肢,準備做法,突然想到自己和她說這麽久了,師父他們一定發現自己不見了,完了,得趕快回去才行。

曲別意毫無辦法,隻能同意,誰要她現在受製於人家呢。

不過這樣似乎也不錯,總能到處走走,不用老是待在這裏悶死她了…但…這裏的金鎖陣法也算是完蛋了,微微歎氣,搖搖頭……

半朵抽出天羽靈綢,仔細瞧了瞧,自從這靈綢在花城救了她一命之後,她就一直很是注意它,越來越覺得這靈綢很不一般。

而且這靈綢隨著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它身上的仙氣也越來越重。若是用這天羽靈綢將這樹妖鎖在裏麵,一定可以掩蓋住她的妖氣,到時師父也一定不會發現的。

半朵想著便將它拋向空中,口中念訣。靈綢漸漸展開,變成網狀,散發出銀白色的光芒,又漸漸落下,蓋在金缽上。

突然,金缽升了起來,金光四射,急忙使力,金缽慢慢升起。

一個綠衣女子出現在金缽照出的佛光下麵。

隻見她目若秋水,手如柔夷,膚如凝脂,真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半朵呆了呆,又仔細一看,發現她右額角太陽穴下,眼角處有一個綠葉般的胎記,發絲掩蓋著看不清楚。

又繼續施法,天羽靈綢將她漸漸包裹起來,一眨眼間就收在了靈綢內不見了。

半朵重新收回靈綢,這次靈綢給她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了,有一種樹葉的清香味,還有…一種…思念?是思念的感覺…

是這曲別意在思念嗎?她思念著誰呢?

……

半朵又急忙眨眨眼,不去想那麽多,將靈綢收起來,轉身向客棧裏麵跑去。

......

她走進客棧,大家都在呀……

一看,

不好,

師父又一聲不吭的坐在那裏,垂著眼眸,手裏端著茶杯。

師叔早在一旁急的是擠眉弄眼,直朝自己示意。茶青清和許門不明所以的看著。

半朵低著頭,默默走到他麵前。

跪下,也是一聲不吭。

安靜…

寂靜…

客棧那麽多的人哪去了?

她再看一眼師父,

渾身散發著攝人的寒氣…原來如此啊…

半朵心裏暗暗抹著眼淚。

突然,她伸出手顫顫微微的抱住他的腿,

他手中的茶杯抖了一下,

兩滴茶水滴在半朵的手上,

冰冷刺骨…

她咽了口唾沫。

雲子暮起身,抽腿,轉身,離開。

連看她一眼都沒有,茶杯也都沒擱下……

眾人悄悄退去,

就剩她一人可憐兮兮的跪在那…

沒有師父的吩咐,

不許起來……

在鬼界裏,一天天就這麽過去了。

半朵一直就這麽跪在客棧大廳裏,雖是莫問客棧,沒有人問她一句,但偶爾飄過來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那當然了,誰見過一個正正常常的人直直的跪在客棧裏這麽顯眼的地方?還更別說是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還是個修仙者,更是穿著件顯眼的白衣服……誰能一點不好奇呢。

這都第四天了,連師父的影子都沒見到。

隻是時隨風過來和她說說話聊聊天,外帶一點好吃的東西。茶青清在一旁偷偷的看著,眼神那麽幽怨,害得她都不敢見時隨風了。但那家夥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一得空就往她這邊跑。

......

這不,正聽著曲別意給她講魔界史,時隨風又過來了。

他帶著一大瓶酒,興趣盎然的跑來了,立刻停止和曲別意的談話。

時隨風喝了一口酒,瞄她一眼,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咱們馬上就要去不周山了,明天就走。”

“不周山?為什麽?”

“西南邊不是鬧瘟疫嗎?當然是去求藥了。對了,我們在一起討論了這麽多天,都沒討論出來那金鎖陣到底是怎麽消失的,說來也怪呀,就那麽一瞬間不見了,你知道麽?”時隨風像是很隨意的問道,眼睛卻直視了她兩秒鍾的時間。

“當然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半朵沒敢看他,隻是低著頭說。

“哦?”他伸出手輕佻地勾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來,盯著她。

這、這動作怎、怎麽那麽怪異…她老臉紅了紅,硬著頭皮,又粗著脖子道:“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麽?”隻是她眼神飄忽。

“沒什麽,隻不過…覺得小朵兒越來越漂亮了,就是想好好看看……”時隨風緩緩說道,眼神深邃,語氣溫柔。

半朵皺眉,一扭頭躲開,卻看到茶青清在樓梯口灼灼的注視著他們。

天,有沒有搞錯,你要輕浮,要浪蕩,去遠點行不行呀!別老在我麵前晃悠…她又轉頭怒視著時隨風,咬牙切齒,心中恨恨的想。

“小朵兒這麽看著我,我會覺得你喜歡我的。”他痞痞的說道,眼珠一轉,笑眯眯的桃花眼直盯著她,“難不成還是真的?”

