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是女友

“他倆不是男女朋友關係。”李元瞟到袁綺收回的小眼神,馬上告訴她真相。

“你說的是誰呀?”袁綺佯裝地問,用勺子舀湯喝,燙了嘴。湯看著沒啥,熱氣被表麵一層黃油封住了。

“你看的誰就說誰!”李元專打假模假式,手指拈著一塊煎帶魚,邊吃邊道:“邵法官有對象,在國外!”

“在國外?”袁綺喃喃重複一遍,也沒什麽含義,就是“悲訊”突然從天而降,腦海裏一片空白,不知說什麽的應激反應。

“嗯!”李元再次補刀:“我看過他手機裏的照片,高級臉,十分洋氣。”

“好吧!”袁綺突然覺得糖醋排骨不香了,李元安慰她:“你也好看,典型上海小姑娘的長相。”

“上海小姑娘是啥長相?”

“幹幹淨淨,清清爽爽,會打扮,帶著弄堂裏三分煙火氣,與人不親近也不冷淡,最適合我們執行局。”李元誇她:“那些強執人欺軟欺強,就對你這種沒辦法!”他話還沒講完,行裝科戴吉洋領著兩員膀大腰圓的食堂師傅在“巡查”,看見袁綺,給師傅們介紹:“這位袁法官,在強執現場昏過去了?這樣不行,說明我們食堂在營養搭配方麵有所欠缺……”

她昏倒這件事快成全院典型案例了!袁綺有些汗顏:“不不不,我第一天上班,和食堂沒關係。”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戴吉洋笑道:“袁法官,食堂滿意度調查表還沒交吧!沒關係,今天交也可以,你有啥喜歡吃的小菜也在備注裏標明,以後會有得驚喜!”

袁綺感動得點頭如啄米,李元開玩笑:“戴科都不關心關心我嗎?”

戴吉洋拍拍他的肩膀:“好減肥哩!”眾人哄笑起來。

“他們在笑什麽?”鄭青青扭頭望過去。邵傑手機振動,拿起來看,還停留加袁綺通過的頁麵,圖片是她自己,比著勝利的手勢,名字叫:他今天過得好嗎?挺文藝青年的,應該是男朋友吧!翻著未接電話打回去,是裴法官,問他吃好了沒,準備出發,在法院門口等。

他跟鄭青青打聲招呼,端起餐盤起身先走了,袁綺再把視線投過去時,那裏已換了人。

吃好午飯回到辦公室,袁綺發現電腦旁邊有一塊紅寶石的鮮奶小方,立刻想到應該是邵傑送的,再想他有對象這件事,不由“悲喜交加”。拿起放進包裏,她打算外出處理探視權那件案子,和李元說一聲,才離座要走,電話叮鈴鈴響起來,順手接起,是個中年爺叔,嗓音粗啞:“袁法官在哇?”

袁綺道我就是,你哪位呢?他大聲講是秦姍的娘舅,明天無論如何要來找法官訴訴苦經。袁綺上午才和邵傑、李元一起碰過這件民間借貸案,印象深刻,看看日曆安排,說道:“明天上午十點鍾,你和另三個申請人一起準時來,我們做個筆錄。”

老伯伯道:“其他三人是我阿妹,還有一位阿妹去世了,她的女兒會來。”又問:“秦姍和她的娘會來哇?”

袁綺聽到電話筒裏有人激動地嚷嚷:“讓她們燒高香不要碰到我,碰到就是同歸於盡!”

袁綺道:“既然已經走法院程序,我們就放平心態,相信法律的正義,人身傷害隻會兩敗俱傷,最不可取,如今怎麽把借款追討回來,才是重中之重。”

“是是是,阿妹就是脾氣躁,嘴巴講講,真要哪能絕對不敢!”又回聲吼一嗓子:“瞎三話四(滬:亂說什麽),幫幫忙,不要再多講哩。”

袁綺等他掛斷電話,默想會兒,問李元要了秦姍案子的卷宗,取出民事判定書,看到被告觀點這裏寫著:被告秦姍未到庭答辯。打開電腦裏的法院內網,進入執行辦案係統,查詢秦姍,和例會上李元說的情況一致。

李元起身倒茶,見她還在:“怎麽還沒走?從這裏坐地鐵去浦東,也要一個半鍾頭。”

“明天秦姍案子的申請人要來談話,我再準備一下。”她看看時間確實不早了,連忙關電腦,李元歎道:“抵押標的有瑕疵,民間借貸問題多,小企業履行力差,探望權糾紛阻力大,這四類案子即使判決勝訴,執行起來也相當有難度!”

“難也沒辦法!執行局的法官不就做虎口拔牙的事嗎?”袁綺笑道,背起包出了法院,一輛車子停到她麵前,戴吉洋搖下窗子問她去哪裏,聽說去浦東花木,就招手讓她上來:“我去八佰伴大采購,帶你一程。”

袁綺喜出望外,連忙道謝,一路順暢,找到海棠小區的居委會時,一位姓魏的工作人員接待她,看過證件,聽明來意後,抱歉道:“我們張主任去區裏開會,得等她回來,大家討論決定。”又道:“袁法官留個電話給我,待張主任回來,再同你聯係!”

袁綺留下電話,告辭出了小區,想想又覺自己挺好笑,果然是缺乏工作經驗,沒頭沒腦就衝過來,以為是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都坐好等著她來呢!其實再微小之事也有它的複雜之處,不是想當然的簡單。

手機裏收到一條短消息:【綺綺,晚上過來吃飯,大姨!】

袁綺曉得大姨輕易不請吃飯,但凡請她必定有事情!

打電話到家裏是姆媽接的,她有些埋怨:“和秦蘭出去吃飯,你也早點講呀,我飯都蒸了!上班的人還是不懂事體,好了好了,不講了!”

袁綺聽著“啪”的掛斷聲,抿了抿唇,按百度地圖查去三林的路線,找到公交車站時,天空白裏發灰,陰沉沉的,不知是否是錯覺,總覺浦東的風比浦西刮得凜冽,街邊一卷卷金黃的落葉滴溜溜亂跑,這條馬路周圍都是居民小區,用牆體做了隔離,畫著各種精神文明宣傳畫,她穿著一件灰色針織衫,風從棉線的縫隙直往肉裏鑽,忍不住打個寒戰。

上海現在簡直沒有春秋季,就是一夜入冬的感覺。

一個老阿婆慢悠悠在煎油墩子,浦西很難見有人當街賣了,袁綺去買來一個吃,入口滾燙,吃下半個,身體才起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