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大鬧金鳳樓

玄空靜養了一段時日,身上的傷早已大好,“化血煉心訣”所帶來的反噬也已消退。內力不僅能夠運用自如,真氣比之先前更深厚了一些。這期間,玄悲大師果然領著一隊戒律僧來到福建附近周圍巡查,那劉玄國望風而逃,早不知逃到哪裏,江湖上已經沒了他的消息。

玄空本想出去尋找紅衣女子,心中又有些惦記這裏的弟子。堂堂南少林寺,偌大的寺院中,除他以外,就隻有真嚴這一位二流高手,的確有些名不副實。他一出寺,說不定就要有人來此尋釁滋事。如此掣肘,想要探查殺害靜智大師的真凶,著實有些不易。需想出個法子來。

可是,這修煉武功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他自問坐擁絕頂資質,練到如今的地步也用七年的苦功,想要在一夜之間提升這些弟子的修為,簡直是無稽之談。玄空在金剛院中遍查典籍,也沒找到一個速成的法子。他冥思苦想,這些年中所遇到年齡不大、武功不凡之人中並不多見,也隻有那紅衣女子以及紫芸。那紅衣女子劍法超群,想來也是天賦異稟之人。再想到紫芸,似乎頭腦中靈光一閃。

紫芸資質平平,卻能在十九歲之時就達到化境中期,所仰仗的是一種特殊的藥丸。“魑、魅、魍、魎、魃”憑借這個法子,培養出了“二十四鬼”中大半的高手。“倘若我能弄到那藥丸,就能使這些弟子功力大進。”想到此處,玄空一時心血**就奔向後山。

此時正是春季,後山一片鳥語花香,景色宜人,春風拂麵令人心情舒暢。靜寂的山穀中有兩間木屋,一間是徐先生的,另一間則是紫芸的。

玄空大踏步走進穀中,隻見徐先生開墾了一片土地,在遠處正拿著鎬頭鋤地。而紫芸則坐在自己的院中,弄起了刺繡。

她見玄空走了過來,翻了一個白眼,陰陽怪氣地道:“呦!什麽風把住持大師吹到了這裏。”

玄空聽她語氣中怨懟之意不減,想必心中餘怒未消,且她這段時間又一直悶在穀中,也定是煩悶了。遂笑言道:“前些時日我用了你那功法,渾身一點真氣都提不起來,也是在禪房中待了一個月。這不剛剛出來,就來後山探望二位。”紫芸啐了一聲,幽幽地說道:“你會閑來無聊來看我嗎?若無事相求,你怎麽會來?”這一次到讓她說準了,玄空尷尬地笑了一聲。

在南少林寺院當中,他常常神情嚴肅、不苟言笑,做出一幅高僧模樣,而在這裏就無需如此,當即抱拳作揖,笑道:“紫芸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在下前來確實有事想問。”

紫芸道:“今天嘴倒很甜,什麽事,你就直接說吧。”玄空開門見山,言道:“姑娘年紀輕輕,當初又是怎麽練就一身武功的?”紫芸修為**然無存,聽他說起自己原來的武功,心生不快,反問道:“那你也年紀輕輕,怎麽練就這一身武功?”玄空道:“在下自幼訪得名師,苦練七年,才練成現在這個樣子。”

“呸!休在自吹自擂,你的底細本姑娘早就打聽清楚。你如今年過四旬,原是靜智大師的師弟,隻不過內功深湛駐顏有術而已!”紫芸越說越得意,仿佛是自己揭露了一個醜事一樣。玄空卻是一愣,這些瞎話是真嚴編出來用於掩人耳目,沒想到她似乎當了真。

玄空咳了一聲,說道:“那就算如此吧。我曾聽過姑娘吃過一種藥丸是嗎。”紫芸道:“不錯,確實有這一種神奇的藥丸,我本來武功平平,吃了之後就發覺功力暴漲了不少,一下子就能跟那些江湖上的那些一流高手比肩了。”玄空點了點頭,問道:“那你知道那種藥丸叫什麽?從哪裏能弄到嗎?”紫芸臉上現出猶豫的神色,言道:“那藥丸叫什麽我確實不知,我勸你還是別打它的主意,小心惹火燒身。再者說我聽聞那個藥丸,一個人就隻能吃一次,而且本來內功很好的人吃了並無增益,我想你吃了應該沒多大作用。”

玄空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隻不過並非是我想吃,而是想給寺中一些弟子吃。”紫芸道:“那些和尚與我何幹?”玄空正色道:“當然有著莫大的關係。你想啊,哪日我不在寺中,妖魔中隨便出動一人,就將他們打的一敗塗地,闖進後山不是把你捉住了嗎?”紫芸雖知他又再哄騙自己,可聽起來也有些道理。

