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東風吹，戰鼓擂
“老娘威武！”
回到府邸的房艾，響亮地拍了個大大的馬屁。
白在房府活了近二十年，房艾第一次知道，老娘居然那麽颯！
那馬術，就是比自己也
難怪某人不敢納妾，連一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咦，不曉得梁國公府還有沒有搓衣板這東西？
房杜撚著胡須，目光裏閃爍著一絲危險：“怎麽，我就不行了？”
房艾沒節操地拍了上去：“梁國公霸氣！仆射板紮！發配去鄯州，九死才一生，看他跳得歡！”
板紮這個詞，不僅是西爨的方言，也是吳語方言，意思都很接近，結實、很好、很棒。
區別是吳語主要形容事物，西爨是不分人事。
盧明珠驕傲地哼了聲：“給老娘設同姓婚配的陷阱？撞不死她！”
房杜正色：“這不會是康氏個人的主意，幕後有黑手，且對《康律》極為熟悉。”
那麽一推論，嗬嗬，精通文事，兩個親王都有嫌疑。
房艾攤手：“最大的可能，是住武德殿那位。”
房杜想了想，輕輕點頭。
當你確定不了對手時，確定誰是最大的受益者就行了。
丁隆快步入廳堂：“稟郡公，小人叔父丁乙，有要事急報。”
房艾歎了口氣：“告訴他，每臨大事有靜氣，天塌不下來，平複了心情再進廳內。”
當然，如果是房艾事先沒收到消息，那就真的心如止水了。
現在嘛，至少不能讓老娘產生焦慮。
勉強穩住情緒的丁乙，低頭入廳，叉手行禮：“稟郡公，小人無能，並州黃氏的店鋪，不再買房氏紙坊的竹紙。”
房艾嗬嗬一笑，目光炯炯地逼視著丁乙：“是沒地方存放竹紙嗎？是買不起雄黃防蟲嗎？是司竹監的竹子沒結賬嗎？是你們的工錢開不下去了嗎？都不是你慌個鬼！你都慌了，下麵的匠人能不慌？管事，即便心亂如麻，麵上也給我端起！”
“告訴匠人，照常出產！售賣的事，與他們無關，不會差他們一文錢。還有，給我看好紙坊，竹紙工藝流失，我會剝了你的皮！”
一通喝斥之後，丁乙的情緒恢複了穩定。
“房吉祥，拿我的折子，安排人、車隨丁乙進東市，將府上的錢一文不剩全取出來。稍有延遲，無需吵鬧，直接到太府寺東市署令那裏告狀。”
從六品上的東市令，就是東市最大的官。
五品以上不得入市麽。
東風吹，戰鼓擂，看看究竟誰怕誰！
房杜看了一眼二郎，嗯，氣定神閑，看樣子很有把握，無須為父幫襯。
東市的並州黃氏櫃坊，看到丁乙氣勢洶洶要全部提取現錢，掌櫃的直接傻眼了。
倒不是說櫃坊沒那個錢，可櫃坊的大頭都放出去掙子錢了，數千貫錢一時也提不出來啊！
“客官，沒道理要一下提那麽多現錢啊！你們要轉哪家櫃坊，我們可以直接轉過去的。”掌櫃的賠著小心。
這倒不是推脫，即便後世存貸數億的銀行，它的庫存現金也不過幾百萬。
丁乙一副狗大戶嘴臉：“我不管那麽多，就要銅錢，不認絹帛。一刻鍾時間，見不到現錢，請東市署來裁決。”
掌櫃急眼了：“可是，櫃坊調配現錢也需要時間啊！要不，今天先支八百貫，明天定然一並支付！”
丁乙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簡易的沙漏。
並州黃氏管事黃獅虎，帶著一絲笑意走來櫃坊。
夥計說有主顧非要取現錢，還超出庫存了，黃獅虎覺得這不過是小事。
以並州黃氏的信譽，加上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定然能輕鬆過關。
看到丁乙的麵容，黃獅虎臉色驟變。
之前的美事白想了，自己才絕了丁乙主人的財路，人家憑什麽給你緩頰？
果然，在櫃坊外頭的馬車上，丁隆敲起一麵破鑼：“走過路過別錯過，看一看瞧一瞧嘞啊，並州黃氏櫃坊不支付存放的銅錢啊！”
東市令陰沉著臉，隨著梁國公府的仆從走過來，丁隆立刻雞賊地停手。
看到倚在車轅上的房吉祥，東市令瞬間了然。
旁邊幾家櫃坊，立刻打出了露布。
“本櫃坊承諾，有充裕的現錢給予支付。”
同行是冤家，在這裏真實地體現出來。
你不跌倒，我哪裏吃得飽？
櫃坊這個行當，背景、實力必不可少，可信譽卻更重要！
沒有信譽，主顧的銅錢、金子、字畫，憑什麽要放你這裏，而不是放到更安全的那家！
更何況，存放櫃坊，是要被收靡費的！
沒錯，大康的櫃坊就是那麽黑，兩頭吃錢。
在東市令的逼迫下，黃獅虎紅著臉向同行拆借。
該死！
平日裏屢試不爽的拆借，隻要多給子錢就能辦到的事啊，一個個不顧啥世家之間的聯盟，推脫現錢緊張！
黃獅虎知道，他們是在落井下石，等著並州黃氏櫃坊轟然倒塌，好去撿便宜。
都是些吃人血蒸餅的狗東西！
黃獅虎承認，自己失算了，要動房艾的財路就要防著反噬，人家從來不是吃齋念佛的。
好在並州黃氏的產業足夠多，東拚西湊，終於在閉市前完成了交割。
但是，口碑注定了一落千丈。
也許，至少得小半年才恢複得了元氣。
掌櫃拿出一本冊子，上麵寫滿了明天要轉戶的主顧與數目，上萬貫的缺口，黃獅虎不知如何才能應付過去。
房艾隻是給他們上了一課，讓他們讀懂“擠兌”一詞。
……
國子監書學的監生欣喜若狂。
原本一刀六十文紙的白紙，讓他們承擔得有點心疼，可現在房艾師兄的竹紙，一刀才二十文嘢！
省下來的錢，可以換一身衣裳，可以與三兩同窗好友打一打牙祭……
師兄好人呐！
至於說竹紙工藝仍然有待改進，那不是事。
畢竟，隻是練字而已，要多好的紙幹嘛？
有司業歐陽久酒與博士朱子奢的力挺，竹紙在書學盛行。
大興善寺、玄都觀，善信請回的經書，紙張略有改變，卻絲毫不影響善信們的虔誠。
黃獅虎愕然發現，自己的謀劃，非但沒難住房艾，反倒讓他多掙了近一倍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