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修者之始

五日後。

明動醒來,緩睜雙眼,耳邊仍回**著前幾日的嘶吼,疲倦的神情一覽無餘。無心打量周遭,亦無心檢查身體,隻想看到那抹若隱若現地光。

近幾日地所見所聞所遇對於明動來說,仿佛恍然隔世那麽久遠。

明動靜靜躺在草**,思緒紛飛。

良久,直到耳旁的雜音遠去,明動才嗯哼一聲,身體地疼痛再次湧來。

早已守候在門外地黑老頭,聽此聲,立馬便衝了進去。

心情稍事平複地明動被嚇個正著,渾身一顫,又是鑽心的疼。

“幹了它,便不痛了。”黑老頭笑逐顏開的遞去足有臉盆大的碗。

明動躲了躲,那來的妖怪,況且他心緒還未完全恢複,那能判別。

“才幾年沒見便忘了我。”黑老頭仿佛看穿了明動心思,理正嗓音續道:“在下言西,妙筆生花的言公子。”後半句,說不出的瀟灑。

言西?

明動下意識撥浪鼓搖頭。

黑老頭尷尬一笑,心想自己都這般模樣了,能認出才怪,無奈之下,又憋著嗓音唱道:“落湯雞,屁股紅,給叫化娃送叫花雞,叫化娃,臉蛋紅,屁股紅,嘴裏一直哇哇哇。”

整段下來陰陽怪氣,前不著腔,後不著調,不知雲雲。

而明動則聽得眉目舒展,齜牙咧嘴,回憶如潮。

言西是明風的朋友,常來風動山,且每次來都會提一隻叫花雞,那時明動養傷,隻能吃草,不能嚼肉,眼巴巴望著,心生怨氣。

言西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娃娃不吃肉,咋長身體呢。可明風下過禁令,傷好之前,誰也不能給明動吃酒嚼肉。

而言西呢,則是頭硬膽大的主兒。摸清明風明動生活規律後,他每次來均帶兩隻叫花雞,吃一隻,藏一隻,然後半夜悄悄送給明動。

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一次讓明風逮到了。明風二話不說,就把言西拎到山頂上跪著,柳條劈裏啪啦的抽在言西屁股上。

恰時明動知曉,也二話不說,拿起珍藏的半隻雞,來到山頂,跪在言西身旁,當著明風的麵吃雞。

明動和言西都是明風的晚輩,後者那氣得過,便兩人一起抽。

隻記得,當時大雨滂沱,言西在傻笑,明動嘴裏哇哇哇,邊哭邊笑的啃著雞。

兩人都倔,倔得老天也不服氣了。

後來,雨落了一天一夜,兩人也跪了一天一夜。

明動舊病複發。

言西氣走了。

再後來,明動可以吃肉了,全是言西做的叫花雞。

思緒漫漫,明動放下臉盆,一記響亮飽嗝,宛如當時。

言西滿意點頭,擺擺手道:“我的事,日後再說。當前得解決你的問題。”頓了頓疑惑道:“你比計劃晚了五天,當時發生了何事?”

明動他鄉遇故人,喜不自勝,似乎忘記了疼痛,唾沫橫飛,一五一十的敘述了遍,最後不忘補問道,自己為何會被踢出風動山。

黑老兒意味深長笑道:“五年前,風動山就被仇家**平咯。當時幸好明風大哥心細,不然。。。。。。。”見明動長舒一口氣,打笑道:“你該不會認為,你大哥不要你了吧。你哥會拋棄所有人,唯獨不會拋棄你。”

明動臉一紅,這個想法曾經有過。

“至於天南意為何如此,那就說來話長了。”言西捋了捋續道:“簡而言之,一是救你,二是傳授你本事哩。”頓了頓,擔憂道:“那女子叫池玄夕,是池家人。池家是五年前的風動山之事的主事者之一,日後若再遇池玄夕,得小心應對,那女人手段極多,她知道你沒死,定會刨根追底。”

見明動聽得雲裏霧裏,啞然失笑,暗嘲這第一步還未走出去,就說這杞人憂天之事。關心則亂。

明動雖聽不懂大部分,但知曉天南意不是害自己已然足夠。

“你隨身攜帶的那柄匕首呢?”言西從懷裏摸出一支毛絨絨的“狸貓”?

