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府

幽冥府

穿過這扇大門,眼前突然一片昏暗。

麵前是一條很寬的石子路,路的兩邊都是灰色的煙霧,有許許多多的火把漂浮在半空中。

還有許多來來去去的鬼靈,都是急匆匆的樣子,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火把。

所有的鬼都由鬼差帶著朝一個方向湧去,放眼望去隻見一大片快速移動的黑雲一般。

這時,有一個看起來官職稍高的鬼差看到了他們,向他們走來,一邊走一邊細細打量著,到了跟前朝他們拱拱手,說道:“不知三位仙人來幽冥府有何要事啊?”

雲子暮也向他行禮道:“我等從仙界而來,還勞煩差人帶我們去見府主大人,自有要事相商。”

鬼差一聽急忙道:“還請三位稍等,此刻府主大人還有一些府中的事情沒有辦完,三位先隨我去府中稍作休息,我這就去回稟大人。”

雲子暮點點頭,三人便跟隨鬼差沿著那條石子路走了過去。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分叉口,一條路分成兩條,通往不同的方向。

鬼差帶著他們走在其中的一條路上,這條路是通向府內的,而另一條路則通向轉生道,是眾鬼投胎轉世去的。

這條路上的鬼怪明顯少了很多,而且大都是鬼差。

前方出現了一個亭子,鬼差將他們帶到亭子上,轉身對雲子暮說:“仙人可有仙牌?這樣通傳給府主,想必府主會知道仙人是誰,定會很快趕來的。”

雲子暮稍頓了一下,猶豫片刻,便掏出仙牌遞給鬼差,鬼差剛一碰到仙牌就被狠狠燙了一下,急忙縮回手,又用驚疑不定的神色看著雲子暮,抖著嘴道:“原來、原來是位上仙!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上仙來,真是活該被仙牌燙到!小的這就去通傳、這就去通傳。”說完又匆匆行了好幾個禮才急忙離去。

雲子暮一臉無奈的表情,半朵冷瞧著那鬼差急匆匆的樣子,說道:“師父,那是他自找的,不自量力,真是活該!……不過,那個府主是誰?以前怎麽沒聽過?”

時隨風拍拍她的腦袋,笑笑說:“沒聽過?怎麽會沒聽過呢?這府主就是許門啊!”又刮刮她的鼻子。

“許門?就是那個‘想問路,問晏老;想找人,找許門’的那個許門?晏卿的師弟?”吃驚極了,他竟就是幽冥府主。

雲子暮點點頭。

她又拖著腦袋,眯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又說道:“這個許門是晏卿的師弟,想來也是個不凡的人物來,嗯…對了,師叔,為什麽六界的人都稱晏卿為晏老呢?他的本尊看起來很是瀟灑英俊,一點也不老呀!”突然想到這個讓她疑惑很久的問題。

時隨風湊近她,很是不屑的撇撇嘴道:“那是他自己的惡趣味,覺得那樣的稱呼聽起來很是有些資曆,一定要讓別人那般稱呼他的。不過…我怎麽就不覺得他很、是、瀟、灑、英、俊呢?比我英俊?嗯?”幾乎快要貼住她的鼻尖了,熱氣呼在她的臉上,臉頓時紅紅的,眼睛不知該看哪好。

雲子暮一把將半朵拉在自己身後,不悅地對他說道:“隨風你是師叔,她是晚輩,你們、要注意…分寸。”艱難的說完,看著他,不知他到底是否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時隨風懶散的用手撐住自己腦袋,似乎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眼珠一轉,又衝他身後的半朵笑著說:“那有什麽!隻要…小朵兒不介意就好,不是麽?”說完又打了個哈欠,眯眯桃花眼。

雲子暮一窒,不知該說他什麽好,緊鎖著眉頭。半朵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心裏默念:別生氣,別生氣…

正在這尷尬的時候,一個雄厚的聲音傳來:

“我還道是誰呢!?竟是天機子和東明上仙!真是稀客、稀客呀!”

扭頭看去,一個皮膚黝黑,留著一小撮黑胡子的黑衣中年人正向他們拱手說著。

隻見他一雙眼睛直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高大健碩,健步如飛。

他就是幽冥府主,許門。

隻見他一臉憂慮焦急的樣子,急急忙忙的就朝他們走來。他們心中雖也有事,但看到他這幅神態便又疑惑了起來,難道幽冥府裏有什麽事?卻也都麵不改色的看向他。

他走了過來,掩去了臉上的神情,一臉輕鬆的看著他們,笑著又是拱拱手行禮了一番。

雲子暮向他行了禮,時隨風也站起來朝他拱拱手,笑道:“嗬,這麽多年沒見了,你還是老樣子,總是穿著這一身黑衣啊,一點沒變。”

許門也笑了對他說:“東明上仙還不是一樣,無論到哪都是那麽顯眼,豪放不羈啊。”

時隨風似乎對他這句話頗為受用,臉上笑意盈盈的,又衝半朵揚揚眉。

許門頓時注意到雲子暮身後的那個小姑娘,衝他說道:“這就是高徒吧?”

