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踩鹹菜

第三章 踩鹹菜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那天咱就隻顧著玩跳房子了,我是聽到祠堂裏有人磨豆腐的聲音,但真記不起是誰了。”

鍾嶽一臉地無辜。

哎,鍾靈一陣寒,沒辦法,鍾嶽到底是隻有十歲的小孩子,包括這個身體的原主,比鍾嶽大了兩歲,尚且沒有注意到是誰去磨豆腐的,哪還能指望鍾嶽啊!

算了,這事回頭再慢慢調查吧!

“小嶽子,扶我起來走幾步!”

鍾靈知道,再躺下去的話,肌肉萎縮得越厲害,恐怕恢複起來時間就更長了。

“姐,你慢點啊!我扶你左邊吧,小心扯到傷口。”

鍾嶽很懂事,也很體貼,讓鍾靈心中暖暖的。看來,這鍾嶽和原主的感情很好。

不對,以後不能叫原主了,穿越前自已叫鍾靈,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也叫鍾靈,這就是一種緣分吧!

鍾靈歎口氣,放心吧,以後我會替你照顧好小嶽子的。

鍾靈躺了這好久,今天第一次起床,這才算是徹底看清了房內的全貌。

的確是一貧如洗啊,連桌子凳子都是原木底色,沒有上漆的。屋裏最值錢的,恐怕就是自已睡的這張眠床。

這是一張典型的十八堵帶排樓的舊式床,以紅色為主色調,上有金漆的花鳥雕花,床前有踏廊及一對床頭櫃,床內還設有書架擱板、角櫥、錢箱、小衣櫃等,看上去十分精巧,睡在這種床上,就象睡在一個縮小的房子內,小孩睡在內側,晚上也不用怕會掉下來。

最讓鍾靈稀罕的是,和現代的床不同,這種古眠床完全靠榫卯來連接,一根鐵釘也不用。而且,這種榫卯的連接符合了力學的標準,比現在用鐵釘釘成的要堅固得多,曆經幾十甚至數百年依然牢固。象她身下躺的這種床,過去鍾靈隻在民俗博物館裏看過。

這張床,是鍾靈母親丁先鳳的陪嫁,所以才顯得如此高端大氣上檔次,除了這張床,屋裏就再也沒有可圈可點的家俱了。

這真是個一貧如洗的家庭啊!

鍾靈一陣鬱悶,哪怕穿越到皇宮做妃子也好,至少能享受一下古代的榮華富貴。

不過,鍾靈又開解了下自已,前世也不是沒有到皇宮裏逛過,當時扒在故宮的窗上,看到慈禧太後睡過的硬梆梆的枕頭和黑乎乎的房間,心裏掠過的感概是:皇太後也不過如此!

哎,還是收起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好好謀劃一下今後的生活。

在鍾嶽的相扶下,鍾靈終於慢慢踱出了房間,看到了她古代人生的第一縷陽光,也慢慢看清楚了自已所在的房子的格局。

此時大約是下午三點以後吧,南方深冬的陽光軟軟的,卻已是白日最後的熱度掙紮了,隨著日頭西落,寒氣很快就要襲來。

鍾靈放眼看去,四下打量,隻見這是一個典型的閩南地區的兩進院落,坐北向南,通透寬敞,院牆內進的主體是紅磚砌成的,但兩側延伸開來的兩邊的護厝,卻是土坯壘的。

鍾靈住的,就是護厝。護厝是對內院居住不夠的補充,一般是家裏的小輩住的地方。鍾家的兩個結婚的兒子和一個未出嫁的女兒,都是住在護厝裏。

而鍾家尚未娶親的老三則住在內院的廂房裏。

“光廳暗屋”是這帶傳統民居的布局特點。

中間廳堂叫公媽廳,寬敞明亮,中間是一個龕位,上麵正中擺著十幾個年代不一、大小不一的祖宗牌位,左側則擺著土地公公。公媽廳既是祭祀祖先、神明又是會客的場所。

此刻,公媽廳的龕前正中擺放著一條長案桌,桌上擺著燒過的紅燭根,還有燃盡了的香根。這說明這家最近沒有什麽白事,紅燭和香,隻是逢年過節例行的供奉。

廳裏還擺著一張四方桌,桌邊四邊各放了一條長條板凳,一條板凳上至少可以擠著坐兩個大人。平時有客人來,就在這裏泡茶待客。

廳前是內埕,也叫天井,大約有30平方大,地麵上鋪著青條石,周圍擺著練武用的石輾子、刀、叉、棒等兵器架和兵器。

看來,平素老爺子就是在這裏練武的了。

鍾家老爺子,也就是鍾靈的爺爺,是這一帶出名的老拳師,年輕時遊曆四方,俗稱“打拳棒”。後來賺了些銀兩,也就回家起了這二落的大屋,娶親生子,至今仍在鎮上開館教徒。

當然,雖然是開館教徒,但主要的還是侍弄田地,農忙時甚至是閉館不教的。

永州是山區,莽莽群山,雖然並不巍峨挺拔,但重在鍾靈俊秀,地靈人傑,也出了不少值得稱道的人物。不過,雖然是山區,但100多公裏外,卻就是海岸線了,那是另外一番生活天地。

