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毒龍
在我來說，這絕對是顛覆性的一幕，牛高馬大滿臉凶相的郭子，居然係著圍裙在廚房裏炒菜。他的動作很麻利，顛鍋下鏟遊刃有餘，顯然最近沒少幹這個。
站在門口我失神了半天，很難把這個居家大漢和以前那個動不動就揍人的郭子聯係起來，越看越覺得陌生，究竟是什麽讓他變成了這樣？這小子以前可是天地不服的。
郭子終於看見了我，大呼小叫：“嗨喲，快來幫我拿瓶醋，就要起鍋了。”
我走過去在出軌最上麵找到醋遞過去，湊近了小聲問：“這裏究竟是怎麽回事？”
郭子對鍋裏撒了點醋，趁著那一陣“嗞嗞”響動，加快語速說：“這裏好像越鬧越厲害了，老板爹媽不敢住，就讓我來給他看家。”
“究竟怎麽個鬧騰法？”我追問。
郭子搖了搖頭，“我是昨天才來的，還沒發現什麽。”
兩句聊完，一盆酸辣土豆絲炒好，郭子熟練地把菜刮進盆裏。我見也問不出什麽來，洗了把手，端上菜去了大廳。
剛出廚房，大門口那輛熟悉的捷達停了下來，玄真子女道長開門下車，正好和我眼對眼。我心裏一虛，連忙低下頭端著菜過去擺在了茶幾上，不和她對視。
查道明起身迎了過去，客客氣氣打招呼，看得出來，他對玄真子很尊重。玄真子端著姿態“嗯”了一聲，大大方方走過來坐在了我對麵，我隻好呲牙咧嘴對她點了點頭。
不一會功夫，郭子端著兩盤菜過來，四個人相對吃飯，都沒再說什麽。
簡簡單單一頓午飯吃好，查道明站起來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小米師傅，道長，麻煩二位幫我看看那龍燈究竟是怎麽回事。”
看見玄真子目光中閃過一抹尷尬，我有點幸災樂禍，當初你可是驗收過的，出了事咱倆都有責任。
念頭剛轉過，玄真子立刻狠狠瞪了我一眼，目光銳利如刀鋒。我連忙陪笑：“我去看看就好，不勞煩道長……”
不等我說完，玄真子已經拉長著臉走向樓梯間，我趕緊跟了上去。
就衝剛才的眼神，我斷定玄真子這女道士不簡單，一般人根本不會有那樣的眼神。想到這我開始後悔，也許當初真不該幫那個村子辦事，為了一千塊得罪龍虎山，不值得。
當時我也是太缺錢了，加上以為人家查不到我，哪想到這麽快就遇上他們家裏人。
胡思亂想中，我和玄真子肩並肩下了樓梯，進入了別墅地下室。
這所謂的地下室，其實隻有一半在地下，上半部分開著一排窗戶，陽光如柱子般斜射進來，明暗對比強烈的光照下，兩條猙獰巨龍安放在架子上，龍頭衝著地下室出口，一動不動。暗處漆黑，亮處耀眼，灰塵在龍頭上方輕舞飄動，雖然是大白天，這一幕景象仍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這裏應該是被用作地下停車場，一根根立柱之間並沒有砌牆，層高隻有兩米，置身其中，讓人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小米師傅，您看……”查道明指著那對龍燈，麵露難色。
我擺了擺手示意“你放心”，大步走向了其中一條龍頭，這東西是我做出來的，售後服務是我份內的事。
兩條龍一青一紅，我首先接近的是那條紅龍，一道窗戶的光線整好照射在龍頭上，在黑暗的背景映襯下，有些耀眼。走進光束，我能清晰看見自己擾動的灰塵。
從外表看，這龍頭毫無異常，依然是我送出去時候的外貌。我看了一會沒看出名堂來，彎下腰抓住下麵的把手，試著想把龍頭舉起來。
龍燈就是讓人耍的，自然不能太重，一般龍頭不能超過三十斤，龍身部位，每人分擔的重量不能超過二十斤，反倒是不起眼的龍尾最重。這是因為龍尾的慣性最大，必須得沉點才能穩得住，我紮的龍頭也就二十四、五斤，十幾歲的孩子都能輕易舉起來。
然而，我剛抓住把手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不等使上力，一股沉重感就傳了過來。
“怪了。”我有點懵，怎麽會這樣？
我雙手抓牢，用盡全力猛然向上一拔，龍頭應聲而起，然而，隻堅持了兩秒鍾，我的氣一泄，龍頭就重重墩了下去，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絕對錯不了，這東西隻怕不下一百斤了！
“小米師傅，怎麽回事？”查道明走上來急切問。
我搖了搖頭，把查道明往後推了些，閉上了雙眼。
第三目打開，兩條龍形光影展現在眼前，猶如兩條發光的長河，呈現出明亮的綠色。看見這顏色，我大吃一驚，在第三目的視界中，綠色代表著——毒！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走過去，抬起手對著龍頭就拍。我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睜開眼大喊：“別亂碰！”