雲子暮點點頭,半朵急忙從他身後走出來,朝許門行禮道:“晚輩花半朵見過府主前輩。”

許門很是有興趣的看著她,打量了一番,對雲子暮說道:“果然不愧是天機子啊,選的徒弟都是個這麽不凡的人物!”

雲子暮稍稍翹起嘴角,許門看到很是明顯的一愣,不過很快恢複平靜,詢問他道:“不知是何事竟讓你們兩位上仙來到我幽冥府?可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府主應該很清楚西南邊的疫情吧,這疫情發生的很是蹊蹺,我等便想來幽冥府問問清楚,相信府主一定可以為我們解惑。”

許門麵色猶豫,早已想到仙界的人會來找自己詢問這件事情,不過沒想到的是來的竟是這兩位上仙!這…有些不好辦那…

雲子暮看他遲疑,想他是遇上了什麽事與這有關,便問道:“府主可有何疑慮?”

他又低頭想了一陣,覺得這樣一定也瞞不下去,到時萬一再有什麽事可就更不好辦了,歎口氣,說出實情:“實不相瞞,正是那怪異的疫情,我這鬼府中多了不少幽魂,多是生死簿上記載還未陽盡之人,那些鬼魂看起來都很不對勁!”緊緊地皺起眉,萬分擔憂的神色。

“哦?不對勁?如何不對勁?”時隨風很是好奇,這鬼魂又會如何不對勁,有誰會向鬼魂下手呢。

雲子暮和半朵也是一臉疑惑,萬分不解。

“唉!當日,我鬼府中來了一個幽魂,當時並沒有注意,但下麵的鬼差卻對我說那魂魄本不該死,應該是個生魂,可是走進一探,卻明明透著死氣,而且那三魂七魄被打去個隻剩三魄!

不管如何施法指揮那魂魄,都無法控製它。似乎暗中有一股力量在操縱它,根本不聽鬼差的指揮,隻是站在忘川河岸邊一動不動,像是被誰定身了一般。

再後來,隨著那疫情的不斷發展,府中來的幽魂猛然增加了好些,而且那些新增的鬼魂個個都和那個魂魄一模一樣,都隻是站在忘川河岸邊,就那麽定定的站著。真是太詭異了!

這可是急壞了我整個鬼府,本不敢向仙界稟明此時,但眼看著情況越來越嚴重,我這才萌生起稟告仙界的念頭,這不,一知道你們來了,這就急忙趕了過來!”說完搖搖頭,目光急切的看著他們,想讓他們為他想個法子出來。

三人都是心中暗驚,沒想到竟有此事!

“事不宜遲,快帶我們前去看看。”

許門點點頭,帶著他們走出亭子,去往轉生道。

轉過那個分岔口,來到轉生道,抬眼望見前方上空飄著三個滴血的大字:黃泉路。從這裏開始才真真正正算得上是黃泉路。

轉生道上的鬼魂明顯增多,都很有秩序的朝前走著,偶爾有不聽話的鬼魂推推搡搡,旁邊的鬼差便狠狠的上前抽打他,立刻縮成一團,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沿著轉生道向前走,身邊的所有鬼差和魂魄都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目光要麽恭敬要麽驚恐。

前方出現了一個大廳,一個品級很高的鬼差坐在大廳前方高台上的一把大椅子上,手裏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冊,一隻手拿著一根筆在不停的寫著什麽。有的鬼魂被鬼差帶著繞過大廳朝後麵走去,有的鬼魂則被拖到廳堂上受審。

許門轉頭讓他們在這等一下,他走進大廳,裏麵的鬼差一見急忙都站起向他行禮。

他在一個桌子上翻出一本黑皮書冊,上麵寫著:生死簿。將書冊放進懷中,又帶著他們繞過大廳,向後麵走去。

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分岔口,一個通向投胎轉世的新生,另外一個通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們跟著許門走上其中一條道路,隻見所有的魂魄都安安靜靜的排著隊,慢慢朝前挪動著,一旁的鬼差手裏握著粗長的鞭條密切注視著。

前方就是望鄉台了,站在台上回望故鄉最後一眼,麵色悲戚,不等落淚就已被催促著朝奈何橋而去。

他們繞過望鄉台,向奈何橋的方向走去……

好美,

好美的景致,

晚霞漫天,河水潺潺,蟬鳴鳥叫,煙霧環繞。

這是哪裏?是江南的美景,還是夢中的幻象……

一架窄小的木板橋彎彎延延的跨過河岸通到對麵蒙蒙的雲霧中。

紅色如鏡般的忘川水靜靜的,靜靜地流淌著,幾乎讓人覺察不出它的呼吸來。

如彩綢般的晚霞柔柔的鋪在天上,好像漫延著的水彩。有幾聲鳥鳴,是什麽鳥?布穀嗎?夜鶯嗎?好像都是,卻又都不是。

水麵上突兀的立著一塊巨石,光滑明亮,像是顆巨大的珍珠透著暖暖的光澤。緊挨著木板橋,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親密。

