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師
我做夢都沒想到，在這個莊嚴肅穆，風景如畫，即便唱起歌劇都不奇怪的地方，會遇見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對，他已經死了，還是因我而死。
鄰居說他吃了一雙鞋，但九叔說他吃了一隻貓。
不管吃了什麽，他肯定是死了，並且計算著日子，這幾天應該火化入葬了。
所以他站在廟堂中看著我，顯得尤為恐怖，難道太上老君也在縱容這個孤魂野鬼嗎？
朱小魚被我的驚叫嚇的一哆嗦，說你認識這個人？
我使勁的組織語言，可組織了半天也沒說出口，隻是點了點頭。
後來我終究還是忍不住了，說這個人是趙武，是替我擋了一災，死不瞑目的趙武！
朱小魚吃驚的無以複加，上一眼，下一眼，足足打量了七十二眼，也沒看出這是一隻鬼。
這裏不得不再次描述一下趙武。
他身材中等，偏胖，帶著黑框眼鏡，有很重的眼袋。他是IT公司的某階層領導，起步階段是個能把夜熬死的程序員，從底層竄起來的，難免會有小貧乍富的情緒，所以他上位後，不斷彰顯著自己的能力與財氣，對我們這些鄰居愛答不理的，尤其是我。
這時候，我不由得揉了揉額頭，感覺血壓有點高，因為一天之內，我就遇到了兩個極點。
明明活著的人，卻被葬在了大墳裏，明明應該在墳裏的人，卻站在老君廟的大殿裏。
九叔，趙武，你們倆是老天爺派下來懲罰我的嗎？
趙武的臉色有些白，可他眼睛裏卻寫滿了戲謔，好像在看一隻正在吃爛桃的猴子。
“陳十安，別來無恙啊！”他的開場白不像一個理科程序員。
我已經無法形容我的表情了，我想鎮定，可是顴骨旁邊的肌肉卻一隻在抖，我擦了一把臉，暗暗給自己送雞湯，既然他沒死，那天下還是太平的，我用不著這麽害怕。
所以我拉著朱小魚的手，故作輕鬆的說：大殿裏有仙氣兒，兜不住鬼，咱們怕啥？
朱小魚點點頭，反而把我的手攥疼了。
我倆信步進入大殿，與趙武距離五米，他的臉色，顯得更白了。
“電話是你打的？”
我感覺我在說廢話，但還是想確認一下子。
趙武嗬嗬了一聲，說你現在像熱鍋上的螞蟻，我不能看著你死啊，所以想救你。
我不信他，他也沒有這麽熱乎的心腸，我甚至認為，一個連生死都能欺騙的人，那
他絕不是好人。
所以我直截了當的說：“你現在到底是活人，還是死鬼？”
提起這個，他眼中彌漫出了一股怨毒神色，像一隻護食的田園犬般低吼：“你說我是人是鬼？”
這個人對我有明顯的恨意，他找我過來，恐怕目的不純。
朱小魚低聲道：情況不太對，我感覺他在拖延時間，不行咱們走吧。
拖延時間嗎？我仔細的觀察趙武，為了掩飾恐懼，我掏出一根煙，重重的吸了一口。
尼古丁打在味蕾上，令我莫名振奮。我來這裏是為了活命的，事情沒搞清楚，不能一走了之。
因為即便下了山，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我開口：“趙武，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這兩天遇到的事兒也夠恐怖，你嚇不到我！”
趙武冷笑：“我真想叫你糊塗的死去，可上師是個憐憫的人，他不允許有妖魔邪祟危害人間，是他叫我找你過來的！”
上師？
上海師範大學嗎？
在我發愣的時候，有一個人，從大殿一側的門戶裏走出來。
他一經現身，就跌宕出一股氣。
嗯，是一股氣。
氣是無形的，像海浪一樣層層疊疊的湧過來，澎湃飽滿，令我如沐春風，就連已經上火不通氣的鼻孔，都開始忽閃忽閃的重新工作了。
原本煙氣彌漫的大殿，瞬間變成了鳥語花香的青草山坡，這股氣賦予了一股生機，甚至殿內幾顆古銅色的枯木柱子，都險些開出花來！
我震驚的看著這個人，發現他身材瘦弱矮小，黑發束在頭頂，橫插一道木簪，上身穿著黃色道袍，胸口八卦陰陽魚，雙手負後，布鞋跨方，衣袂飄然。
它走一步，氣就強大一分，走兩步，氣海翻騰，來到切近，我已經沒有了春風盎然的感覺，反而胸口悶堵，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手裏夾著的香煙，也瞬間燃盡！
趙武趕緊躬身行禮：“上師，您來了！”
那矮小上師點首，微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出年齡。
不過他的胡子不短了，快撒到八卦陰陽魚上麵了，別人都是黑色眼珠，他卻黃澄澄的，像兩個四十二瓦的燈泡，太陽穴鼓起來，有核桃大小。
老人講，隻有一個人精力充沛到極點，太陽穴才會鼓起來。
老年間的國術大師童海川，就是二目如燈，雙穴如鼓，膀子一晃，千斤巨力，大有氣吞山河如虎的豪邁！
所以我斷定，這位上師，是一個脫離了人民群眾的頂尖高手，或許趙武的命，就是他救的。
這樣一位高手，還有著悲天憫人的情懷，實在是甚幸的一件事。
所以我也躬身，叫了一聲上師。
上師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體表蒸騰出來的氣勢頃刻間散盡，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不知道的，會以為他是老君廟的當家道人。
上師雖然一句話沒講，但他舉手投足，已經傳遞給了我很多信息，不知怎麽的，我對他非常信賴。
我拉著朱小魚走到跟前，也不忌諱趙武怨毒的目光，誠懇的說：“上師，能為我解惑嗎？”
上師看著我的眼睛，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明天就是你28歲生日吧？”
我一愣，這個他都知道？
沒有隱瞞，我點頭稱是。
上師說了一聲好，然後看向了朱小魚，表情有些玩味。
朱小魚是個竹子性格，有靈氣兒，寧折不彎。
所以她也盯著上師，根本沒有退縮。
我怕她小女生脾氣上來，趕緊拽著她的胳膊，叫她消停會兒。
上師終究妥協了，避過了朱小魚的眼神，而後指著我的心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一切緣由，皆是，你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