明動眼前一亮,小圓終於不是醜猴子咯,歡喜的捏了下小圓道:“在她嘴裏。”

“咦”言西一愣,隨即自語道:“沒道理啊,我掏了五天怎麽沒掏出來。莫非還有我看不穿的陣法?”說著大手一伸,便往小圓口中探。

小圓清楚黑老頭的身份,當即往後一縮,嬌聲道:“我給你拿。”

“咦”又是一聲驚呼,來自明動。印象裏,小圓隻能與他心頭交流,頭次聽到小圓口吐人言。

小圓成精似得瞥了眼明動:“我也能長大的。”同時小爪摸向鼻尖,抓下一層皮,遞給言西:“匕首在裏麵。”

言西捏住皮,隨意甩甩手,一把豔如血的匕首便躺在手中。

明動見怪不怪,小圓的妖法。

言西明顯長舒口氣,當即罵道:“蠢小子,放在鼻尖萬一弄丟了怎麽辦?”

明動莫名,小圓不解。

“記住,這匕首收好,不要隨意亂放。”言西心底暗歎不止,不怪,不怪。收拾好心情,言西續道:“接下來,我要開始教你修煉。”跟著小心翼翼把匕首放在旁邊。

“修煉?”明動不解。

言西點點頭:“小時沒跟你講,是怕你好奇,動了體內的氣,當下恰如時分。在這之前先讓你見識何為修者。”說著摸出一隻純黑的筆,隨手一劃。

登時周遭之景劇變。

北方雪,南方雨,西方陽,東方霧。

叢林。荒漠。雪山。海洋。

冷,熱,濕,幹。

。。。。。。

約莫十次呼吸,明動便把天啟大陸看了遍,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真實的觸感,心中心潮澎湃。

筆收。

景色如故。

言西對明動此時神情十分滿意。之前還心裏忐忑,若明動是不喜修煉的主兒,可兩難了。

明動雖未接觸修煉,但打小聽著刀裏來,劍裏去的故事,心早向往。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個大坑。

“我是天符師,善於布陣,方才你所見所感,皆是我布的符陣。”言西得意道。

“天符師?”明動撓頭。

“暫且不談這個。我先給你講講修煉之本。”言西慶幸好在自己是天符師,對這理解較深,若讓那幾個來,隻會教你舞刀弄劍。略微整理言語續道:“天地間三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分別是元力,無,元氣。元氣與人一樣有魂有破,故而能在空中自由穿梭。眼下你入眼看去,但凡看不見的東西都是元氣。掌握這種力量的修者叫修意者。”

明動隨話看去,立馬反應被戲耍,狠狠瞪去。

言西哈哈一笑,眼觀鼻鼻觀心:“元力則恰好相反,無魂無魄,藏於萬物中,自是不動如山。比如你能看到任何東西內都有元力,包括石頭,亦包括你自己本身。能使用元力的修者名喚煉體著。”

“那元力與元氣哪個厲害?”明動似懂非懂,僅是聽太難理解,隻能從基本問起。豈料言西僅是一筆帶過:“元力不如元氣凝聚,然而一旦凝聚起來,要比元氣厲害。而三種力量最厲害的要屬無。”

頓了頓,言西再道:“無極其特殊。他既有元氣的魂魄,又像元力不動如山。它兩者皆是,又兩者皆不是。它的使用方法與修意這一樣,修煉方式卻與煉體者相同。世間修無的修者少之又少,屈指算來不過五。故而它是最不好解釋得一種力量。”

明動瞥嘴道:“那你怎麽說出來的。”

