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尾聲
朝下俯衝的沈斷，心有所感。
他驀然回看。
後方幾丈外，一團紅光正在散去。
一道白芒，自遠處而來，將這團紅光貫穿，一道黯淡的血色人影，自紅光之中脫離，這血色人影似是缺了條臂膀，朝著側後方飛速逃遁。
‘有人出手相救？’
沈斷意識到這一點。
他環顧四周。
未見相助之人。
當前沈斷所處的位置，應當是他駐守的那座寒鐵礦脈入口，所歸屬的礦山之後。
連綿的山體，林木泛紅。
遠眺可見苦寂島的淺灘。
那裏就熱鬧許多。
時有鬥法之聲傳來。
掃了一眼。
沈斷發現附近有兩個驚慌逃竄的修士。
苦寂島亂起來不過是頃刻間的事，卻已死了不知多少人，這兩個驚慌逃竄的修士，修為高的那人是煉氣三層，修為低的那人是煉氣二層。
遠遠觀之，瞧不清楚模樣。
但沈斷猜測。
此二人的年齡，應當不大。
他收回已有些發黑的目光。
旋即，他化作的血色遁光，落在一片密集的林木之中，腳下是柔軟的落葉層。
遁光散去。
細微的碎裂之聲響起。
踩碎了幾片幹枯的紅色落葉。
他提著寒霜劍的身形一個踉蹌。
有殷紅的血，在他的嘴角溢出。
滴滴答答……
血珠砸落在落葉層裏，沈斷將被血染紅的落葉，通通撿起，塞入懷裏，山風吹刮之下的落葉層，發出一陣陣海浪般的簌簌聲響。
‘油盡燈枯。’
沈斷抿了抿嘴，苦笑一聲。
‘眼下我的傷勢雖不重，但隻怕身強體壯的凡俗之人，都能老拳將我打死。’
當下他的狀態，可以說是前所未見。
體內的精血，和煉氣五層的靈力，俱是枯竭，又有小培元丹和石精丹的藥力，在他體內肆虐，未經煉化的藥力，強行化出一絲絲靈力。
丹田氣海震動，靈力湖泊幹涸。
沈斷的小腹，不斷的傳來痛楚。
‘修為不會倒退吧……’
他蒼白至極的臉上，眉頭緊鎖。
他有些擔憂。
隨後。
沈斷快速觀察四周的地形。
尋了個落葉覆滿的深坑，藏身坑底，他先前催動鐵甲符，凝出的虛幻黑色甲胄，徹底黯淡、散去，一陣山風吹刮而過，卷來落葉蓋在他身上。
他摒除雜思，在坑底盤坐，將寒霜劍平放雙腿之上，取出一塊靈石握在手中，運轉功法吐納調息。
此番遮掩，聊勝於無。
但他顯然沒什麽更好的選擇。
即便有修士發覺他藏身坑底，甚至，發覺他正陷入虛弱之中，會對他出手的可能性，也並不高。
經過先前那番變故，苦寂島之上，幸存下來的修士，必定大都是心驚膽戰，如林中驚鳥，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什麽惹事的想法。
若是遇到小部分抱著渾水摸魚，殺人奪寶心思的修士，那他也隻有自認倒黴了。
一個時辰過去。
沈斷理順體內的混亂。
他終是微鬆口氣。
他的運氣，似乎不錯。
始終未有人在此片林木路過。
沈斷略作思索。
‘接下來將小培元丹，和石精丹的殘餘藥力，以最快的速度煉化，能煉化多少是多少，再過一個時辰便離開此處，回到駐守區域。’
他快刀斬亂麻，立時有了決斷。
再次進入修煉狀態。
沈斷察覺到幾分不同。
先前他心浮氣躁。
此刻心中一定，已如明鏡。
這明鏡似有微光，照破黑暗。
沈斷的吐納，一如先前。
他的耳畔，似有海浪之聲響起。
如此之快，便進入到深度修煉的狀態，致使沈斷的心底，有了那麽一絲訝然。
這一絲心神的縫隙。
讓他險些脫離此般境地。
這絲訝然，很快被他斂去。
他心無外物，專注修煉。
在深度修煉的狀態之下。
沈斷以靈力煉化小培元丹，以及石精丹殘餘藥力的速度，竟是快了近乎一倍。
萬籟俱寂之下。
他聽見三道海浪聲。
這三道海浪聲。
一道為他運轉海濤訣發出。
另外兩道一近一遠，遙相呼應。
一種莫名的疑惑。
出現在沈斷的心頭。
‘為何我修煉海濤訣，發出的海浪聲，較之那兩道一近一遠的海浪聲，有些許不同之處？那兩道海浪聲，清晰的那道，應是此處山林的風吹葉浪之聲，遠的那道混雜許多雜響，應是海域浪濤之聲……’
幾分思量，在他心中泛起。
古怪的是。
此般思量，並未讓他心神出現縫隙。
一個時辰的時間，眨眼已然過去。
沈斷睜眼。
他依舊未曾思考出個結論。
那疑惑，留在他的心底。
沈斷起身，從深坑之中躍出。
冰冷的山風，如帶著冰碴的涼水一般，透過他的單薄衣物，拂過他的蒼白臉頰。
地下的落葉，依舊在簌簌作響。
沈斷提著寒霜劍，抬頭看向天空。
天色已蒙蒙亮。
東方天際泛起金光。
西側的一輪半月，將落未落。
“潮汐有時，日月無休。”
沈斷喃喃自語。
觀此天象。
再思及海濤訣的總綱。
沈斷頗有幾分醍醐灌頂之感。
‘日月無休，潮汐即是活水，風吹葉浪，海域浪濤，與我所修海濤訣的區別，便在於前兩者皆是活水，唯有我修煉的海濤訣為死水。’
‘若以周身氣脈為江河，江河水係，盡歸於丹田氣海，以我心為日月，寂照無休，如此我所修的海濤訣，便也成了活水！竟是如此！’
沈斷的眼前越來越亮。
可接下來。
他的眉頭再皺。
“如何以我心為日月？如何以氣脈為江河？真是異想天開，宗門修煉海濤訣的弟子，不知凡幾，這就是一門尋常的爛大街功夫而已。”
沈斷搖了搖頭。
他內視己身。
‘小培元丹和石精丹的藥力，在我不計損耗的煉化之下，已隻餘下小半，我的靈力已恢複到三成左右，雖有幾分虛浮，但好歹算是有些自保之力了！觀此時苦寂島的情形，多半那些黑袍人已被殺退，不能再耽擱時間，得盡快趕回駐守的區域。’
思及此處。
沈斷出了這片山林。
黑袍人果然已被殺退。
獸潮已過。
苦寂島之上恢複了平靜。
沈斷剛離開這片山林。
便遇到駐守此片區域的幾個修士，被帶到了監管此片區域的司空家修士麵前。
司空家監管此片區域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邋遢老頭，這邋遢老頭，斜著身形，靠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之上，腰間還掛著一個油膩膩的酒葫蘆，一雙眼睛似閉非彼，神情迷離。
沈斷朝這小老頭抱拳說道：“前輩！在下金陽宗弟子沈斷，先前在寒鐵礦……”
“嗯。”
邋遢老頭眼皮都不抬。
隻是微不可查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