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誤會

聽見這話我一愣,醒過神來,看來這孩子並不是剛才摔的,而是本來就有病。我心情頓時放鬆了些,還好這女人樸實,要換了刁鑽的,指不定怎麽訛我。

再次回到女人身邊,我仔細打量起來,這才發現,男孩腦門上那個並不是包,而是一個大癤子,那他昏迷不醒又是怎麽回事?

“大姐,您孩子究竟什麽毛病?”我好奇問。

女人坐在地上抱著孩子,哭唧唧說:“娃冬至給他死去的爸爸上墳,回來後就傻了,這次我帶著他來城裏,錢花光了也治不好,連回去的路費都沒了……”

說著說著,女人止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給鬧了個不尷不尬,這在自家門口,一女人抱著個孩子衝我大哭,傳出去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大姐,您別哭啊,要哭也不能坐在大路上。”我連忙安慰,先把她穩住再說。

聽見我的勸慰,這女人當真就不哭了,抱著孩子抽抽搭搭站起來,對我說了聲,“謝謝大哥。”

想了一會兒,我有了主意,說:“我帶你們去居委會吧,他們會幫你們母子的。”

女人思考了一番,下定決心,咬牙拍了小男孩後腦勺一巴掌,“那就拜托大哥了,東子,快謝謝叔叔。”

看來這女人是真的走投無路了,要不然也不會大半夜跟著我這個陌生男人走。

說來奇怪,那好像昏過去的小男孩聽見婦女的聲音,立刻睜開眼,一骨碌從懷抱裏掙出來,直挺挺對我鞠了一躬。

看見這姿態,我心裏一驚,這小孩有問題!

從他對話語的反應速度以及執行力來看,這孩子既沒有瘋也沒有傻,而是五感受到了蒙蔽,說白了,就是有另一個思維占據了他的靈魂。

以上說法可能有點難懂,直白點說,如果不是故意裝的,這孩子他很可能是撞邪了。

“撞邪”這種事,從古到今也說不清,現代道門給下的定論是有鬼附身,可巫術中卻不這麽認為。

遠古時候所謂的“鬼”,其實是等同於神的存在,也即是自然之靈的一類,那時候可沒有什麽陰曹地府之說。至於現代意義上的“鬼”,在巫術描述中,更接近於某種思維信息,就這一點來說,反而更接近現代科學關於鬼魂的推斷。

發現這個小男孩的異常後,我雙手抓住他的肩膀,近距離麵對麵蹲下,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我開了眼仔細一看,果然證實了事先的推斷,這小男孩額頭的癤子上有一團灰氣,凝聚不散。以我過去的經驗,這種顏色狀態的氣團,代表的正是所謂的陰氣。

搞清楚狀況,事情就好辦了。

“大姐,幹脆您帶著孩子去我家,他的病,我能治。”睜開眼,我自信滿滿說。

那女人聽得一愣,“你是醫生?”

我搖了搖頭,笑而不語,這事和她也解釋不清,“走就是了。”

這東西並不凶惡,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能祛除了,並且很簡單。

我把自行車扶起來,推著領頭往回走,女人又是好一番掙紮,終於擋不住治好孩子的**,扛上蛇皮袋小心翼翼跟著,小男孩直愣愣緊跟在了她後麵。

我回頭看了眼神色決然的女人,心頭唏噓不已,這女人為了兒子,是真豁出去了,我要是人販子,他們母子倆今晚就算是交代了。

其實這事我也冒了很大風險,爹媽都在家,要是看見我帶著他們娘兒倆回去,非得把我審出黃湯來不可。

事情比我想象的簡單,由於夜太深,到家後,爸媽已經睡了,客廳裏一片漆黑。我豎起中指對著女人“噓”了一聲,躡手躡腳走過去打開自己房門,那女人會意,拽著孩子賊頭賊腦鑽了進去。

等他倆進屋後,我在廚房抓了幾把米揣口袋裏,趕緊溜回了自己房間。

關上房門後,我鬆了一口氣,一切順利。

“大……大哥,你真能把我兒子治好?我可沒錢了……”屋子中間,那女人麵對我把兒子攬在懷裏,緊張的聲音都發顫了。

我沒說什麽,悄悄把手插進兜裏攥住一把米,笑眯眯走了過去。

這東西一般隻纏著老弱婦孺,壯年男人不怎麽敢沾,很好對付,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嚇嚇它!

它現在占據著這孩子的大部分思維,就好像一個人穩穩坐在椅子上,不容易拽走,得先讓它自己站起來。

我不動聲色,一步步逼近,那叫“東子”的小男孩直愣愣站著,毫無反應。估計我現在可能一臉壞笑,孩他娘看著不斷靠近的我,倒抽一口涼氣,緊張的簌簌發抖。

我也是無語了,又不是要嚇你,你緊張個什麽?

