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何妨一試

“樓賀!你還敢回來!”朱子遊站起身來,指著孤獨鼓掌的灰發男孩,作勢就要將他拿下,可腿卻絲毫不敢先邁出一步。

樓賀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我壓根兒就沒走。”

胡管事就是主管府內下人的老管事,看著朱子遊長大,咬定未來繼承將軍衣缽的一定是他,所以很多事更偏向於庶出的老大,所以才聽從朱子遊的話在樓賀吃白飯的生活上使袢子。

這時的胡管事見事主兒不怕事大地鼓著掌,以行動嘲笑他們這些老家夥對將軍的忠誠,當即便跳了出來。

“倒是省了我一番事兒,阿隆,給我把他綁起來!”

“先前我讓你綁我來夫人麵前你不綁,現在我都走到夫人跟前了你才想起來綁我?”樓賀那張賤兮兮地小臉上滿是鄙夷,毫不吝嗇地嘲諷著府裏資曆最老的管事。

胡管事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因為表情而顯得溝壑更深,那日樓賀給足了他麵子小聲地揭著老底他尚能自製,現在在整個府上最能說的上話的幾人麵前,那小子的聲音彷如朗讀一般唱誦著他倆之間有過故事。

五大三粗的壯漢護院阿隆手裏攥著一根挑水的麻繩來到廳前,一眼便瞧見了今天夜裏在他手中如同泥鰍一般滑溜的狡猾小子,咬牙切齒地衝進來。

樓賀站在原地背著雙手,似乎沒有看見那距離自己愈發靠近的牢固麻繩,衝著胡管事咧了咧嘴,露出那一口白牙,在燈光之外黝黑的背景下顯得有些森冷。

“老東西,一會兒你會後悔的。”

緊接著那個壯漢便以力壓上,像是在彌補之前的護主不利,一個凜冽的膝撞頂在樓賀的後背,同時雙手抓住樓賀的雙肩,瞬間拿下!

一個成年練家子漢子的力量何其之大?別說樓賀今日才剛剛掌握那股神奇的力量,就算是浸**其中數載,那具身軀亦還是個九歲孩童。

那口森森的白牙瞬間便帶了點點殷紅,以一種狼狽的姿態被按在了地上。

“綁下去,關進雜物房!”胡管事冷冷地下著命令。

“慢!”親吻著地麵的樓賀與燈光下的少女默契地同時喊出。

與眾人一樣,朱紫盈認為樓賀早就跑了,所以當她鼓起勇氣痛斥自己的兄長與長輩時,她沒想過樓賀會出現在這裏,更沒想過他毫不抵抗地就被拿下。

她的聲音難得大了一回,就要被宣告無用功而作廢。

所以她還想找補些什麽。

於是她有些顫抖地問道:“樓賀,你來做什麽?”

樓賀扭了扭僵硬地脖子,勉強能吐出幾個字。

“來找大夫人。”

朱紫盈扭頭望向自己的母親,再有些倔強地陳述道:“母親,他找您。”

一直沒有表態更沒有幹涉他們的大夫人這時才低下了頭,看了一眼被迫五體投地的灰發孩子,輕輕嗯了一聲,而後開口道:“放開他。”

“大夫人,這小子滑頭不少,逃掉了再抓回來非是易事。”胡管事在一旁說道。

護院阿隆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放。

“將軍不在,我的話都可以不聽了嗎?”大夫人平淡地說道。

這個尚還年輕的婦人聲音一向溫柔恬靜,但偏生此時那道淡淡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刺骨的寒意。

阿隆當即放手,老管事打了個寒顫,不再多言。

樓賀從地上爬起,拿衣袖拭了拭嘴角的血痕,向前走了幾步,走到燈光能照到的地方,抬頭仰視那個始終站在燈光下的端莊女子。

“大夫人,我有一事和你商量。”

“說。”

“我能修好文件匣。”

樹梢上又飛上了幾隻知了,不厭其煩地擾著夏日的清靜。

肥嘟嘟的錦鯉猛一躍起,噗通再墜入水缸。

正廳的幾人在神像的注視下怔在原地。

安靜,絕對的安靜。

樓賀生怕他們沒聽見自己在說什麽,於是又重複了一遍。

“我能修好文件匣。”

那些眼睛裏的不是敬畏,也不是驚嚇,而是一種很複雜的看白癡的眼神。

就連朱紫盈的目光都呆滯住了。

“你知道文件匣是什麽嗎?”大夫人唇角微掀,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麽,於是有些好笑地問道。

“小子,那是軍情署的文件匣,我為軍情署跑了十二年的腿,也完全看不明白裏麵的構造。”一直沉默地秦先生忍不住幫著回答道。

“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一個跋扈的下人我們為什麽要跟他多費口舌!”朱子遊有些焦急,自己妹妹先前說的每句話都像是在把他剛抓到的救命稻草往外拔,他真的很怕樓賀這時候插著翅膀就從院牆上飛走然後再也不找不見了。

樓賀始終沒有偏轉過目光,幾乎帶著些許不禮貌地盯著大夫人那張好看的臉,說道:“大夫人,您考慮一下,我為什麽會站在這裏。”

“就算你們要將我當替罪羊拋出去,也得分匣子裏的事情大小不是?”

“萬一這份文件匣裏是什麽大事,死了一個下人你們便能高枕無憂,全府安然無恙了?”

“再說了,一個下人打壞了軍情署的文件匣,這事兒也得有人相信啊,哪位官員府裏沒幾個下人。”

“所以,我能修好。”

所以,你們最好是希望我能修好。

隻有當樓賀的手真正碰過了那個匣子,是他打壞的匣子才變得猶有證據。

當有人拉了褲子,又怎會不樂意於別人一屁股坐進稀泥呢?

“姨娘,他隻是在狡辯!”朱子遊見大家都無動於衷,再次慌了神,“他他他怎麽可能能修好軍情署的東西?到時候把這個匣子裏的東西給徹底毀了,咱們家就真的完了!”

如果一個人有破壞軍情署文件匣的核心程序,那他又怎麽會沒本事修好觸發裝置?

有人在猶豫,有人在害怕,還有人隻想把那口黑鍋甩出去,好圖個今夜能寐。

樓賀心中冷笑著,仿佛回到了昔日聯邦,坐在公司高管們的麵前,將他們可笑的自尊心和敗事有餘的能力統統撕開扯出。可惜現在的他隻能冷眼看著,祈禱著大夫人的聖明。

良久,又是朱紫盈。

“母親,我覺得可以讓他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