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戀紅塵頰涴桃花
莫把酒杯澆塊壘,且將綺夢說鶯花。
章秋穀揮墨,瀟灑無比地在宣紙上寫下這兩句詩,頗為自得地欣賞半天,然後一聲長長的歎息。
唉!想我章秋穀,生得白皙豐頤,長身玉立;才學是胸羅星鬥,倚馬可待;胸中是海闊天空,山高月朗;舉止更是談詞爽朗,雍容貴氣,真如那蛟龍得雨,鷹隼盤空。如此要顏值有顏值,要文化有文化,要智商有智商,出類拔萃,風神俊朗的我,別人都說我將來是做偉人的料,咋就……,唉!
章秋穀出身富貴,響當當的富二代。自從父親去世,章秋穀便成了家中唯一的頂梁柱。不過母親乃是名門之女,頗有經濟頭腦,倒也不用章秋穀操什麽心,是以章秋穀才有空去做他的風流公子哥兒。守孝三年後,便在母親之命,媒妁之言下成親了。原本洞房花燭夜,乃是人生一大樂事,可這樂事,竟然就變成了鬱悶事。
夫人張氏,也是出身名門望族,身材不長不短,麵孔不胖不瘦,雖然不是絕世佳人,但也不十分醜陋,說白了就是一般人兒,而且性情古板,脾氣執拗,一點兒都不風趣幽默,看著她就煩。
這事兒,如果放在別人身上,安於現狀,老老實實過日子也就罷了,可偏偏章秋穀那可是將來要做偉人的料,怎能安於現狀呢,這絕對不行!偉人的夫人,那都是母儀天下般的存在,那必須是要才貌雙全的絕代名姝才能配得上!
於是,章秋穀放下筆墨,徑直去找娘親了。
有事找媽,天經地義,這絕對錯不了。
母親大人正在與兒媳婦張氏和母親的奶娘劉嬤嬤說話。幾個人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章秋穀進屋後揮揮手,趕蒼蠅般把張氏趕了出去。
母親與劉嬤嬤對視一眼,很是無奈。
章秋穀嬉笑著,坐到母親身邊,一邊伸手給母親捏捏手臂,捶捶腿,一邊笑著說:“母親,兒子自幼飽讀詩書,不可整日在家荒廢才學,枉費了父母這麽多年含辛茹苦的教養。兒子想出外曆練一番,廣交天下有學之士,廣闊天地,兒子必將大有作為!”
字字鏗鏘,看看他還是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孩子來著。
可別把母親想得那麽老,古代結婚早,男子大多在十八九歲結婚,女子十六七歲,章秋穀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所以母親也就三十好幾不到四十歲,擱在現代,那就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魅力無邊的年紀。
知兒莫如母,自己的寶貝兒子打的什麽主意,母親自然明了。隻是母親也知道,自己兒子的性子,把他拘在家中老老實實,根本就不可能。
母親似笑非笑地說:“家裏呆不住了?這才新婚幾天,心就長草了?”
章秋穀連忙諂媚地笑著:“不是,娘,兒子守孝三年,一直在家用功來著,可是也不能光肯書本呀,還是要多曆練,增加些閱曆才行,不然豈不是成了書呆子。娘也不希望兒子傻呆呆的吧?”
母親在他那白嫩的小臉上掐了個紅印子,笑道:“娘的小秋自然不傻,不過也活潑得過頭了些。”
章秋穀擺出一付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最終母親還是放飛了章秋穀。
於是次日清晨,章秋穀也沒和媳婦打招呼,直接收拾行囊出發了。
章秋穀居住在蘇州常熟縣,要去蘇州,本來也不是很遠。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到了蘇州,先在盤門外一個名叫“佛照樓”的客棧住下。本來母親是讓他住別院或者住大表舅家,隻是,他是出來浪的,住別人家,多不自由,他還怎麽浪了,那絕對不行!
蘇州素來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譽,自古以來都是文人墨客最不吝嗇筆墨,大肆渲染讚美的存在,更是出俊男靚女的地方。
章秋穀下榻客棧,休息了一天,又出去到處溜達溜達,聽聽曲兒,吃吃大餐,結交了幾個酒肉朋友,倒也不亦快哉。
這一天晚飯後,章秋穀沒有什麽應酬,便獨自出門了。
章秋穀是個閑不住的主兒,白天燈紅酒綠觥籌交錯倒也不覺得寂寞,隻是晚上沒了應酬,酒喝幹人散盡時,一個人抱著孤燈幹瞪眼,古代又沒有手機可以時時撩妹,那怎麽受得了!