“你笨哩,當然是問那些修無的修者。”言西亦跟著瞥嘴。

瞧的言西吹胡子瞪眼,明動噗嗤一笑,但想到此時正在說正事,趕忙又正經起來。

言西搖搖頭,這小子多年未見還是這般任性樣兒,也好日後夠得他喝一壺。默默腹誹一番,言西繼續說到:“繼續來就是講講如何修煉。當然我隻是大致提一下,一旦你踏上修行之路,自己也會明白。”頓了頓:“煉體與修意皆有九境,後者依次為聚氣,散氣,意境,意動,意殺,意封,意域,意霸,意恒。前者則是術,清濁,無垢,血破,骨弑,滄一,歸元,萬生,天全。因種種緣由,你會成為修者著。”

說道此處,瞧明動神色微黯,言西莫名輕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你打小落下的頑疾,你也知道,你稍微沾染上風寒,便要數月方能好。而煉體的初始必須要強健的體魄,你做不到。不過。。。”

語氣陡轉,明動雙眼驟亮。

言西笑道:“元氣雖比元力弱,但修意者不見得比煉體者若。我與你說,煉體著最怕我這樣的天符師。”

受言西得意的語氣感染,少年心性的明動心思活絡開來,問道:“方才你就提到天符師,這天符師到底是什麽?莫非他乃另一種修者。”

“非也。”言西老氣橫秋的擺起手指:“世間隻有修意與煉體,而天符師乃修意者其中之一。除此之外,還有神愧修意者,劍修,刀修等。這可比煉體的單一有趣多了。”

明動想了想,道:“天南意就是刀修吧。”

“沒錯,他乃世間最厲害的刀修。”言西雙目綻光:“而我乃攻勢最淩厲的天符師。”

明動不可置否的癟癟嘴,言公子還是一如既往的臉皮厚。

言西那不知明動在想什麽,不過並不在意,反而心想:小子若你以後聽到外人的稱讚,可別驚掉了大牙。

自我陶醉間竟忘了說正事,若非明動提醒,可能這一日就此過了。趕緊板正臉,說道:“天地間有九種基礎元氣,分為,金,木,水,火,土,風,雷,雨,暗。這裏給你說一下,雨並非你見到的雨,而是寒冷。修這類元氣的修意者,出手便可讓你成冰。而為何說基礎,因為不同的元氣融合可成新的元氣,比如金與土融合便是普通刀元氣,金與風即是劍氣,等等,變換無窮,是不是很有趣。”

明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言西再道:“提一下,隻有修刀元氣的才叫刀修,並非拿著刀就是刀修。好了,大致的講完了。而分明修得元氣,為何叫修意,日後你自有體外。”

明動沒有細想後半句,前半句就令他虎軀一震:“有多少?”

言西癟嘴道:“我怎知道。按你每吃一株草一百絲,自己算。”說著見明動竟扳起手指算數,心裏又氣又好笑,不客氣的敲了後者腦袋罵道:“別耽誤時間。待會我先幫你療傷,然後在把你體內的元氣引導出來,從此你便正式踏上修者之路。”頓了頓問道:“準備好了嗎?”

不知為何,明動絲毫不猶,簡單的點了下頭。

言西沒想到明動這般幹脆果斷,準備好的說辭,硬生生咽回肚子,最後隻出一句:“你先轉過去。”

明動依言行之。

葉西並未立馬動作,而是深深朝豔如血的匕首鞠躬行禮:“花姐,命難從,無處從。”跟著神色突變,端莊肅穆,符筆快若閃電的點在神庭,神道,至陽,中樞,命門,陽關,中極七穴上,並喝到:“沉心靜氣。等會你便知明風大哥和天南意的苦心。”跟著靈指翻動,雙手起舞。

