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光劍影

天嶽山腰,吳家別院,滿地狼藉,石桌斜臥,石凳缺胳膊少腿!

院中積雪初融,一堆堆的殘雪。

此際雪堆上汙足印清晰可見,多處雪堆已被踩得黑不溜湫的。

一個白衣男子在牆邊蹲地不起。

一手持劍柱地,一手撫著肚子,血流不止,很明顯他已受重創。

最可憐的是,那牆角的梅花,香蕊漸少。

滿地殘英寒不掃,傳語東君之時,卻是被恣意摧殘,香消玉殞,化作泥塵!

來人已有三人掛彩的。

吳府柳媽和吳芷嫣衣袖之上,皆染上腥紅之色,卻不知道是誰的血。

寧軒公子來了。

他一邊想著如何打破這個危局,一邊嬉皮笑臉地走過去。

笑嘻嘻地問道:“足下這是為何,大雪天的不在家睡覺,卻要跑到這裏來舞刀弄劍的。”

吳芷嫣見他出來,急促且關切地說道:“公子且退下,諸賊是衝奴家來的。”

柳媽也是喘著粗氣,不知道她是怕這大病初愈的公子受到傷害,還是不想別人插手。

隻聽見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請公子退下,別摻和這事,這是門內之事。”

他放慢步伐入場,無視來人,倒讓那些白衣人不敢亂動。

柳媽已是蘭息粗喘,肩頭傷口約寸許,鮮血將地磚染紅。

她還死要麵子,講什麽門內門外,讓公子覺得愚頑好笑!

他嬉皮笑臉地說道:“哦?什麽門內戶外,亂七八糟的,誰想動我家小妞就是不行,來來來,趕快走,趕下家去,莫要在這裏煩人。”

一白衣人左耳缺了半邊,臉上一條刀疤從左耳角直劃到右嘴角,看起來陰森恐怖!

他寒劍虛指,怒罵道:“聽說爾私藏野男人,吾還不曾相信,此番方知聞名不如相見!人小鬼大,一口一個公子的,真替老巨子感到羞恥。”

吳府救公子是發於善心,卻是於禮不合,這說到吳芷嫣的痛處,這小妹子一急,便嬌罵道:“管爾何事?”

白衣人又目怒凶光,惡狠狠地說道:“爾就是在此野合,也與灑家無關,隻要交出掌門信物,留爾一個全屍,否則先奸後殺,血洗吳家小院。”

是個男人,聽了此話,皆會怒發衝冠,何衝是如此與眾不同的公子!

可他卻很冷靜!

他怕死,戰場相鬥,生死不知!

因為他聽到明白了,人家是選定了時間來的,這大雪封山的時候,來人怎麽能得到這麽準確的信息……

莫非這山上還真有名堂?

得有個萬全之策,否則是凶多吉少。

他不由得定睛看了看漢子!

此人四十來歲,一米七八的樣子,身形看上去甚是精壯,兩邊太陽穴鼓起,油膩的臉上長著尺長的胡須,刀疤映襯著張牙咧嘴的模樣……

加上目露凶光,這付尊容襯上那套白色的衣衫,實在是有點喜劇色彩。

公子忍不住笑了!

他感覺到有些失態,肅容道:“不就是要個打架?那樣凶人家女孩子真的好麽?那對專欺負婦女兒童的油膩大叔,本少爺天生就不識相,還空著手站在這裏了,爾能奈我何?”

吳芷嫣將手中之劍一揚,說是劍,其實似劍非劍,有形無鋒。

她怒喝道:“無恥小徒,還不住口,爾真個好笑,身為墨家弟子,卻投靠官府,魚肉百姓,吾不曾去清理門戶,爾卻到這裏來搶墨眉,還要臉否?”

公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本來就沒有臉,借問吳家小姐,其拿如何要臉呢?”

吳芷嫣被他這話逗得“撲噗!”一聲笑了出來。

那漢子見自己被調戲,勃然大怒道:“此物有德者居之,爾乃一女子,又沒登巨子之位,卻拿著本門信物招搖撞騙,還帶著一群來曆不明的人,合的是哪條門規?不交信物,今天爾等休想活著離開此地。”

公子彎腰下去,在花壇邊撿個小石頭!