在大街上閑逛著,看見那來來往往遛彎兒的豪華馬車上坐著的那些妙人兒,與同車的客人佯嗔嬌笑,嫵媚動人。可歎的自己初到蘇州,人生地不熟的。
無可奈何,隻得走到一家名叫“餘香閣”的戲園子,揀張桌子坐下,仔細的打量台上演員。
卻見左首第三座上坐著一個演員,年紀約十六七歲,珠光側聚,珮響流葩,眉鎖春山,目澄秋水,那粉頰上暈著兩個酒渦,似笑非笑的低頭斂手,坐在那裏擺弄衣角兒。
章秋穀一眼看去,就覺得那顆憋了快三年的獵美小玻璃心突然**漾起來,連帶的沉寂已久的多情小火苗都燃燒了起來,眼看著就從小火變成中火大火,咳咳,等等哈,還不到燎原的時候。
堂倌兒的眼神那是久經沙場練出來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看章秋穀的豬哥相,就明白了,立馬走過去,低聲道:
“這位藝人名叫許寶琴,迷戀她的客人可是如過江之鯉,今年才剛十六歲,京腔京調那是絕對正宗,絕對不是那些二流貨色能比的,演技沒得說。老爺要不要點上幾曲?”
章秋穀都沒空搭理那堂倌了,隻是微微的點一點頭。
堂倌便健步如飛一般去取了點戲牌,並且很貼心地拿一枝筆遞給章秋穀。
章秋穀提起筆來,寫了兩出《朱砂痣》、《瓊林宴》的京戲,又點了《賣花球》、《白蘭花》這兩支小調,堂倌便立馬去安排了。
那位超級網紅聽有客人點戲,抬起頭來,瞟了章秋穀一眼,微微一笑,章秋穀隻覺那一刻這位超級流量網紅媚眼橫波、紅潮上頰,越發顯得光容綽約、豐彩飛揚,簡直把章秋穀迷得神魂顛倒找不著北,立馬路人轉鐵粉,恨不得馬上送上鐵粉卡。
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侍女阿仙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方絲帕,坐到章秋穀身邊,並親手給他斟茶,笑著問章秋穀尊姓,隨即應酬了幾句,章秋穀逐一的回答了。
此時許寶琴抱著琵琶,彈了一套開場曲,擺出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造型,歌聲嫋嫋,雖然不是裂石穿雲,卻也是引商刻羽。唱過一段《朱砂痣》,便把琵琶降低了一調,低低的唱起小調《白蘭花》。唱到情緒飽滿之處,星眸低漾,杏臉微紅,一雙含水秋眸向章秋穀頻頻放電,惹得台下看客齊聲喝彩,倒是把章秋穀弄得不好意思起來。
一會兒許寶琴唱完,對阿仙使一個眼色,那位阿仙便又過來,對著章秋穀說:“抱歉,歇息一下哈!”說完便扶著許寶琴姍姍而去。
臨行之際,阿仙又向章秋穀盈盈一笑,這才下樓去了。
章秋穀急忙叫了堂倌買單,匆匆地跟著下了樓梯。
許寶琴還沒有上轎,站在門口,看見章秋穀匆匆的下來,含笑招呼道:“章大少,可否有空到我那去坐坐?”
章秋穀答應道:“我正要去坐坐,你叫阿仙同我一起去罷。”
許寶琴便叫阿仙道:“阿仙,那我就先回去,你和章公子隨後吧。”
阿仙答應一聲,許寶琴便上轎走了。
章秋穀和阿仙一路邊走邊聊,慢慢的走過了甘棠橋。
下了橋,章秋穀早看見了掛著許寶琴牌子的小樓,便進門登樓,夥計叫了一聲:“客人上來!”
這時,許寶琴早換了衣服,到扶梯邊等著章秋穀。
章秋穀攜著許寶琴的手,一起進房來。
房間雖然不大,但收拾得十分富麗。
章秋穀坐在桌邊。
許寶琴端過來一盤瓜子兒,一邊仔細的打量章秋穀。
正是二月初的天氣,見他外罩著一件白灰色灰鼠皮袍,玄色外國緞草上霜一宇襟坎肩,外罩天青貢緞洋灰鼠馬褂,顏色配搭得十分協調勻稱。長眉鳳目,白麵豐頤,英爽之氣,奕奕逼人,自己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這樣出色的人物,不覺就親熱起來,挨著章秋穀身旁坐下,溫溫婉婉,聲音煞是嬌媚動人。
章秋穀看許寶琴言語之間還有些羞澀,便知道是初入這行,不比那林黛玉、翁梅倩的一流人物;又見她低顰淺笑,顧盼生憐,不由得心花怒放,便向許寶琴說道:“我今天還是第一次來,想要在這裏請幾個朋友聚聚,不知道方不方便?”
許寶琴笑道:“隻要公子肯照應我生意,那是再好不過,豈有不方便之理。”說著,便回頭叫房間裏侍女和夥計,讓他們吩咐下去給公子備一桌酒席。
章秋穀叫侍女拿筆硯過來,寫好請柬,許寶琴便叫小廝分發下去。
沒等多久,客人就陸續續的到來了。
酒席已經擺好,章秋穀正拿過侍女遞過來的手巾擦手,就見門外又進來一名年輕男子,長得那是儀容俊雅,眉目風流,與秋穀意氣相投,時常會麵,是章秋穀最敬重的朋友,東方瑤,綽號方小鬆。
章秋穀見東方瑤來了,很是高興,當下抱拳道:“你可是來遲了,一會兒可要罰酒三杯。”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