這時,徐先生也放下鎬頭,從遠處走來,聽到兩人說起那藥丸,忍不住說道:“實不相瞞,我也吃過那藥丸。”玄空道:“哦?那徐先生可知這藥丸的底細嗎?”徐先生道:“這種藥傳聞叫做天王補神丹,是許多類似蛇膽一類增強內力的藥物放在一起提煉而成的,藥力甚強,服一粒可令人內力大增,多服就沒有效果了。紫姑娘不肯告訴你,其實也是為你好,這種藥的配方,天下間就隻有魑鬼才有。”

玄空皺了皺眉,這魑鬼身為“二十四鬼”之首,其修為之高可想而知。眼下自己根本不能與其爭鋒,這藥丸若是在此人手中,確實難辦。

他想了想又道:“當年是“魑鬼”親手給兩位的藥丸嗎?”紫芸否認道:“那怎麽可能!我從來都沒見過“魑鬼”其人,是在當年學武功的湖中島上,魑鬼的手下人給我的服用的。”玄空眼前一亮,接問道:“那湖中島在哪裏?”紫芸臉色一變,道:“你難道想去那裏?我看你大概是瘋了,“魑鬼”雖不在那裏,但“魍魎二鬼”時常在那出入,你去不是飛蛾撲火嗎?而且我隻記得地方茫茫大海之中,附近有上千島嶼,具體位置也不清楚。”

玄空暗暗犯愁,心道:“看來此事隻好作罷,且不說那島嶼難找,僅僅‘魍魎二鬼’我就應付不得。”

他依稀記得,當年在少室山門前,這兩個妖人與“慈悲苦難”四位高僧相鬥,占得上風。自己與他們相比,確實相差甚遠!

沉吟片刻,玄空又問道:“這‘魍魎二鬼’一般在哪裏出沒?又是如何給你們發下指令?”徐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隻是聽“魍魎”的調派,至於他二人的行蹤是無法得知。這天下間共有二十座金鳳樓,每一座都有‘二十四鬼’中的一人鎮守在附近,我就是在長樂坊那裏。一般,小的事務都是由當地的樓主直接通知我們,如果是上麵派下來的任務,也會先通過金鳳樓的樓主,再通知我們。”

他與紫芸對視一眼,又道:“我倆因為你的緣故已經失蹤了一個多月,恐怕現在已經驚動了‘魍魎’二鬼。”玄空點了點頭,徐先生所言倒是讓他想出個主意,不妨去附近金鳳樓打探打探消息。反正二十四鬼從不以真麵示人,自己就帶著徐先生的鬼麵去,瞧瞧那金老板能否認的出。

他心意已定,就開始著手準備,先是問清了金鳳樓的情況,又將徐先生從前那身衣服借來,最後差寺裏的小和尚買了一個相同的鬼麵。

這些都齊全之後,玄空對著銅鏡裝扮一番,帶上那鬼麵之後,與從前的“魆鬼”已經十分相似。唯一明顯的區別,在於自己的身高矮上一些。於是他找來兩塊木塊墊在了腳下麵,雖有些硌腳,也隻得暫時忍耐一下。隨後他又自視一番,覺得足夠以假亂真,便向長樂坊進發。

此次裝扮成魆鬼,玄空並不想引人注意。等到夜深之時,他才趁著月色悄悄潛入長樂坊中。走到金鳳樓之前,也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一躍跳到了樓頂之上,掀開瓦片窺視裏麵的情況。徐先生離開此處一月有餘,如今裏麵的具體狀況誰都也不是很清楚,貿然闖入還是有不小的風險。

玄空在金鳳樓附近連續監視了兩日,沒發現些異樣,更沒看見有高手出入,心下一寬。第三天夜裏,他才直接躍入金鳳樓頂樓之中。這飛躍的身法正是徐先生的“百鬼夜行”,如化作一個鬼影,從窗口一躍而入。

此時那金鳳樓的樓主金老板正獨自坐在桌上,把玩著手中的扇子,猛然發覺背過涼風瑟瑟,心中一驚。他回頭一望,見有一個人不知何時坐在了他的身後,再一看竟是“魆鬼”。這才驚魂稍定,卻仍是有些驚訝,說道:“大人,您什麽時候回來了?這一個月都沒有您的消息,我以為您已經…。”

玄空咬碎了事先準備好的血囊,一道血跡從麵具下流過,顯得是受了重傷。他用微弱而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受了傷,上次那個任務失敗了。”金老板又是一驚,道:“那人如此厲害?‘魍魎’兩位大人還傳問您的消息。”玄空點了點頭。金老板眼睛一轉,繼續說道:“大人這任務失敗,恐怕又有懲罰。”玄空又是點頭,用低沉聲音道:“二位大人現在何處?”金老板道:“我們這些手下人,哪裏知道大人的蹤跡。倒是您上次追查的黑衣人是否有問題呢?”玄空道:“十分可疑!那人我搞不定,我要見一次二位大人。”金老板回道:“好,我這就傳信。”他站起身來,掏出筆墨紙硯,快速寫了幾個筆,折好握在手中。又從後堂中取出一個碩大的鳥籠,放出一隻似鷹隼一樣的鳥。隨後,他把那信綁在了鳥腿上,將其向上一拋。那鳥發出一聲鷹唳,便振翅而飛。