石頭,一粒很少的石頭!小到比蠶豆還不顯眼。

石頭在飛,夾帶著勁風,飛向那漢子。

那漢子卻甚有本事,一偏頭讓過石子。

一個插著梅花陶盆,代其受過,被擊穿一洞。

他見自己氣力恢複得差不多了,這下心裏有底了,便繼續嬉皮笑臉道:“這位爺,說得好嚇人,說這麽嚇人幹嘛呀?難道嚇死人不嚐命的?”

那漢子不曾見過有這麽大氣力的人,見他暗器厲害,心中便多了份防備之心。

可聽了這話,又一次感到自己被逗,本來就怒不可遏,此番怒發衝冠了。

公子要的就是這效果,不怒則不亂,不亂自己哪有機會?

那漢子雖然精壯,不算是很魁偉,卻是陰森冷酷,令人不由自主生出陰寒之意。

其盯著自己手裏的刀鋒,眼睛仿佛有火焰在燃燒,又仿佛有寒冰在凝結。

反複被作弄,他再也忍受不了了,突然大喝道:“嚇爾作甚?並肩子一起上。”

眾人拔劍相向,吳芷嫣揚劍道:“墨眉在此,眾弟子聽令,不許亂動。”

墨眉何許物件也?原是曆代墨家巨子的信物,這把劍出現的地方,所有墨家弟子都將聽候調遣、無不從命,否則就是欺師滅祖。

此物一出,前番朱姨娘受鞭子!

此時那些人又這個看那個,那個看這個,卻是不敢動。

那漢子見狀,大怒道:“一群廢物,養爾等幹嘛的?墨眉本是巨子之物,巨子在堂中等候吾等勝利的消息,還不速去搶回來!”

眾人提劍拖刀殺將過來,這氣勢!嚇得吳家小姐花容失色。

那漢子怎麽會知道公子他們的存在的呢?吳芷嫣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驚。

她明白自己想保著朱姨娘的願望,隻怕是要落空了。

場上的現狀由不得她細細思量,那大隊人馬已手持利器殺來。

他當然不會讓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去與敵人戰鬥!

更何況她衣賞上已經血跡斑斑,而且劍奴曾說小姐的武藝還不如她呢。

他從她手中奪過墨眉,將她向後一推,笑道:“柳媽受傷了,小姐好生照顧她,這群小強盜,在下來對付就足夠了,這玩意先借來用用。”

興師動眾來搶這墨眉,用盡心機搶奪的,是什麽?

墨眉不過是一把短劍,劍身通體漆黑如墨,無刃無鋒,平平若尺,是一把無鋒勝有鋒的隕鐵所製之物。

而隕石強度高、質地硬,能搞成劍形,已經是很難得了,在生產工藝低下的漢代,自然是打磨不易,並無鋒茫。

公子看到的是人心!

這些人不惜性命搶奪的,是權力!能讓別人臣服的權力!

吳芷嫣傻傻地望著公子,不知道要怎麽辦,按理借外人之手,好像還真不合規矩,弱弱地說道:“這……不好吧。”

對於公子身體狀態,吳芷嫣作為主治醫生,當然是最清楚的。

他強行出頭,臨危相救,那是不惜性命的做法,她除了感激還是感激,雖然有太多的禮數與規矩,可這份原始的感覺,讓她心頭升起一股暖流。

更有風雅後人題一聯證曰:

水遠山遙,悲欣與共同袍路。

更深露重,風雨相攜破曉時。

公子並不理會她,眼睛中閃過一道寒光,橫掃那些白衣人。

卻回頭笑道:“柳媽保小姐周全就行了,殺豬屠牛這點小事,讓粗人來吧,別弄髒了小姐的手。”

柳媽見公子遇生死相關的大事,完全是一副主人家的樣式,嬉皮笑臉的,全不把這班人放在眼裏,心中對這小子不禁多了幾分好感。

可這小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自己也不知道其底細,不免擔心。

她便急切地說:“來者不善,可別小看這些個強人……”

這個一句殺豬屠牛,那個一句這些強人,全不把堂堂的墨家大俠看在眼裏!

