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了兩具
這是宋城縣縣衙，方宣明的話就是命令。
呼啦啦一圈人把聞現團團圍在了中間，他卻壓根沒有要跑的意思，反而氣定神閑地隔著旁人看方宣明：“你以為我在戲耍你？”
“難道不是嗎，你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要是說句句是真呢，你們圍著我其實不管用的。”聞現的身形一晃，大夥兒都慌了，可誰的眼睛也沒有他的動作快。
方宣明看著不知怎麽就重新站在自己麵前的聞現，倒是冷靜下來了：“你沒有要傷人的意思。”
“剛才讓他們挖溝渠防火，我要是想傷人何必多此一舉。”聞現一句話，在場的人都有些慚愧，要不是他及時出現及時援手，大半的縣衙都被火勢吞噬掉了。
“可你說的話疑點重重，都是破綻。”方宣明見邢仵作走過來對他比劃手勢，“讓我跟他進停屍房看個究竟？”
邢仵作點了點頭，他的嗓子一時半會是恢複不了，真讓他找來紙筆寫上要說的話，又覺得麻煩，既然眼睛能夠看到真相，根本不用化簡為繁。
“火還沒有燒完。”方宣明再看向火場，重重歎了口氣道，“我是不是莽撞了，你對縣衙熟門熟路肯定還有其他原因。”
“願意聽我解釋了？其實特別簡單，天底下的縣衙大致布置起來都差不多，我到過的縣衙多，才能走得通暢。”
方宣明先是一愣，很快苦笑起來道：“果然是特別簡單的理由，你倒是不生氣。”
“一下子遇到這麽多意外，任憑是誰都會心浮氣躁，考慮欠妥，不過方大人一心查案，我倒是很有信心。”聞現眯了眯眼又道，“火勢已經小了，隻問方大人敢不敢同我一起進入火場？”
“敢！為什麽不敢！”方宣明的倔脾氣上來，一頭就要往裏麵衝。
老米機靈地準備好了兩床用井水浸透的被子，捧了過來：“兩位披著這個進去，以防萬一。”
方宣明咬了咬後槽牙，正在衡量接了過來會不會被聞現笑話。
哪知道聞現的手速比他更快，先拿過一件，也不嫌髒就往頭上一頂，又對著老米點點頭：“想得周到，有勞了。”
方宣明知道他動作快，一下子就在十幾步開外，他自然是不能示弱，緊緊地跟了上去。
“用濕衣袖捂住口鼻，以免窒息。”聞現特意關照了一句。
方宣明沒反駁，聽話地照做，他知道很多在大火中喪命的人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濃煙倒灌進口鼻無法呼吸而死。
火場裏究竟是個什麽狀態？
熱！方宣明第一反應就是熱，明明身上披著沉重的濕被子，滾滾熱浪卻能夠灼傷皮膚一樣，而且眼睛幾乎睜不開，很費勁才撕開一條縫。
“這裏有一具屍體。”聞現果然進來數數，確認了第一具屍體後，繼續下一個的尋找。
“你沒有見過那些屍體，他們已經成了焦炭。”方宣明也找到了一具。
“焦炭也是有數字的。”
“你懷疑屍體會少？”方宣明這才剛剛反應過來，“為什麽不能等到火勢完全熄滅再進來點數？”
“時間拉開的越久，證據對我們就越不利，我已經等了很長的時間，不能再等了。”聞現站在第五具屍體前，低頭查看道，“同樣是燒成焦炭，這具屍體的體型大一些，生前的骨骼必定也比常人要雄偉些。”
方宣明對這具屍體有印象：“不像是本朝人。”
“異族。”聞現直接給出結論，唯一看起來有辨識度的屍體還在，“隻有五具屍體，我們分頭再找找會不會壓在哪裏？”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耳邊除了嗶嗶啵啵的火星炸裂聲，安靜地好像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
停屍房裏的物件擺設很少，地方也不算大，屍體根本不可能藏起來找不見。
方宣明來到後窗口，直接飛起一腳把燒得焦黑的窗框踢開，露出後麵的馬廄。
“屍體不會掙紮，更不會跳窗逃命。”聞現沒有在火場耽誤更多的時間，折身出去。
方宣明除了知道大火過後少了兩具屍體，其他的仿佛是裹紮在濃霧中，壓根看不清楚。
“要是沒有這場火，還能夠勉強承認馬車墜崖是一樁意外。”聞現把被子從身上抖落，整條被子完全給火烤幹了。
他隨意地撣了撣頭發上身上沾到的灰，認真地問道：“方大人有什麽想法？”
“這是有預謀的凶殺案，這輛馬車上的人不知有多少是凶手擬定好的目標，或許隻有那兩具被帶走的屍體，剩下的死者更加無辜。”方宣明發現自己看不清眼前的人與景象，什麽都像是透過火光在閃爍在搖曳。
他伸出手徒勞地在半空中抓了兩下，聞現立刻察覺到不對勁，走到他身邊按住他的肩膀沉聲道：“先把眼睛閉上，等會兒再睜開。”
“為什麽要我把……”
聞現不給他叨叨的機會，抓起一塊燒爛的破布直接蓋在了他的臉上。
臭氣撲麵而來，當方宣明倒抽口氣差點不能呼吸。
“你想要眼睛不出意外最好別把這快破布扯開。”聞現冷冷地說道，方宣明頓時老老實實地放下了手。
“你是唯一在場的人證，必須馬上抓藥治療，然後把你驗屍過程中所有的細節回憶出來，而你們幾個！”聞現的目光再次橫掃過去，大家默契地噤聲，“就算停屍房被燒毀，依舊要保護現場，不能再有蓄意的破壞，哪怕線索隻剩下十之一二，那也是重要的線索。”
方宣明聽著自己手下一個一個應了聞現的話，比平時對待他還聽話客氣。這些都是欺軟怕硬的貨，知道聞現來自大理寺得罪不起，完全忘了還有他這個縣丞在了！
“除了這些衙役，縣衙裏還有沒有其他人？”聞現的這個問題問得奇怪。
方宣明的腦子沒轉過彎來，已經是大半夜了，縣衙裏除了縣丞除了官差還能有什麽人！
還能有一個人！
瞎子！
“白天抓了一個可疑的人，正關在縣衙裏準備好好審問清楚的，不過他關在另一邊應該沒有被火災波及。”
“一個可疑的人？”聞現追問道，“哪裏可疑？”
“滿嘴胡言亂語的瞎子，不是本地人，在這樣敏感的時間出現，難道還不夠可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