走到男孩麵前,我盡量堆上滿臉慈祥的微笑,在他對麵慢慢蹲了下來,目光深情地看著他。

毫無預兆,我的臉色陡然一變,對著小男孩臉“哇”的吼了一嗓子。這下我醞釀了好久,聲音既大又難聽,甭管它是什麽都受不了。

這一下事發突然,東子總算脫離了呆傻狀態,怪叫一聲,全身汗毛都炸起來了。站在他身後的女人本就高度緊張,被我這麽一嚇,直接就癱在了地上,差點沒暈過去。

以後大家但凡遇到什麽邪門事,就照著我這麽幹……嚇它!這事其實就是比誰慫,你慫你倒黴,它慫他滾蛋。

我明顯看見小男孩臉孔變得扭曲,機不可失,趁著他娘癱在地上,我左手一把把他攬在懷裏,右手抓著一把米用力按在了他腦門的癤子上。打鐵要趁熱,既然被嚇站起來了,就不能給他機會坐回去。

他腦門上那團“癤子”就是陰氣聚集的地方,那東西應該就藏在裏麵,陰氣這東西對死物是補藥,對活物卻有毒。反過來說,陽氣對活人大補,對那些東西就是毒藥,並且具有極強的吸附力,隻要把陰氣拔光了,那東西鐵定待不住。

那麽點大小男孩,被我單手箍住,根本動彈不了,米剛壓在他腦門上,他掙紮了兩下動不了,立刻開始尖聲大叫。我強忍著刺耳的叫聲,按住不放,手裏的米肉眼可見開始發黑。

說實話,這速度比我想象得慢,估計因為是雜交米,成熟的太快,陽氣不夠。

可就算是這樣,隻過了十幾秒鍾,小男孩就恢複了過來,他的目光中恢複了男孩子該有的靈動,淒厲的尖叫聲變成哭喊:“爸爸,爸爸!”

聽見孩子喊爸爸,我心裏鬆了一些,那東西應該已經脫離了,估計正在屋裏飄著不肯走,應該就是孩子死去的爸爸。我擔心那東西還會回去,也不急著撒手,繼續用力按著米。

孩子娘這時候才算回了魂,看見我把她兒子緊緊箍著不放,小孩大哭大鬧,頓時急了眼,撲上來掰我的手,三個人攪成了一團。

不等我解釋,隻聽那邊“哐”一聲響,房門被從外打開,我媽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看著屋子裏目瞪口呆,嘴巴張成了“O”型。

被我媽這麽一嚇,屋子裏立刻安靜了下來,我們三人維持著剛才的姿態,看著我媽一動不動。

緊接著,更驚悚的一幕出現了,隻見我媽身後冉冉升起一個腦袋,那是我爸,嘴巴張得比我媽還大!

我媽意識到我爸在後麵偷看,立刻把門摔上,發出“嘭”一聲響。我被嚇了一跳,自我審視,發現事情糟了。

現在我們三人的姿態是這樣的:我蹲在地上抱著小男孩,小男孩衝著我哭喊“爸爸”(這一點很關鍵),然後孩子娘抓著我的手……

我發現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大姐,你鬆手,孩子沒事了。”我弱弱地說,那女人仿佛被燙了一般,趕緊縮回去。

這時候孩子已經恢複了鎮定,哽咽著對他娘說:“爸爸走了,走了……”

我知道沒事了,垂頭喪氣把那把黑米揣進兜裏,坐在地上悵然若失。小男孩東子終於脫離束縛,莫名其妙看了看我,跑回了他母親身邊。

女人趕緊把兒子抱進懷裏,仔細打量,陰氣被拔除後,他腦門上的癤子已經消了,隻留下了一塊紅斑。

看著母子倆親熱,我欲哭無淚,你們好了,我可完了……接下來我該怎麽解釋?

該麵對的總得麵對,磨蹭了一會兒後,我鼓起勇氣走向房門,到了門口回頭對母子說:“你倆今晚就睡我房間吧,我出去……”

我本想說“我出去睡沙發”,一琢磨還是算了……

推開門,我低頭走了出去,上刑場似得。

我剛帶上門,對麵傳來我媽冷冷的聲音,“她們母子倆休息了?”

我心肝一顫,下意識“哎”了一聲,又悚然驚覺,不能這麽對話,這不等於默認了嘛!

我抬起頭來想要分辨,就見我媽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眼睛看著前方虛無,滿麵寒霜。我爸爸陪在一邊,用眼睛看著我,目光很是吃味。

這眼神什麽意思?我不懂啊!我對著爸爸翻了翻白眼,陪著小心坐在我媽另一邊,小心翼翼說:“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