這是要上天了?那漢子是真的被氣暈了,大步衝上來還忍不住大怒道:“好個無知的小白臉,吾乃堂堂墨俠,汝……汝……先吃吾一劍。”

這漢子也不傻,並且好不陰毒,口中罵著公子,說完拔劍卻向柳媽刺去。

柳媽忍痛揮劍相迎,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

那漢子力大招猛,招招直奔柳媽要害。

柳媽雖然自稱老身,卻不過三十六七歲,身材高挑而豐韻,體態嬌盈。

一路回風舞柳劍法雖然使得密不透風,就是胸圍有點大,動起來有點撩人,上陣來戰,卻是氣力不足,不大一會便香汗淋漓。

接不到數招,柳媽便隻有還手之力,並無招架之功,那傷口迸開,血點灑滿所到之處。

那漢子大笑道:“以前每回來,都是那九子十三孫給爾等扛著,要不就是那白發老妖婆來插手,吾倒要看看這大雪天誰會來?”

公子不敢發暗器,也不敢去幫忙,心中害怕自己一去,以二打一,落下口實,對方一齊上怎麽辦?

可目前這樣子,柳媽卻危在旦夕!

不得已,他衝上去接下那漢子,擋過一劍,微微笑著說:“專業欺負人家婦道人家,卻臉也不紅,誰都不服的我,還真就服汝,爾之臉皮足以擋箭。”

公子接過一劍,這才看清那夥計的劍上閃著一首綠色的光芒。

柳媽怕公子吃虧,關切地說:“公子小心,他那劍上有毒。”那邊眾人見開始混戰,便衝上來助戰,沒等柳媽說完便與另外幾個白衣人戰在一起,難解難分。

公子見那夥計劍上有毒,心中便更加緊張。

他唯一能做的是繼續激怒敵人,所以他笑著說:“知道了,謝謝柳媽,那點本事,用什麽也就那麽回事。”

心中卻暗罵,拿個這麽短的東西來打人家有毒的長劍,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那漢子見隻幾個人衝了上來,其他的人衝了幾步,見著墨眉不敢動。

他大喝道:“門內之事,豈容他人插手?眾弟子還不動手,等他一個個的來殺麽?”

那些個白衣人,聽到頭頭這樣叫,又見外人插手門內之事,已經沒有規矩可言,不知是誰,叫了一聲“殺呀!”一起便衝了進來。

吳芷嫣揮劍攔著,兵器撞擊聲不絕於耳。

公子又擋過一劍,嬉皮笑臉的調侃道:“規矩是墨眉在誰手上,誰就是巨子,勸爾退了吧,不要逼在下清理門戶。”

麵對公子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又是這般強詞奪理,讓那漢子大怒,使一招靈蛇出洞,直取公子。

他揮劍硬接,卻不料那漢子緊接著劍朝前送,靈蛇吐信又至。

墨眉太短,攔又沒那麽快的動作,攻又攻不到他,隻好一個後倒。

說好聽點,叫平鋪板板橋,不過公子順手彈出一粒石子。

那夥計識得厲害,閃身躲避,這才讓公子躲過那一劍。

公子雖然年少時為了鍛練身體習過些傳統功夫,但在2250年,誰把傳統的劍法當回事呀?

這個時候,趕著鴨子上架,那可是真是要命。

劍奴驚叫道:“公子小心,那是奪命九劍。”

那漢子仰天大笑道:“既然識得吾玉蛇君郎牛角尖的奪命九劍,無須賊還不受死?”

公子心中有些懼怕,可在這個時候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忍不住笑了。

取名叫狗剩的,說是容易養活,還說得過去,可這叫牛角尖的還是第一字聽說。

這麽多中國方塊字,就不能多認幾個?

“哎!”一聲長歎,公子直搖頭。

牛角尖道:“爾這斯好無恥,生死相拚,爾笑個啥子?”

公子嘻嘻笑道:“笑爾家先人讀書多,這名字取得動聽。至於這所謂的奪命九劍,區區在下可沒放在眼睛角裏,便是使奪命十劍又何妨。”

吹牛歸吹牛,那漢子劍法精練純熟,招招老到毒狠,逼得公子滿地打滾。

那夥計一招快似一招,一劍快似一劍,把公子逼得連爬帶滾,才起來又倒地,一身白衫已經沒有一根白紗。

這不,為了避劍,公子一腳踏虛,摔個四腳朝天。

那牛角尖這下真不客氣了,怒喝道:“天外飛仙!”

人已衝天而起,使出成名絕學,劍化萬點寒星,淩空罩往地上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