陰震黑,陽言白,太極符陣鎖住傾瀉氣息。

黃水天來,一川吐百川,匯向天庭穴,百川歸海陣引導亂竄的元氣。

春暖花開,夏花燦爛,秋葉孑立,冬草孤傲,四季符陣令明動不陷虛幻。

一道又一道的符陣不斷朝明動湧去。

此時體內淩亂不堪的明動已不覺刀割,而是脹痛。

經脈青綠,絲絲綠色水珠不斷從經脈湧出匯聚。這便是存於明動體內的元氣,因日積月累,已成實質,著實匪夷所思。

當青綠從經脈褪去,浩**的元氣在明動奇經八脈歡快奔嘯。

明動隻覺酣暢淋漓。

然而如此浩瀚的元氣豈是明動能駕馭的。在元氣奔嘯七個周天後,忽而狂暴,如脫韁的野馬朝經脈撞去,試圖衝出重圍,回歸天地。

此時的明動隻能感知,不能控製,麵對突入而來撕裂的劇痛,束手無策。

恰時,一把刀自天庭穴砍來。一刀幻化萬刀,呼嘯得朝元氣斬去。

刀有主兒,元氣無主。元氣看似凶猛,麵對萬刀,瞬間如無頭蒼蠅四處亂竄。

“動心不動意,沉心不沉氣。抱守元一,控製元氣反抗。”葉西額頭布滿細汗。

首次修煉的明動一知半解。隻能依話坐之。

摒除雜念,不去壓抑元氣衝撞的痛楚。

在紛擾元氣和刀氣中,心動。

隻有嘈雜和緊迫。

心再動。

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回應,來自元氣。

明動心喜,可這一心喜,本就不堪一擊的聯係立斷。不敢大意,立馬抱守元一。

橋梁再起。

一絲,兩絲。。。。。。。與明動有感應的元氣愈來愈多。

不多時,所有元氣皆找到了主兒,歡呼雀躍。而那些不信邪的元氣,則被刀劈得粉碎。

“把刀逼回天庭。”言西提醒。

明動從沒來感知過元氣,而且還是這麽多元氣,不說有百萬,也有個七八十萬。

心動,控製元氣朝萬刀攻去,暗忖就幾萬把破刀,淹都可以淹滅。

然而,天南意作為當世刀意最純粹的修者。他的刀那有這般簡單。

萬刀出招,劈,拉,砍,刺。招招簡單,卻刀刀致命。

明動仗著元氣多,不斷控製元氣前赴後繼湧去,刀見此,便隻攻不守,似乎是欲打拉鋸戰。

一時間無形打鬥竟僵持住了。

一直關注情形的言西暗道:是時候了。跟著從小圓口中掏出一株草藥,直接塞進明動嘴裏。

草藥入口即化。一絲青綠流向經脈。

一粒石子能**起漣漪,一株草藥亦能平靜瞬間告破。

經脈再泛青綠,萬刀感受到威脅,轉守為攻,瘋狂朝經脈砍去,而元氣則拚命防守,消耗萬刀。

疼痛再起。

言西見明動麵目猙獰,低語道:“若不這般,十七年殘餘的藥力會殘留於經脈,對於日後修煉弊大於利。刀勢盡了,它自然便會退去。”

果然如言西所說,隨著時間溜走,刀愈來愈少,最後僅有一把刀退回天庭穴。

而明動體內千瘡百孔,血肉模糊,整個人奄奄一息。

這時,來了一個人。

他身材佝僂,形似老人,神卻不似。

光潔肌膚,發白的鬢角。從他明亮的雙眼,看到的不是他的一生,而是世間的沉浮。

言西見到此人,心底的巨石落下,行禮道:“前輩安好,晚輩有禮了。”

來人麵部**,想笑不能笑:“你我都這個年歲了,還行個屁禮。寒磣。。。。。。”

言西笑嗬嗬退到一邊。

來人也未在言,探出光滑修長的的手,按在明動頭頂,自言自語道:“喔,天南意的刀,喔,小動的經脈,好寬,都好寬。”

跟著收手嘖嘖道:“恰好,恰好,恰好。”拿出一顆藥丸對言西豎起大拇指:“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