走過去的是女道士玄真子，她那白嫩的小手揮下去，竟然帶出呼嘯風聲，口中厲喝：“什麽鬼東西？！”
嘭！
我眼睜睜看著她一巴掌拍在龍額頭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猶如重重擂了下鼓麵。這一巴掌下去，靜止不動的兩條龍內同時發出密集的“沙沙”聲，綢緞做的龍皮隨聲快速蠕動。
看見這一幕，我身後的查道明大驚失色，脫口驚呼：“怎麽回事？龍燈活了？！”
“不是，那裏麵有東西！”我大喊一聲，快步走上去想把玄真子拉回來，不管裏麵的是什麽，有毒是肯定的。
玄真子這時候柳眉倒豎，看著眼前劇烈蠕動的絲綢龍皮，身形一擰，隻聽“嗆啷”一聲響，那柄背在她身後的長劍已經出鞘。
我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停住腳步沒敢走過去，那東西寒光閃閃的，可是真家夥！
這麽一耽誤，兩條龍身裏愈加嘈雜，仿佛有無數砂紙在摩擦，聽得人刺耳刮心，氣氛緊張到了頂點。
“老板，快到我這裏來！”郭子在遠處驚慌大喊。
相比之下，查道明要鎮定得多，他瞪了郭子一眼，並沒有移動，死死盯著兩條龍頭。
青龍頭正對著手提長劍的玄真子，她的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龍燈裏動靜越來越大，她不但不退，反而彎下腰，近距離看著龍口。
龍口裏有一個風葉構成的珠子，遇風就會轉動，這地下室裏一絲風也無，玄真子靠近的時候，那個珠子竟然開始緩緩轉動。
眾目關注中，龍珠一圈轉下來，帶出了一抹黑色，在窗戶強光照射下可以清楚看見，那是一對羽毛狀的黑色觸角，微微顫動。
龍珠又轉了一點，那物體終於全部顯露出來，赫然竟是一隻巴掌大的蛾子，通體漆黑，翅膀一張一合，一對反光的複眼和玄真子對視，近在咫尺。
我從沒見過這麽大的蛾子，心髒都跳到了嗓子眼，一片死寂中，我大喊一聲：“快閃開，那東西有毒！”
喊聲剛落，那隻巨大的黑蛾子竟然發出一聲嘶叫，煽動雙翅對著玄真子臉撲了過去。
玄真子原打算用手中的劍刺，聽見我的呼喊，立刻收劍，腰身向後一折做了個鐵板橋，將將躲開了那隻黑蛾子的撲擊。
蛾子撲了個空，如一道黑色閃電，在這地下室裏盤旋，緊隨其後，兩條龍仿佛吐水一般，口中同時湧出兩道黑流，滾滾而出，頓時嘁嘈聲大作。
玄真子首當其衝，正在兩條黑流交匯處，隻見她單手在地上一撐，身軀如陀螺般滴溜溜轉動，轉眼旋開好幾米，躲開了黑流的衝擊。
這時候再看，兩條龍噴出來的赫然竟是數不盡的漆黑蛾子，彼此摩擦碰撞，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響。它們在先前那隻巨蛾的帶領下，匯合一處，在地下室裏反卷，從外看去，仿佛是一條巨大狂暴的黑蟒。
“快走！”玄真子速度奇快，兩步跨到我身邊，拽著我就跑。
轉過頭看，查道明麵色陰沉，卻毫不慌張，一步跨到根柱子後戒備。看見這一幕，我佩服不已，有錢人很少有這麽沉著大膽的，這人絕對經曆過大風浪。
我被玄真子一帶，趔趔趄趄衝到了查道明身邊，現在我們三人聚集在一起，唯獨少了……
“郭子！”我悚然一驚，這才想起來還少了一個人。順著黑蛾組成的長龍看，郭子正背對地下室大門孤零零站著，兩腿篩糠，已經被嚇得不能動了。
“快趴下！”
眼看那條黑流就要撞到郭子，我急了眼，嘶聲大喊。
郭子被我這一聲喊驚醒，終於回過神，“嗷”的一聲抱著頭趴在了地上。當下隻見滾滾黑流擦著郭子背部卷出地下室，翻騰不休，嘈雜聲愈發刺耳。
整整十幾秒鍾過後，數不盡的蛾子才過完，全都衝出了地下室，原本吵鬧的空間頓時一片死寂，隻聞我們幾個粗重的呼吸聲。
“這東西真的有毒？”玄真子看著我問，目光中帶著詫異。
我點了點頭，正準備回答，身邊人影一閃，查道明竟然狂奔向地下室出口，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追了出去。
剛出地下室，強烈的陽光刺得我眯了下眼，差點撞到站著不動的查道明，等適應了後再看，查道明抬頭看天，臉色鐵青。
天空上，有一團“黑雲”在翻卷，正是剛才飛出去的那些黑蛾子，它們盤旋一番後，飛向北麵的大青山，轉眼消失於密林中。查道明的家就在山腳下，這些毒蛾子就等於藏進了他家後院，也難怪他臉色這麽難看。
我正準備安慰下查道明，玄真子從地下室走出來，若有深意看著我，說：“那些蛾子果然有毒。”
“你怎麽知道？”我隨口應了一聲，腦子裏在琢磨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玄真子挽了朵劍花，看都不看反手將劍歸鞘，淡淡說：“因為那個人，他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