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隻嫁陳紹啊
第01節 隻嫁陳紹啊
當2008年那場百年一遇的雪災還籠罩著南方大部分地區的時候,秋歌就那樣滿身風雪地出現在了楚千荀的麵前。
楚千荀很難想像從小被家人捧在手心裏當做瓷娃娃嗬護的秋歌是怎麽拖著沉重的皮箱,穿過擁擠的月台,站在狹小髒亂的過道裏,挨過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到達J城出現在他麵前的。
秋歌掛下電話對著門口舉著手機發愣的楚千荀得意地笑了:“我就說我能找到你。感動吧。”說完沒等楚千荀回神纖細的身子便擠進了門。
環視著楚千荀簡易的拚租房,秋歌的心情就好比門外氣溫,越來越涼。她也很難想像,家境不錯的楚千荀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得罪了自己的老子被剝奪了財政自由的權利淪落到跟陌生人拚住的地步。
現在秋歌已顧不上問楚千荀為什麽會選在這種白坯似的簡易房裏,她目前要解決的是取暖問題。J城的冷是老家H城從來沒有過的,從下了火車到這裏不過短短半個小時的路程,秋歌早已經凍得四肢麻木,口齒不清了。
“別摁了,老早就沒氣了。”楚千荀站在廚房門口,對著不死心一遍遍擰著煤氣灶點火準備燒水煮麵暖身的秋歌略帶點抱歉地說道。
秋歌頹然地走出廚房,不停地搓著手,原本如蔥般細白的十指早已凍得通紅。埋怨地睕了一眼楚千荀說道:“空調也壞,取暖器也壞,浴室的熱水器也壞,就連煤氣灶也壞,這裏除了那扇的大門沒壞,還有什麽是沒壞的?”
“還有一扇門沒壞。”楚千荀不靠譜地指著身後那扇乳白色門。
這扇門應該是整套三室一廳裏的房裏秋歌唯一看著還算順眼的,不知道這門後是一番怎麽樣的風景:“我要住這間。”說完要去推門,卻被楚千荀抓住。
“已經有人住了,現正睡在裏麵呢,出門在外你還計較什麽呀,大小姐,這裏是J城,可不是H城。整理好你的方小說西,穿得厚一點,哥哥帶找你吃的去。”楚千荀拎過秋歌的皮箱,放到乳白色房門的隔壁空房裏。
一米寬的棕梆床,搖搖欲墜的舊衣櫃,秋歌強製自己摒棄過往二十三年裏的優渥生活,接受了眼前堅苦條件的事實。
門外的雪還在恣意飄飛,秋歌加了件薄毛衣拉上了白色羽絨服的拉鏈,挽著楚千荀出了這看似不錯的小區。冬天的夜黑得早,剛過五點外麵已是華燈初上。但就算是這寒風刺骨的夜幕依舊抵擋不住人們外出的步伐。況且是這臨近除夕的夜裏。
在超市一圈下來,秋歌的購物車裏待結帳的商書已涵蓋了衣食住行各個方麵。楚千荀費盡了力氣才將這些方小說西搬回了拚租房,麵對著秋歌眼裏的期待,竟開口說道:“我的好妹妹,自己整吧,哥累壞了。”說完便進了自己的臥室,不等秋歌反應過來就關上了房門。秋歌隱隱覺得楚千荀已不再是三年前那個會橫穿祖國西方小說從J城跑回H城隻為趕在生日前見她一麵親口對她說句生日快樂的楚千荀了。雖然他一直叫著她妹妹、好妹妹,我的好妹妹。
這頭秋歌正猜疑著,那邊楚千荀又打開了門探出一個頭來。
“我就知道,你不會就這麽袖手旁觀的。”秋歌開心一笑,雙眼彎如勾月,淺淺的一對酒窩煞是迷人。
“那個,我是想提醒你一下,聲音要輕點,你房間的隔壁還住著人。”楚千荀用右手食指蹭了一把鼻子,秋歌不屑地一撇嘴,楚千荀的這個小動作從小到大都沒改掉過。緊張,內疚,心虛,不安甚至思考問題時都會下意識地出現。而現在是屬於哪一種?
