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星空與烤雞

渝州城西城門外,雲藏鋒一行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來到此處,一場大戰下來雖然沒有出多少力氣,但是總歸耗費了心力,加上一位同伴的逝世,總讓人高興不起來。恒峰雖然脾氣臭了些,可終究是名門正派的新秀,夭折此處,莫不讓人心有戚戚然,至少那一手劍法,那一身氣節是讓人欽佩的。陳龍象最重情義,心裏暗暗感歎,恒峰這一去,怕是再難見巨劍斬紅塵了。

還有一個沉重的原因就是眾人原本以為他們幾個齊心合力殺了老鼠精是為世人除了一大害,還來不及沾沾自喜就被現實賞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村民的無理態度實在是讓人高興不起來。

一行人還猶自琢磨著自己的小心思,就已經來到了分岔路口,意味著分別的時候還是來了。雲藏鋒的幾個師父性格怪異,外冷內熱,每一個人的人生閱曆都可以說是豐富異常了, 雲藏鋒和龍靈耳濡目染多少也使得自己的性子變得有些寡淡,即便是對恒峰的死,還有村民的圍堵,也最多是感歎世態炎涼。

分岔路口陽光明媚,路邊的狗尾巴花長得比地裏的莊稼還要鬱鬱蔥蔥,風吹散的蒲公英四處飛舞,落到雲藏鋒的鼻子上有些癢癢的,他打了個噴嚏,引得所有人都向他看了過來。

雲藏鋒心想這個時候不說點什麽也是不行了,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說道:“你們也別太難過,世上的事情本來就不是能夠說清楚對錯的,問心無愧就好了,其餘的管他這麽多幹什麽呢。事情的真相我們已經無法去還原了,可是這一刻至少我們堅信我們做的是對的,這樣的話還有什麽好感歎的呢。分別在即,諸位何不一展笑顏,給彼此留下一個好的回憶。”

權富貴看了一眼雲藏鋒,不知不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已經成為這個小團體裏麵的話事人了,所有人的情緒都受到了他的影響,但無論是這小子的刀法還是計謀,亦或者是那波瀾不驚的心態和虛懷若穀的胸襟都讓人覺得可以聽他的話,也許這小子本人沒有感覺到他已經滲透到了益州年輕一輩當中了。

雲藏鋒的一席話多少讓其餘的人舒展了些笑臉,接下來便是一一話別的拖遝場景了,大家都是江湖兒女,聚聚散散如雲卷雲舒都是時常有的事,沒有人像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騷客筆下所寫那般折柳以寄,清淚兩行,最多也就是相互一抱拳道一聲“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江湖珍重,後會有期”罷了。

幾個女子倒是嘰嘰喳喳的聚在一起說個不停,約好了再見麵一定要去五道口和蘇州的胭脂店去看看,裴錦繡女生男相,從小也是個男人的性子,站在女人堆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橫不能讓這幾個嬌滴滴的妹妹跟她一起去蜀山劍塚或者是藏劍山莊去看看那些避世不出的上等兵器吧,或許對幾個姑娘而言,價值不可估量的蜀山劍塚遠不及錦繡城的胭脂鋪有意思。

天下哪裏有不散的宴席,又哪裏有一輩子攜手同遊的江湖兒女,聚在一起的人,總歸是要分開的,眾人還是各自走上了各自的路。雲藏鋒想或許這一別就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了,再見也許已經物是人非,不知道那個時候各自又會是站在什麽樣的立場,用什麽樣的眼神注視著對方。

雲藏鋒去蜀山本來和塗渺渺順路,可是塗渺渺還要在這附近逗留兩天就沒有和雲藏鋒同行,雲藏鋒也沒有覺得應該逗留兩天等塗渺渺一起上路,雲藏鋒有雲藏鋒要走的路,塗渺渺有塗渺渺要走的路,路不同,等也是走不到一塊去的,又何必強求呢。