永州不光有山裏的匪患,近海一帶,還有小股的海上流寇時不時地騷擾沿岸居民,所以生活並不是十分安定。

也因此這裏民風彪悍,習武者不絕,或以此防身,或以此求取功名,或直接投身軍營。

所以,鍾老爺子的老鍾武館生意尚可,經年累積,也在這一帶有了一定的名氣。

出了院子,外麵是一個6、70平方米的大灰埕,這是本地的土話,其實就是一個大的平整的曬穀場,也是全部用青石砌就的。單從房子的建設來講,鍾老爺子還是下了血本的,有點講究。

這種水平,按鍾靈的評判來說,屬於村裏中產階層裏中等偏下一些的水準。

灰埕邊上是一口公用的水井,此時水井邊上已經有三個婦人在忙碌著洗著一個巨大的木桶。

鍾靈看了那木桶不由得一呆,這是要搞日本家庭浴嗎?在鍾靈的印象裏,隻有日本人才會用這麽大的木桶一家人一起洗澡。這木桶高兩米左右,容得四個大人一起擠挨著洗澡倒是沒錯。

不過,看那三個婦人的忙碌勁,隻是一個勁地衝涮木桶,並未往裏麵盛水,應該不是洗澡用的吧?

難道是殺豬?

鍾靈穿越前的爺爺奶奶都是在鄉下,因此她知道在鄉下殺豬可是一件大事,當然,對小孩子來說,主要是有香噴噴的豬肉可以吃。

不過,殺豬一般選在淩晨進行,所以鄉村的白晝,不是在公雞的打鳴聲中被喚醒,就是在豬被殺的嚎叫聲中驚醒。因此,若說要殺豬的話時間也不對。那大家拚命洗這個木桶到底是做什麽?

一看到鍾嶽扶鍾靈出來,打頭的一個四十多歲未到五十的婦人便喚道:

“小嶽子,快來幫忙洗芥菜桶。”

這人就是鍾奶奶了,她大約有160公分高,腰身健壯,臉色雖然被風吹日曬出細密的皺紋,但還不算被“毀容”得徹底的了。如果拋去歲月籠在她臉上的雕蝕痕跡,年輕時,高鼻丹鳳眼的她,一定是個美人。

不過,見身為奶奶的她,對受了重傷才稍稍複原的自已竟然不聞不問,一照麵就逮著弟弟去幹活,鍾靈一陣無語。

看來,這個時代的女人,還真是不招待見。鍾靈恐怕就算那天真被老虎咬走吃了,這個當奶奶也不會心疼吧?

但是,鍾奶奶這一叫,總算把鍾靈心中的謎底解開了,這個木桶就是踩芥菜用的。

現在正是農曆十二月底,離農曆新年還有一段時間。此時正是南方最冷的時段,夜裏的氣溫經常會在零度以下,霜凍天經常出現。

每回霜凍,一大早起床,看著村裏的青瓦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田裏積的淺水,也凍成了一塊塊的冰,看上去寒冷蕭殺。

這個季節,也沒有什麽農活,田裏的莊稼和地裏的菜都歇氣了,隻有芥菜卻是越凍長得越青翠,越凍菜是越甜越好吃。

昨晚上結了霜,第二天必是一個大好晴天,這個時候,就是做鹹菜的最好時機。

所以,今天鍾家的女人都忙開了。

除了鍾靈的阿母上山割兔草外,家裏鍾奶奶、二嬸、三姑、都忙著或是砍芥菜,或是洗木桶為醃鹹菜備料。

這鹹菜需得地裏新鮮的芥菜來醃製。閩地的芥菜,一般都種在冬季的閑田裏,吃了農田裏的肥,長得特別開,一株株就象挺拔的小樹苗一樣,整株砍下須得動用到菜刀,農諺雲:春頭芥菜,一棵一麻袋。足見這芥菜之“雄偉”。

砍完芥菜,就直接放在田壟邊,等著白天軟軟的陽光把芥菜曬蔫了,這樣,在踩芥菜的時候,才不會因為莖株太脆把芥菜踩折了。

芥菜曬軟了後,就要到田裏把芥菜收起來,放到這個洗淨的大木桶裏,跳進三四個人,用腳去踩。俗稱“踩鹹菜”。

踩鹹菜一般放在晚上的時間,因為當晚踩好了,第二天一早便能上架晾曬。如果天氣晴好,一天就能曬得差不多。

把葉子和梗踩通透、踩熟了,再吊到木架上讓陽光和風吹幹。這芥菜一節一節菜梗都如三歲小兒手臂粗,平時做菜時炒個幾節就是一大碗。但是在做鹹菜時,便要在上架晾曬時用菜刀一節節劃開,以防菜梗太粗,吃不進鹽,會發黴了。

菜葉曬得收水之後,便將其貯入燒製的陶瓷大甕裏,一層菜幹撒上一層粗鹽,醃上兩三個月,就成了鹹菜。

而鹹菜做得好的,鹹香爽口,不管是幹炒或者炒三層肉,都是絕佳的下飯菜。

當然,做不好的,菜葉爛了、酸了,沒發酵透的,吃起來就有怪味、黴味。

要做好鹹菜,天氣很關鍵,大太陽的天氣,能把踩好的鹹菜曬出陽光特有的味道,所以,懂得做鹹菜的人,沒有人會選一個大陰天去做的。

趁著今天閑,天氣又好,鍾奶奶就想多做點鹹菜醃起來,所以哪容得下兩個孩子閑著。要不是怕鍾靈那傷口發葒,到時又得多費銀兩去找醫生,鍾奶奶恨不得把鍾靈也叫上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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