秋歌沒理會楚千荀,隻是疑惑地望向那道緊閉著的乳白色的木門,它與這房裏其他低劣的原色門板迥然不同,帶點光潔質感,清雅而寧靜。讓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遠在H城某個高檔小區裏的那個臥室,也是這種門板,這種把手,這種乳白。之前不覺得怎麽樣的負氣出走,突然間因這道似曾相識的門板勾起了無限的戀家情結。爸媽和爺爺會原諒她的拒婚出走嗎?楚家雖然不錯,但楚千荀在秋家長輩的眼裏無疑不是女婿人選,否則她也不用留字出走了,還不敢坐飛機。
秋歌傷感一陣後,還是將買來的生活用書收進了洗手間和自己的小臥室。出臥室時剛好看到一個火紅高挑的身影飄進了楚千荀的房間。剛想跟上前,那房門便無聲地關上了。直到一陣嗯嗯啊啊的聲音隱約傳出時,秋歌才回過神來,頓時感覺自己掉進了深水窟窿裏,恐懼而不甘。隻在一瞬間,來這一趟的意義便被肢解得破碎不堪。千荀,就算我跨過了萬水千山,違背了既定婚約,不管不顧來到你的身邊,而你,卻真的隻能當我哥哥嗎?。
秋歌是不甘的,雖然她從生下來便有著名義上的未婚夫,但那個從未謀麵的未婚夫絲毫沒有影響到她這二十多年來跟楚千荀建立的親密關係。甚至在她的潛意識裏楚千荀就是她將來必定要嫁的人選。如果要逃婚,她也隻為他一個人而逃。而現在她做到了,不管不顧趕在大年夜出現在他身邊時,他卻有了別的女人。秋歌有點弄不懂自己的心思,明明氣憤得就要爆掉,幾度想衝進去來個捉奸在床,卻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她雖然不甘卻也有自己的優雅和驕傲。
那扇臥室門再次打開時,先前火紅色的身影已換上了一身米黃色的厚睡衣,兩隻流氓兔一左一右嵌在睡衣口袋上。厚睡衣女子對著秋歌一笑,露出一對小虎牙。即使秋歌內心還沉浸在憤恨和不甘的陰影裏,但麵對眼前這個可以稱做為情敵的女子,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因剛才的那一笑失了神,女子的小虎牙的確很可愛。
“你是秋歌?你好,我是千荀的女朋友,我叫肖倩。”肖倩從飲水機裏接了兩杯熱水,遞給秋歌一杯後,在秋歌身邊的舊沙發邊坐下。
肖倩的這句話解釋了楚千荀之前對秋歌的不冷不熱的態度,那就是他有了自己的女人,對她就像他一直喊著的那樣,妹妹,我的好妹妹。秋歌有點神傷。眼前的肖倩樣貌清秀,聲音清脆,舉止大方,一雙大眼正友好地望向她。原本內心潛在的那點驕傲和不甘似乎正在急劇流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天涯何處無芳草的悵然失落。
握著一次性的紙杯,秋歌回了聲:“你好。”
肖倩眨著大眼笑著說道:“我過來接千荀去我家過年。我家離這裏不算遠。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不用了。你們一起去吧。我已經吃過了。”秋歌此時才悟出了之前楚千荀把他的那碗熱乎的湯餃倒了一大半給她的原因。不是擔心她餓著,而是有真正的年夜飯在等著他。
“千荀,秋歌說她不去,你快一點起來,我爸媽要等不及了。”肖倩像是得到了最滿意的答複,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向楚千荀的臥室。
出門時,楚千荀還是對秋歌表現出了未能陪伴的抱歉。秋歌心裏明白,即使他留在這裏與她一起過年,那也已與愛情無關。
秋歌開始鄙視自己。早聽過楚千荀的花花事跡,卻還是不死心,這下親眼目睹之後了竟沒有想像中的要死要活,是因為不夠深愛,還是那個肖倩足以打敗自己的那點從容自信?秋歌衝進洗手間,仔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額頭光潔、蛾眉淡掃、睫毛長長、笑眼彎彎、鼻梁直挺、肌若凝脂、除了嘴唇凍得有點發紫外,臉上的各個零部件不管是分開看還是湊起來看都那麽剛剛好,不打扮不豔不俗,一打扮可妖可魅。如此嬌嫩的一張臉,竟鎖不住區區一個從小玩到大的楚千荀?但當她低頭看到自己的胸前那兩坨通常被身邊男性忽略不計的32B時,便頓時泄了氣。對女性來說165的身高不算矮,可32B的尺寸確實是小了點。捧著胸前的兩小坨,秋歌歎了口氣,就算是罩上了厚海綿,也不見得有多大起伏,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年味越來越重,窗外的爆竹煙火聲聲入耳,今天是除夕。再有幾個小時就會迎來自己的本命年。秋歌拿出手機在掛掉了家裏十幾通電話後終於回了過去,接電話的是媽媽,字字血聲聲淚地控訴著她的離經叛道,忤逆不孝,末了又央著讓她回來。秋歌想了想便答應過了下來。爸爸的語氣顯然沒有媽媽來得委婉,除了嚴肅批評外,更是沒得選擇地要求她回來後馬上去相親,秋歌正納悶著怎麽又相親去了,不是原來就有婚約的麽?爸爸這才告訴她,爺爺定的那門親事黃了,陳家五年前就落敗了,她的那個名義上的夫婿陳紹也不知所蹤。婚約沒有了,自然就要重新去找。
秋歌衝著手機嘿嘿一笑:“不行呀,一女哪能二嫁,我生下來就定給陳紹做老婆了,哪還能再去相親?……,什麽?回來是可以啦,但我隻嫁陳紹啊,你有哪個工夫安排我相親,還不如去找回你那不知所蹤的準女婿!”
“……”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秋歌明白,她背負二十幾年的親事現在總算黃了。在沒找到那個陳紹之前,她總算是自由了。
“陳紹。我隻嫁你呀,你可不要這麽快出現。”秋歌掛下電話後頓覺得自己孤單得可憐。早已沒了看電視的習慣,筆記本也忘在家裏沒帶,秋歌暗自期待這一夜能快些過去,既然楚千荀已非那個楚千荀,婚約也不再是那麽可怕,那麽她必須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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