出了渝州城駕著馬車一路西行,走了不遠就看到了一位擔著重物的中年漢子迎麵走來,不停地打量被雲藏鋒放在馬車車轅上的纖毫。纖毫斷為兩截,但是過於巨大,所以還是就著裂口拚在一起用裹劍布包了起來,外麵看起來與之前沒有兩樣。

中年漢子看了幾眼,等幾人走近,急忙低下頭去,與雲藏鋒擦肩而過,雲藏鋒特意看了中年漢子一眼,腳步沉重,呼吸急促,除了常年挑重物練出來的一膀子力氣毫無特別之處也就沒有在意了。

擦肩而過之後又往外走了幾步,中年漢子才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回頭說道:“少俠請留步。”

雲藏鋒回頭疑惑問道:“大叔,何事?”中年漢子說道:“少俠可認識另外一位叫恒峰的少俠,您背上這把劍跟他的很像。”

雲藏鋒抿了一下嘴唇才說道:“不瞞大叔,在下是恒兄的朋友,恒兄有事要辦去了很遠的地方,托我向他的師門報信,又怕門派裏的師父師伯們不信,便把此劍給我作為信物。”

中年男子哪裏知道江湖上的事情,貼身兵器怎麽會輕易易手他人的,隻不過覺得合情合理便是信了,笑嘻嘻說道:“既然是恒少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與恒少俠相識世間很短,可也能看出恒少俠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心中有很多故事,我也不便問,希望少俠你能夠多多開導恒少俠,他於我全家有著大恩呢。”

雲藏鋒笑意盈盈:“我一定照辦,我替恒兄謝過大叔了。”

中年漢子擺了擺手:“好了,你們既然有事要辦我就不留你們了,他日到渝州城來嘉陵江邊上找我,我請你們吃便爐。”

雲藏鋒用川渝方言答了一句:“要得。”中年漢子爽朗的笑著走遠了。

見中年漢子走遠,歐陽紅袖貼上來說道:“這大叔還真有意思,說要請我們吃飯卻又不留下姓名,多半是句客套話。”雲藏鋒轉過頭盯著歐陽紅袖看,好像要看出一朵花來,歐陽紅袖被盯得有些臉紅,問道:“怎麽了?莫不是我哪裏沒洗幹淨。”

雲藏鋒搖搖頭回答道:“那倒不是,我隻是在想這一路上是不是沒有給歐陽小姐吃飽飯呢,怎麽歐陽小姐到了這兒還要惦記著別人窮人家的一頓便爐。”

歐陽紅袖小嘴一翹說道:“本來就是,邀請別人上門做客哪能夠不通報自己的名字的。”

雲藏鋒給歐陽紅袖解釋道:“這位大叔有些癡傻吧,可能一時忘記了。先前他多次打量纖毫就是在確定這把劍是不是屬於恒兄的劍,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是最後確定了覺得我們是恒兄的仇敵,殺人奪劍,最後回頭問話多半還是敵不過內心良知的拷問。我猜測恒兄先我們一步來到渝州城結識了大叔,並且做了什麽事情有恩於大叔全家,所以大叔見到纖毫才有此一問。我不告訴大叔恒兄的死訊也是覺得世界上少一個傷心人總歸不是一個什麽壞事。”歐陽紅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

越往前走,路上行人越是稀少,自卻雲樓一役之後,打著各種旗號想要找尋各門派丟失的重寶的人和幫會少了很多,官道上行走的大多數都是來往於各個村莊和城鎮的行腳商人還有挑夫。從恒峰一早去莫大仙的小廟,到雲藏鋒數人趕到,再出城分道揚鑣,這一天把所有人都整得身心俱疲,轉眼已是入夜時分了。

雲藏鋒看了看日頭,已經完全沒入山裏,月朗星稀,看來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雲藏鋒掀開馬車的簾子,對龍靈和歐陽紅袖說道:“入夜了,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也不好走,今晚就在這附近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你們兩不要下車,我去找些柴火生火,順便弄兩隻野雞來填填肚子。這幾天趕路都是吃幹糧,吃得我都想吐了。”

