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邪巫

造船廠的職工大院在江邊,屬於城鄉結合部,南麵是市區,北麵是大片荒蕪的農田。

這片農田據說已經被某個大老板買了下來,準備蓋商品樓,隻是遲遲不見動工,現在已長滿了半人多高的荒草,專養蛇鼠蚊蟲。行巫術需要很多材料,那些珍惜的我當時肯定是搞不到,不過隻是整治個半大孩子,這片荒地裏掃一遍,收集來的估計足夠整一個排。

我把書包裏的書全倒出來,裝了幾個塑料袋,又裝了把種花的短鍬,背著出了門,黑燈瞎火摸下了樓。剛要出樓道,前麵冷不丁閃進來個人影,把我給嚇了一跳。

要是平常,這肯定沒什麽,大概是因為我心裏藏著不好的事,總有點虛。外公從小教導我,做人要善良,要多幫助別人,可我現在卻是用老人家教的本事去搞歪門邪道……

我就這麽低著頭走了過去,也沒注意進來的認識誰,剛擦肩而過,那人拍了我肩膀一巴掌,又把我給嚇了一跳。回頭看,來的竟然是方小梅。

“小米,這麽晚你去哪裏?”方小梅關切地問,看她那架勢,該是專程來看我的。

我能說什麽?告訴他早上那倆混混是謝富華叫來的?丟不起那人。

“我去找大江玩去。”我隨口敷衍著,轉身就跑,把方小梅扔在了樓梯間,我怕她纏著我,那計劃就實施不了了。

我邊走邊回頭看,良久後,直到我將要出大院門,才看見她從樓道裏出來,走向自己家方向。

我鬆了一口氣,除了大院直奔另一邊的荒地。

現在正值隆冬,雖然還沒正式下雪,氣溫已經很低,荒地裏的雜草全都枯黃了,萬物凋零,蛇蟲蟄伏。不過這對我並不是障礙,反倒降低了我收集材料的難度。

一個人抹黑走到荒地中央,我開眼打量了一會兒,找準位置後,拿出短鍬開始掘地。這裏原來是沃土,土質鬆軟,再加上我是找準位置開挖,沒一會兒就挖出來所需的第一件東西——一條還在冬眠的蛇。

我把蜷成一團的菜花蛇從泥巴裏拽出來,拎在手裏抖了抖,蛇身微微蠕動,醒不過來。我從書包裏取出個塑料袋,把凍僵的蛇塞進去,口紮好,繼續挖別的東西。

一般我這麽大孩子,大晚上一個人在荒地裏幹這事兒,準備把自己嚇個半死,其實我膽子也不算大,可不知為什麽,我似乎進入了某種狀態,一點都感覺不到緊張害怕。

沒過一會兒功夫,我挖出了所需的第二樣東西,一對纏抱在一起越冬的守宮。

守宮性**,整個冬眠的過程中,公母都交#合在一起,古代人們利用它的這個特點,製作出了守宮砂,可以測知女子的青白。當然,這個“**”是古人的說法,在現代人的理解中,這就是堅貞不渝的愛情。

你可以試著把一對守宮分開,再燒成灰,然後把灰分別融進蠟燭裏,靠近了點燃後你會發現一幕奇景,兩根蠟燭的火焰會努力向一起靠攏,一如它們活著的時候。

我這次準備施展的巫師很簡單,總共就需要這兩樣東西,其中冬眠的蛇是主體,守宮是巫引。

把這一對守宮分別裝進塑料袋後,我的東西就算是基本準備齊了,轉身回家,去做進一步的加工。

畢竟是純害人的巫術,以下內容可能有些邪惡……

到了家後,我爸媽已經睡下了,我背著書包進房間,開始著手先處理守宮。

我找出一個酒精燈,把母守宮塞進個燒杯裏,點燃酒精燈開始灼燒,溫度陡然上升,冬眠的母守宮立刻在燒杯裏劇烈掙紮。沒一會兒功夫,母守宮僵住不動,表皮漸漸開始發黑,正在被慢慢碳化。

這裏密封燒杯很重要,小到守宮也有魂魄,這樣被灼死,它的魂魄逃不掉,會留在灰裏,大大增加功效。同樣,接下來的處理也是基於這個道理。

打開剩下的兩個袋子,我把公守宮塞進菜花蛇嘴裏,強迫它吞了下去,這樣做是為了讓公守宮暫時不死,靈魂留在蛇肚子裏。做完了這一步,我立刻把菜花蛇又裝進塑料袋裏,套上好幾層,牢牢紮死,拎著跑進了廚房。

打開冰箱冷凍櫃,把溫度調到最低,我把裹好的菜花蛇塞進了最角落,關上冰箱門急凍。被凍死的生靈魂魄會被封在體內,直到解凍才能解脫,而經過前期處理,菜花蛇和公守宮的魂魄會短時間融合在一起。

又回到我房間裏,母守宮已經徹底碳化,變成了小半燒杯黑色粉末,我滅了酒精燈,把燒杯藏在抽屜裏,洗了個澡蒙頭大睡。說實話,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好,報仇的期待和首次用邪巫術的緊張混雜在一起,讓我這一夜夢魘不斷。

