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魔

當上師講出這句話，我忍不住顫栗起來。

那是一種由心而發的恐懼，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就跟一個經曆了車禍，險些死去的人，每每夜裏，都會想起那束衝撞而來的強烈車燈。

那是一種無法忘記的心理創傷，它令你倍加小心，甚至難以自拔。

這就是心魔，也是一個人最為致命的弱點。

可我捫心自問，我沒有類似的經曆啊，就算有，也不至於鬧鬼吧？

上師還在盯著我，意味深長，似有所指。

我忍不住擦去了額頭的冷汗，腦子急速轉動著。

跟我一模一樣的乞丐，出生年份的錢幣，鞋子，借命，趙武的死，離奇的九叔，這一切真與我的心魔有關係？

那，我的心魔到底是什麽？

朱小魚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說你怎麽了，怎麽哆嗦起來了？

我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的身體急速的顫抖著，強烈的不安，爬滿了我的全身。

朱小魚急了，對上師道：“我看你就是一個神棍，什麽心魔不心魔，再雲山霧罩的，別怪我不客氣了！”

上師隻是笑笑，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頭，刹那間，一股澎湃的氣，湧進了我的身體，原本顫栗的心緒，開始平和下來。

我一邊看著他，一邊審視著內心，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因為我突然意識到，原本堅固的內心防禦，出現了一絲絲龜裂，那裏麵似乎藏著一些我不願意去麵對的事情。

或許那就是我的心魔，已經被我掩藏，甚至都已遺忘的心魔！

朱小魚曾經說過，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指向我，那我一定存在問題。

我起初是不承認的，但現在看來，或許我真的存在問題，還是大問題！

上師忽然指著殿外的天空，說道：“白天你看不到星辰，可星辰就在那裏。道家有雲：萬物皆出於機，皆入於機！”

上師看著我：“還沒明白嗎？”

我懵懂的搖頭。

一旁的趙武冷笑起來：“上師，他太笨了，不救也罷！”

上師也搖搖頭，說這種事情，任誰也聰明不起來，趙武，你放下心裏的仇恨，不然你還會有業障！

趙武慘白的臉上出現了惶恐，趕忙雙手合十，道了聲是！

我誠懇的說：“上師，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跟我說吧。”

上師從懷裏掏出了一麵巴掌大小的銅鏡，自顧的照在臉上，端詳著什麽。

他漫不經心的說：“我長得醜啊，可這不是鏡子的錯啊。你的心魔，也不完全怪你。有些事你不願意想起，那我幫你想，這得從你年幼說起！”

我年幼的事情他也知道？

帶著這個疑問，我說道：“我年幼時平淡如水啊，連架都沒打過！”

上師審視著我：“真的平淡如水嗎？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出生的那一年？！”

不知為什麽，我腦袋轟的一聲，有些東西崩潰了，大量的記憶碎片開始湧來。

我記得我母親說，我是早產，出生的時候險些死去，好不容易救活了，身體虛弱的很，三天兩頭生病，記得兩歲那年，我又住院了，查不出毛病，隻能在衛生院裏等死，後來不知怎麽回事，我就好了，然後七歲的時候，出了一場事故，去樹上掏鳥窩，意外墜了下來，摔斷了小腿，從此之後，就沒什麽特殊的了。不過記事兒之後，隔三差五會夢到一片樹林，樹林裏好像有什麽東西，但看不清，一開始沒當回事，後來老是這樣，我就跟我媽念叨，我媽隻是笑笑，沒給出什麽解釋，等上了中學，身體開始強壯了，就沒遇到特別的事兒了。

朱小魚也是第一次聽我講述我小時候的事兒，她歪著腦袋，聽的津津有味的，也沒挑出毛病。

上師顯得有些嚴肅，說道：“事情就出在你兩歲那年，你分明快要死了，怎麽會突然活過來呢？那是你家裏人請了高明的師傅，給你換了命！”

換了命？！

我忍不住挑起眉梢，這也太誇張了，人的命還能換？

上師摸了摸胡子：“你住院那年，村裏來了一個乞丐，落宿在一片樹林，乞丐白天去村裏乞討，晚上在樹林裏睡覺，後來乞丐莫名其妙死了，你卻活蹦亂跳的從醫院出來了。乞丐是無辜的，他是被人施了手段，把命換給了你。他怨氣難平，一直追隨著你，所以你七歲掏鳥窩的時候，在樹上看到了一個人影，你嚇得從樹上摔下來，而後才不斷的夢到那片樹林，那是乞丐棲息的地方啊！”

我懵了，真的假的啊？怎麽我父母沒跟我講過呢。

朱小魚問上師，這些事情你是從哪兒知曉的？

上師笑而不語，大有普天之下，盡在掌握的氣勢。

我搓了搓下巴，如果這是真的，那乞丐跟我長的一模一樣，並且想收走我的命到也合乎情理，但這分明是鬼啊，怎麽會是我的心魔呢？

上師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解釋道：“如果隻是單純的害死一個乞丐，就沒那麽多事情，可關鍵是，你跟乞丐互換了生命，也就是說，你早已死了，現在的你，是借著乞丐的精氣神活著，所以乞丐是你的心魔。你遇到的不是鬼，也不是妖怪，乞丐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穿上你的鞋子，來取代你，重新演繹他自己的生命。對於乞丐來說，你鳩占鵲巢了！”

這天底下還有這麽奇怪的事兒嗎？我借別人的命活著？

當初是誰幫我換得命，有這等高人？

如果真有這種厲害的手段，那一個人豈不是可以長生不死了？

我腦子亂套了，原本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開始一點點崩塌，當然了，自從乞丐出現，這個世界就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了。

上師看我迷茫，忍不住又說道：“不管你信與不信，事實擺在麵前。錢幣這東西，過萬手，帶著陽氣，你90年出生，乞丐就跟你要90年發行的錢幣，這是要你的陽氣，陰陽兩儀代表天地。陽屬天。後來又跟你要鞋子，鞋古義上代表著承受，保障，也被古人寓意水裏的船隻，是令人腳踏實地的一種體現。所以鞋屬陰，也屬地。要你陰陽，便是取代你這個生命！”

“可慶幸的是，你隻給了陽，沒有給陰，但趙武把鞋子交了出去，所以他陰氣渙散，別看他是一個男人，貌似陽氣為主。但你不要忘了，任何一個人都需要陰陽平衡，他沒了陰氣，自然隻剩半條命！”

我忍不住看向趙武，發現他正用無比怨毒的目光看著我。

上師盯著我的眼睛道：“現在你相信我了嗎？”

我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剛才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我不可能不相信啊。

所以我急聲道：“我怎麽才能戰勝這個心魔？！”

上師黃澄澄的眼睛裏，閃過了一道精光，一字一頓道：“想要戰勝它，就得逼它現身。”

說完他看向趙武：“知道我為什麽要救你嗎？”

趙武一愣，說上師悲天憫人，容不得鬼怪邪祟。

上師冷哼：“陳十安的心魔要了你半條命，所以我不希望，你再生出心魔去害別人！”

趙武渾身顫抖。

上師突然朗聲道：“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今晚子時，我幫你逼出心魔！”

轟！

一股澎湃氣勁從他身上迸發，大風如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