玄空心神一動,伸出一指又把那鳥點落下來。金老板驚呼道:“大人,您這是做什麽?”玄空卻拾起鳥腿上的信,打開一瞧。隻見上麵寫道“魆鬼有異,請速來!”,下麵畫了一個古怪的鬼臉記號。

玄空將那信扔在桌麵上,說道:“你這又是做什麽?寫幾個字何必慌慌張張。”此時他的聲音已經恢複如常。那金老板冷笑一聲,說道:“老朽閱人無數,打你一說話,我就知道不對。”

“哦?你就憑一句話就知道我是假的?”玄空接問道。

金老板道:“我起初是起疑,但我說起‘魍魎’兩位大人你不害怕,再說有刑罰你仍很淡然。我就能確定,你必然是假的。上一次‘魆鬼’那廢物手可是抖了好久,那‘錐心丸’的厲害可是讓他足足痛了兩天。你到底是誰?”

玄空心想:“這金老板知道的內幕應該比徐先生、紫芸還多,我不如把他抓走,關在南少林寺當中,一定能探查出許多陰謀。”想到此節,他探出左手,要把那金老板扣住。哪知這一擊竟然不中,被這身形臃腫、動作遲緩的老頭避了過去。這時候玄空才看得明白,這金老板竟然是位一流高手,他應該是練過了什麽秘術,能夠完全隱藏自己的修為。

與此同時,金老板呼喊了一聲,“甲、乙、丙、丁!”登時冒出了來四個大漢,有兩個正是整日守在樓下的人肉沙包,另外兩個從未露麵。

玄空對著樓梯轟出一拳,那兩個人肉沙包還沒衝上來,就隨著樓梯倒塌而跌了下去。另外兩個剛從後堂跳出,就被玄空接連點中了腰際,定在地上動彈不得。這幾招一氣嗬成,都在電光火石之間,而那金老板剛奔到窗口欲要跳出而逃。玄空對著他後身遙擊一掌。

那金老板背後中掌,翻身滾落了下去。玄空緊跟跳出窗外,見金老板臉色慘白,嘴角一道血痕,顯然已經被掌力所傷,軟弱無力趴在地上。玄空走到他麵前,說道:“你老實跟我走,就不必受這苦楚了。”那金老板則是狠狠地看著玄空,道:“想要抓我,做夢!”說話同時,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插入了自己的胸口,立時流血而亡。玄空從未想過取他性命,也不曾想到他竟要自盡,見狀呆立了半晌。好在此時已經是深夜,周圍四下無人。

“看來這些金樓主才是“魍魎”二鬼真正的心腹。”玄空歎氣一聲,把這人的屍身帶回入金鳳樓中,又把那“甲、乙、丙、丁”四人全部封了穴道。他望向天際,現在已經是四更天,時間拖得越久,此處越有危險。

玄空連忙四處翻找,看看能不能探查出一些線索來。見在內堂櫃中有一個任務簿,打開一見,就隻有當月新下達、沒來的及實施的任務而已。而相前的記錄應該已經被金老板銷毀。玄空掃視一圈,大多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跟蹤任務。唯有一條比較醒目,見寫道“傳信給狐皋道人。”

狐皋道人?玄空默念了一遍,覺得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數不勝數,誰也不可能全部識得。他微微記下,就把這本子放回原處。接著又是翻找一陣,並無一所獲。

明麵上擺放的東西,都已經查無可查,剩下便是搜查暗格暗門。玄空在牆壁上來回敲擊。終於在此間屋西南角,找到了一處空心位置。他用手一撬,打開了一個暗格,裏麵又有一簿賬本。打開查看,見上麵記錄的是一些可疑之人的信息。而“黑衣男子”幾個大字豁然呈現於最後一行,更巧的是上麵正好是那紅衣女子的信息。

見寫道“紅衣公子,真名未知。備注:女扮男裝,懸賞天下寶劍,住所已探明,琊劍山,穀中穀。”玄空心中大喜,他早就想找這紅衣女子了,本來還想借著寶劍尋人,沒想到此番直接找到了她的住處。再見下麵,寫道:“黑衣男子,真名未知。備注:身有魙鬼‘金雁功’,可疑,跟蹤未果,懸賞紅衣女子。”玄空看著這幾行字,不禁笑了出來,心道“‘懸賞紅衣女子’?這寫的不就是我嗎?”他將這本書留在懷中,見此時已近五更,離開金鳳樓,趁著天光微亮,一路施展輕功奔出長樂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