龍靈和歐陽紅袖乖巧地點了點頭,雖然也想幫忙卻想到自己的確幫不上什麽忙,而且男人有時候必須要讓他們展現自己才能滿足他們的自以為偉岸的心態。雲藏鋒把二女放在這裏也放心,此時天色已晚根本沒有幾個人會路過,即便有人來騷擾,也要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騷擾的本事。

等雲藏鋒把柴火和野雞抓來,把火生起來了才叫二女下來,兩隻野雞都被割開喉嚨剝掉了皮,一隻用刮幹淨了的木棍穿著放在火上烤,一隻用早前在路過的池塘邊摘下來的荷葉包起來裹一層泥放入燒得滾燙的地裏燜。烤的那一隻比較肥,不一會外皮就被烤得金黃,溢出來的油脂順著皮往下掉到柴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香氣四溢。

龍靈咽了咽口水問道:“藏鋒哥哥,差不多了吧,應該可以吃了。”

雲藏鋒刮了刮這小吃貨的瓊鼻,說道:“等著,我去看看。”

雲藏鋒用木棍捅了捅烤雞,覺得火候是差不多了,便從同心環裏取出離開錦繡城的時候找秋兒討要的香料和不知道在哪裏順的辣醬,一加上這些,連歐陽紅袖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了,雲藏鋒就是個二皮臉,衝歐陽紅袖說道:“怎麽了?想吃了?”

歐陽紅袖臉有些紅,也不知道是火光照的還是怎麽回事,別過頭去說道:“也不知道怎麽會有你這種人,隨身帶著香料,到哪裏都要吃。”

雲藏鋒說道:“那又怎麽了,儒家聖人說過食色性也,口腹之欲和男女之歡本來就是人類的本能,等一下吃完了我就要和我媳婦行行人倫大事,你不要偷看啊。你別說,這荒山野嶺,月明星稀,篝火烤雞,等我把從秋兒那裏哄來的又逢春拿出來還有美酒佳人,環境比哪裏不好,就是蚊子多了些。”說著把兩個雞腿撕下來給臉紅紅的兩個女孩子遞過去。

龍靈早就跟著雲藏鋒學得沒臉沒皮,即便有些許的不好意思也沒有說什麽,歐陽紅袖不爭氣的接過雞腿,卻還嘴硬的跟龍靈說道:“靈兒妹妹,這個人臭不要臉,一會吃完我們去馬車裏休息,別理他。”龍靈此時眼裏就隻有肥美的雞腿,早就吃得滿臉油了,根本沒聽清歐陽紅袖的話,含糊不清的嗯了兩聲。

歐陽紅袖沒好氣的看了看這個不爭氣的妹妹,恨恨的咬了兩口手裏的雞腿,滿臉的苦大仇深。雲藏鋒等兩女吃完,又取下雞翅遞給二人,這一次也不再調笑,隻看著兩女吃得開心便覺得滿足了不少,自己吃著剩下的雞屁股,雞胸肉也是高興得很。

吃完烤雞二女意猶未盡,雲藏鋒又從地裏把荷葉包著的雞挖出來,雞肉的香氣混搭著荷葉的清新,讓人食指大動。雲藏鋒按著之前的方案又把這隻雞大卸八塊,手中長刀舞動,那雞就被切片,一片一片落到了荷葉上。

雲藏鋒取出一壇子又逢春,三人就著雞肉共飲,以星空下酒,以清風為伴,以明月做高朋,喝了個痛快。又逢春雖說不是什麽烈酒,卻也不是不醉人,三人都沒有刻意去驅趕身體裏的酒氣,很快就醉倒在地,雲藏鋒枕著龍靈飽滿圓潤的大腿,嗅著溫柔的散發酒氣的體香,喝了一口美酒歎道:“今晚的星空還真是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