第二天等我醒過來後,天已經大亮,我趕緊下床衝進廚房打開冰箱,鬆了一口氣,包死的菜花蛇還在角落裏,已經凍成了大冰塊。

由於是冬眠中的蛇,死的時候魂魄相對安靜,如果是夏天的蛇這麽凍死,這個巫術效果恐怕會強烈好幾倍。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敢放心大膽施展,在我想來,蛇總是不能和人相比,後果應該不會很嚴重。

這套巫術是我昨天用一堂課的時間製定出來的,本來巫術就很少有定式,基本都靠巫覡自己規劃,這也造就了巫覡之間極大的差異性。

背著這些東西出門的時候,我其實還是很猶豫的,即便是在上古時,巫師也很少用邪巫術,而我,一個才14歲的少年,竟然就要用邪巫術去害人……可當腦中閃過謝富華那充滿輕蔑的目光時,我那點猶豫立刻一掃而空,有仇不報是孬種,管他邪不邪!

出了家門,我跨上自行車,騎向學校。今天是周日,謝富華喜歡打籃球,這時候很可能在學校體育館裏。

二十七中是我們市最好的初中,設施完善,有個堪比市體育館的市內籃球場,對本校學生免費開放,每到周末的時候,這裏總聚集很多校內籃球愛好者。

我進去的時候,裏麵有兩支隊伍正在打友誼賽,謝富華果然在裏麵,我們的體育老師也在,擔任這場比賽的裁判。讓我感到有些詫異的是,方小梅也在,她坐在看台上,每當謝富華一拿球,她就大聲鼓掌加油。

老實說,我這時候仍然對男男女女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隻是看著她歡喜的姿態,覺得很不舒服。

我沒有和方小梅說話,默默擠到了球員休息區,緊挨著場地,假裝看球。

這是一場二十七中和九中的籃球友誼賽,各年級都有,謝富華盡管才初一,可個頭就已經達到了一米八,和三年級的學生同場對抗毫不吃虧。不得不說,這小子球技不錯,動作靈活敏捷,就連我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和他對位的球員一個人根本防不住他。

打了一會兒後,教練喊停,球員們大汗淋漓聚集到休息區,一邊聽教練講戰術,一邊喝自己帶來的水。我在旁邊看著,默默記下了謝富華的保溫壺,等暫停結束後,立刻挪了過去。

比賽又開始,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了賽場上,我悄悄從褲兜裏拿出封著守宮灰的燒杯,趁沒人注意,將謝富華的保溫壺拿過來擰開了蓋子。一股咖啡味散出來,裏麵還熱乎著,而我則樂了,濃烈的咖啡味整好可以掩蓋灰味,簡直是天助我也!

其實燒杯裏的守宮灰攏在一起都沒一粒維C片大,就算是融進開水裏也未必會被發現,至於味道……我沒嚐過,不知道。

手忙腳亂把灰倒進去,我趕緊蓋上蓋子,把保溫壺放回原位,這才發現自己心髒“砰砰”亂跳,簡直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突然,我感應到了什麽,回頭看,正對上方小梅疑惑的目光。遭瘟的,別人都在看球,你看我做什麽?!

眼見敗露,那一刻,我甚至有點惱恨方小梅。

就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中場結束,兩邊球員回休息區休息,謝富華走回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開保溫壺,“咕咚咕咚”大口灌了起來。

看見這一幕,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中途放棄的理由,起身離場走向體育館門外,方小梅一直看著我,這感覺讓我很不自在。

走出體育館,又繞過教學樓,我鑽進了學校後麵那座小山,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後,把書包裏的凍蛇扔在了個土坑裏。這蛇現在硬邦邦的,掄腦袋上能砸出一個包來。

找了些枯枝敗葉把凍蛇圍起來,劃亮一根火柴扔進去,火慢慢燒了起來,黑煙繚繞。

我又開了眼觀察,燒著燒著,裏麵忽然分出來一股黑色煙絲,猶如活的一般,飛向體育館方向。睜開了眼睛,那股煙絲已看不見,不知怎麽,我心裏堵得難受,有一種想要嘔吐卻吐不出來的感覺。

我知道,平生第一次設計施展的巫術成功了,謝富華馬上就要倒大黴,可心裏卻高興不起來。

用土把那堆火蓋住後,我下山順著原路返回,走到體育館門口時,那裏聚集著許多人,正在議論紛紛。沒一會兒功夫,謝富華被幾個人死死逮住搬了出來,他的麵目瘋狂,大張著嘴巴,發出“嘶嘶”聲響,不停向四周伸脖子想要咬人。

體育老師被惹急了,上去一把揪住他頭發,用力一扯,死死拽進大喊:“趕緊送四院去!”

一群人吵吵嚷嚷走了,方小梅跟在最後到了我麵前,小聲冷冷問:“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我裝作自然,聳了聳肩,“我可沒那本事,到了醫院查過就知道。”

方小梅又狠狠剜了我一眼,跟在人群後麵跑向校門,對著她的背影,我怪腔怪調吹了個長長的口哨,一副輕鬆的姿態,心裏卻悶得很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