那橋,是奈何橋;那河,是忘川河;那石,是三生石。

它們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或是,是它們的名字無情的擊碎了這夢幻般的美麗。

奈何橋上道奈何,

是非不渡忘川河。

三生石前無對錯,

望鄉台邊會孟婆。

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奈何今生的相見,無奈今世的無緣。

喝下孟婆湯,忘卻前生緣。誰與誰的牽絆,誰與誰的無奈。都不再與我相關,隻是與你有緣,但卻無份。隻是開始於斯,恩斷於斯,僅此而已……

岸邊那嬌豔的,不就是曼珠沙華麽…還是那般鮮豔。花開彼岸,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一眼萬年,千世不變。

靜靜的看著忘川水,與曼珠沙華一般顏色,難道就是用這忘川水來澆灌出的彼岸花嗎。那般狠烈,決絕…

蹲下身,靜靜的血紅色河麵倒映出清晰地影子,鮮紅鮮紅的,不像是真的自己,紅的發,紅的眉,紅的眼…這般嗜血,怎麽會是自己?伸出手,攪亂著一池邪水,是誰拉住了自己?這麽急切…腳下一滑,落入忘川…

忘川水爭先恐後地湧入鼻口…

……

一片濃霧…

霧漸漸散了,周圍變得清晰了,

這裏...是樹林?

抬頭看看天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隻是一團漆黑,死氣沉沉…

身子輕飄飄的,也沒有一絲感覺,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臉,穿了過去,是魂魄?

怎麽回事?

“搞什麽啊?這麽多雜草…這路也太遠了吧,連個休息的地兒都沒有!”

誰?有人在那裏?

急忙走過去,輕飄飄軟綿綿,沒有一點聲音,真的變成魂魄了…

轉過一片樹林,看到一個女人。

心中也不知怎麽的,一眼看到她,就猛地一跳,渾身都劇烈震動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在哪裏見過的…這般熟悉,

似乎一眼就可以看穿你的心,而你也可以看透我的心,心,是相連的

難道,你是…

我麽…?

我的前世?是不是呢…

……

再仔細看看,是個江湖人吧。看她穿的是一身極為瀟灑方便的紅衣,手拿著一把劍。頭發簡單的在後麵挽了一個髻。長相…很漂亮,而且根本沒有女兒家的柔弱感,長著一雙劍眉,很是瀟灑利落的樣子。

隻聽她不停地嘟嘟囔囔囊,拔出手中的劍,將麵前的雜草一通亂砍。

這時突然另一邊傳來一陣呼救聲。

她眉頭一皺,一臉不平怒道:“又是什麽宵小強盜!竟敢在這光天化日……”突然意識到現在是黑夜,頓時噎住,咳了一聲,又一邊跑向那聲源,一邊說:“既然出現在姑奶奶麵前,我就讓你嚐嚐姑奶奶的厲害!”

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走去,有四個人在那裏推推搡搡,似有什麽紛爭。

走近了,有兩個麵相凶惡的男子正壓著一個白麵書生,不停地打他,搶他身上的盤纏。另一個男子在一旁翻他的包袱,那包袱鼓鼓囊囊的,拆開來看,除了幾件不值錢的衣物外,再就剩一堆書籍。那男子罵罵咧咧的,將包袱扔到一邊,隻撿起那幾件衣服,也加入到毆打那男子的行列中。

“住手!”那女子怒聲道。

三個男子轉過身來,地上那個白麵書生已經是鼻青臉腫了,躺在地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那三個男子一看是個小女娃,不懷好意的笑道:“這是要怎麽著?白白送來個女人,是看我們如此辛苦,讓舒緩舒緩嗎?”說完,三人大聲笑起來。撂下那書生,向她一步步走來。

女子聽了更是氣的滿麵通紅,擺好架勢就要和他們幹上一架。

突然,那地上的書生撐起身子,口齒不清的急忙對她說道:“姑娘,快走吧,不要、不要管我,快走…”說完又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半朵的心突然揪在一起,好痛!

怎麽了…

那聲音…是誰?

那書生…

並不認識呀…

心怎麽會這麽痛,怎麽會…

跪在地上,緊緊地縮成一團,劇烈的抽搐起來。

不要,不要說了…

你是誰…

到底是誰?

鎖骨間的萬呈花灼灼的燒起來,比以往更加劇烈,更加無法忍受的痛,像是燙在靈魂深處……

……

“半朵!”

師父,

“小朵兒!醒醒!”

師叔,

再睜開眼看著前方,朦朦朧朧的看到那女子與那三個男子廝打在一起。那書生躺在地上,奮力的想撐起身來……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