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奴仆與刀

看著還有鼻息的胖子,樓賀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蒼白。

“在聯邦的律法裏,你應該隻會被送進監獄度過餘生。”

“但這是在帝國,而你是個該死的賣小孩的。”

他安慰著自己,槍口對準了隨著呼吸而浮動的眉心。

嘭。

沒有猶豫。

他扭過頭不去看那一片血汙,但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從那具小小的身軀裏迸發出來,他實在忍不住扶著大車底部的鋼管哇哇地吐了起來。

最後,他顫抖著手,把那支手槍塞到了身體已有些僵硬的壯漢手裏,狠狠地再扭了幾圈,最後將它一腳踢開。

不論前生今世,這都是樓賀第一次殺人。

算上前生今世,樓賀也都不過二十多歲。

那些冠以胖壯二人的罪名是實質性的,卻並不完全是樓賀開槍的原因。

這也是樓賀負罪感的來源。

他還沒有回到聯邦,而在帝國的境內,他需要自保。

…………

…………

大車的後箱,那群被綁起來的孩子就像是洗完澡的鴨子,一個疊著一個。

當光線透過箱門,照在了這些孩子們迷茫的臉上,樓賀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紅潤了起來。

他在心裏吹了一聲口哨。

“小妹妹們不要害怕,壞人都被我處理掉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這群孩子中最小的那個,因為這一車都是小女孩。

都是很漂亮的小女孩。

…………

…………

帝國的邊巡部隊直至太陽西沉才趕到此處,上報軍部後決定明日清晨派遣裝甲車來送這些被拐賣的小孩回到家中。

期間這一小支邊防部隊需要做的就是查清這群孩子的身份,以及封鎖邊境配合郡內駐軍包圍檢查崗。

啊要回家了,真好。

即使是女孩也是孩子,在哭過笑過吃過喝過後也就沒事了,圍聚在士兵們所臨時搭建的營帳內有說有笑。

但唯一格格不入的男孩,那個有著一頭灰發的男孩,卻無比的惆悵。

啊要回家了,真的好嗎?

他才不想回到那個滿是酒氣的家中,回到那個一言不合便踹打自己的混賬家主……兼父親的家中。

於是小小的男孩眯著雙眼,在人群之中切換著自己的目標,鎖定,然後徑直朝她走去。

“美……小姐……呃,姑娘,你好。”樓賀切換著自己的措辭,用著自己前世慣用的稱呼卻怎麽都感到奇怪。

那個曾在後箱之中,在自己麵前無助哭泣的女孩,正坐在燈光下安靜的看著樓賀。

也許是因為年紀稍大,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女孩更能體會到這次被綁架的危險。

所以她安靜著坐在一旁,燈光並沒有照亮她的眼睛。

“我叫樓賀。”

“嗯我知道,印象深刻。”女孩抱著自己的膝蓋,眼皮耷著,不知目光飄向何處。

“呃,是我身上不合年齡的氣質?”

“不,是你把抹布塞回我嘴裏的時候太用力了。”

“姑娘,不要太在意這些細節,想問問怎麽稱呼?”

“我叫朱紫盈。”

樓賀撓了撓頭,“朱小姐,呃,朱姑娘,在下有要事和你商量。”

女孩看了一眼樓賀和他滿頭的灰發,有些心不在焉道:“你說。”

小小的男孩滿臉的沙與塵,粘黏在臉上硬化的血痂上,看上去十分的狼狽,那一身本就破舊的衣衫也在翻車之後變得勉強遮體,但他卻挺直了腰杆似是西裝革履,握著士兵們下發的營養餅幹像是握著一枝玫瑰,一本正經且又天經地義道。

“請你當我的未婚妻。”

女孩的那雙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

…………

樓賀並不是什麽變態戀童癖,兩世的記憶雖然不長,但前世也畢竟是首都圈的公子哥兒,自認有高雅的品味,對這些沒有長開的姑娘自然不會產生什麽奇怪的興趣。

但這一世他卻是個落魄貴族家中一仆,若是被帝國戶部稍稍盤查便會被送還給伯爵府,那他這一趟的目的是為了啥?難道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為了拯救這些個倒黴小孩兒嗎?

樓賀自認並不高尚,救了一車小孩的成就感很快便被那沒有自由的未來所壓垮,他可以過得不富貴,但不能接受自己再度為奴仆。

他甚至自認為有些卑鄙,拿著自己順手得來的功勞去向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兌換獎勵。

小姑娘長得水靈好看,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是個好的美人胚子。

再過個五年……不用,再過個三年,便會出落得窈窕動人。

興許能配得上自己。

他大言不慚的想著。

隻要能和這個小姑娘搭上關係,那士兵們也不會把自己送回伯爵府了,過個幾年還能有個水靈的老婆。

嗯。

那就去搭訕。

富哥兒的刀向來又直又快。

斬的窮苦少女是芳心大亂。

…………

…………

當直升機撲騰著那幾根螺旋槳飛舞在夜空中時,強大的風壓將修整好的眾人再度吹得沙塵滿麵。

樓賀有些詫異帝國軍隊的效率,不是說好了明早才能到嗎?怎麽裝甲車換直升機了?

芳心大亂的小姑娘怎麽就花枝亂顫了起來?

當直升機平穩落地,遠比營地要刺眼的強光打在了沙地的中央。

幾個身著軍服的軍人背對強光,迎麵走來,與邊巡士兵行軍禮。

名叫朱紫盈的小姑娘像一隻跳脫的兔子,與中間那位中年模樣雄獅般的的軍人抱了個滿懷,螺旋槳的聲音蓋住了少女滿懷的委屈與一位父親溫柔下的憤怒。

耳語一陣,少女的手指指了指人群之外的樓賀。

樓賀反應及其迅速,顧不上自己頭腦裏的震撼與疑惑,整了整自己不存在的衣領,盡量讓自己走的大方又瀟灑。

他在心裏不斷腹誹,那個死胖子你怎麽誰都敢綁啊?

看著周圍那些不解疑惑的神情,又暗自竊喜。

這就是上輩子被自己牽著小手出門時那些女生的感覺嗎。

還真不賴。

隻見男人放下了少女,臉上溫柔的笑意盡散,剛毅的麵龐透露著嚴肅。

在帝國士兵的簇擁下,他指著人群之外的樓賀說道。

“這是我府上的家仆,我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