半朵怒,一拳過去,他沒躲,狠狠的打到他身上。

他咳嗽一聲,揉揉胸口對她笑笑,貌似剛剛是隻貓爪子,又站起身喝著酒,一搖一晃的飄走了。

某朵兒呆呆的看著,真不要緊嗎?剛剛好像很用力……

......

時隨風走到拐角,忍不住了,又劇烈咳嗽起來,閉上眼睛調息著,微微笑道:“還真狠呀。”他麵色發白,自從上次給雲子暮療過傷之後元神有所損耗,一直沒太恢複,加上剛剛那一拳……

“既然能躲,你又為什麽不躲?”茶青清走上前來,伸出手要為他療傷。

他身形一閃,避開她的手。

他又苦笑了一下,躲?我也想躲來著…可是,這又怎麽能真正躲得過…

茶青清皺起了眉,直視他:“為什麽?”

時隨風眨眨眼睛,似不明白道:“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你說!”茶青清語氣憤怒了。

他垂下眼,聞聞酒香,

是呀,為什麽呢……

靜靜地,誰也沒有說話。

時隨風趁她不注意,一轉身,不見了。

茶青清站在原地,手緊緊抓住身邊的柱子,碎了。

......

“師父!你來了。”

半朵遠遠的看見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飄了過來,淩波微步,羅襪生塵,遺世獨立。

雲子暮走到她麵前,也不看她,隻是淡淡道:“起來吧,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趕往不周山。”說完又要轉身走了。

她突然撲了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角。

雲子暮抽抽衣服,還是緊緊地被她抓住,歎氣,站定,還是不言語。

半朵也隻是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角不放手,死死的揪住,仿佛那是救命稻草。頭低低的垂下。

好久,

雲子暮又轉身麵對著她,淡淡開口道:“為師已讓你起來了,怎還是不起?”

“徒弟不敢,徒弟知道惹師父生氣了,雖是讓徒弟起來,但氣還是沒有消。”半朵低聲說。

“你待如何?”他淡淡問道。

“徒弟發誓,從今以後再絕不離開師父半步,沒有師父的吩咐決不擅自行動,一定謹遵師父教誨,一切都聽師父的話,不管時光流逝,還是鬥轉星移,我都說到做到。除非,師父再不要我了……”

“好,既然如此…為師就再信你一次,你起來吧。”雲子暮終於淡淡掃了她一眼。

半朵急忙站起來,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你去準備吧,明日我們就起程。”

“是。”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不舍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摸摸胸口,撲通撲通的直跳個不停。

“你看起來很怕你師父嘛。”曲別意在靈綢裏一邊剪著指甲,一邊閑閑的開口道。她心裏樂嗬著,覺得這靈綢果然比那金缽要舒服多了,雖被鎖在裏麵,但不會限製她的活動。

“嗬…你看出來了。”半朵自嘲的笑道。

“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難道天機子脾氣很壞?沒聽人說過呀!”曲別意有些不明白。

“嗯…其實師父平常對我很好的,隻是有些嚴格。”半朵停下收拾東西的手,呆呆的想著。

“有些?我看他好像很是嚴格呀,這麽多天,任你在客棧大廳裏跪著,丟人顯眼的,連傳個話來的人都沒有。”那語氣明顯不相信。

“師父一向是一個人待慣了,當然不習慣身邊多出個人來了。我想,他可能一個人的時候都記不起我呢…”半朵語氣惆悵。

“我看你那個師叔蠻不錯的,他好像很喜歡你呀。”曲別意似有所指道。

半朵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又說:“師叔這個人對誰都那樣,沒什麽奇怪的。”

曲別意剪完指甲,飄在半空,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又說道:“要是在我們妖魔界,那就不同了!這師徒倆呀,最容易鬧出什麽緋聞來呢。”

半朵打了個哆嗦,咳了一聲,也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