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老夫三拳

北胡十一萬大軍,跑了一萬多,俘獲前前後後五萬多人,真正被大康軍斬殺的,不到二萬五千人,其餘的,要麽被袍澤砍死,要麽死在驚馬蹄下。

斯摩得意洋洋地對著李癡叉手:“大總管,某家的手段如何?”

李癡哈哈大笑:“我朝中同僚,又多了一位智將!”

對付柴少昌,斯摩不行,那是因為不了解,可不代表斯摩就蠢了。

真蠢,小時候就被人弄死了。

對付知根知底的北胡人,斯摩可是一把好手。

得到李癡的表態,斯摩心滿意足地笑了。

既然在北胡得不到認同,就去大康好了。

聽說,大康海納百川,別說是高鼻深目,就連皮膚黝黑的昆侖奴都有當官的。

當然,斯摩是記錯了。

《舊唐書·南蠻傳》:“在林邑以南,皆卷發黑身,通號昆侖。”

很明確,指的就是亞洲的尼格裏托人,生活在大約柬、菲、馬來地區的原生民族。

埃及位置的黑人,因為距離的原因,應該很少出現在大康。

昆侖奴體壯如牛,性情溫良,踏實耿直,在長安,為奴為仆都極受歡迎。

為官,卻真的沒有。

兵部本部的細作,隻餘十幾人。

其他的人,有被識破斬殺的,有意外身故的,生者十不存一。

這,就是細作的宿命。

戰爭的勝利,離不開他們的犧牲。

康蘇蜜部四百人,一番鬧騰下來,也死了好些,存者二百五十餘人。

康蘇獨狼固執地看向李癡:“大總管,答應我們在豬野澤生活,可做得數麽?”

旁邊的唐間狠狠剜了李癡一眼:“老夫是大康使節、鴻臚卿唐間,願意向你們擔保,你們一定能到豬野澤放牧。”

千金買馬骨。

本不該允諾他們具體生存地點的,偏偏李癡還說了豬野澤。

咋,房艾年輕,不懂這裏頭的彎彎道道,你李癡也返老還童了?

準他們成為大康子民,是你李癡的權利;

準他們在大康何地生活,是皇帝的權利!

唐間雖然很想暴揍李癡,卻不得不捏著鼻子,以使節的名義為李癡背書,免得皇帝拒絕或變更康蘇蜜部的駐紮地,那會讓大康背上失信的名聲,不利於日後招攬各國人才。

不過,到時候還是不是康蘇蜜為首領,就不好說咯。

按慣例,康蘇蜜是必須留朝為官的,倒是這個康蘇獨狼,有成為新酋首的潛質。

康世基這位世交唐間,還真是為大康操碎了心。

至於說金河軍願意去追殺欲穀設部,那是小事,可以忽略不計。

潰逃中的欲穀設部,戰力不高,戰意幾乎沒有,就是跑得有點快。

倒是欲穀設對西部地區的地理熟悉,雖然被金河軍一路追殺,還是走小路逃入了西胡,麾下殘餘人馬三千。

單獨逃跑的吐苾,不會再有號召力,不足為患。

成王敗寇,一錘定音。

如吐渾可汗那樣可以卷土重來的人,終歸是少數。

再說,西線康紹宗的大同軍,可不是吃幹飯的。

最終的結果,吐苾還是落入了大同軍手裏。

就像唐間說過的一樣,師老兵疲,不可持久,定襄道軍收獲雖然不是太令人滿意,也算是有個交代,可以回師了。

李癡給了府兵半天時間,收繳戰利品、分贓、收拾營帳。

軍法是有規定,大繳獲歸公,小繳獲自留,反正鐵山基本是些兵甲皮裘,又沒有什麽金銀財寶,李癡也懶得較真。

能滅了北胡,將士們自有封賞,這點小錢也無所謂,瓜分就瓜分了。

李癡還愁沒足夠的彈劾呢。

嘖,沒有大功想大功,有了大功頭撓通。

雖然監軍很忌憚李癡,這一條卻必須如實記錄下來,還朝後呈給至尊。

監軍監督李癡,安知軍中沒有人監督監軍?

不能盡到職責的監軍,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隻是內侍省一名普通謁者,《康律》普照不到的內侍省啊!

整個內侍省,上至從四品上內侍,下至無品階的內給使,本質上就是皇帝的家奴,不高興就可以打死那種!

……

中軍帳。

除了李癡、唐間,就隻餘謁者監軍,外麵是親兵把守。

監軍在場,是要他為證,李癡與唐間之間沒有任何勾連。

李癡卸了一身兵甲,站到唐間麵前:“老夫知道唐公心有怨氣,為了大康,老夫確實不擇手段了。李癡今天認打認罰,隻要唐公出了這口惡氣。”

監軍怯懦地開口:“兩位上官,有話好商量……”

唐間憤怒地咆哮:“全天下隻有你一人為大康著想是不是?就是你事先說一聲,老夫也不會退縮!算計,你以為就你能算計!吃老夫一拳!”

剛勁有力的一拳呼出,將李癡的鼻梁打塌了,鼻血長流。

監軍怕了:“哎喲,還出血了!別打了喂!”

“慷慨赴死是自願,你這般是坑人!再吃老夫一拳!”

拳出如風,李癡的左眼變得烏青。

“聖詔議和,你卻違詔出兵,看你能耐得不行!再吃老夫一拳!”

李癡的右眼同樣烏青,這下對稱了。

唐間拂袖而去,監軍歎息:“這可如何是好喲!明明潑天大功的呀……”

……

唐間一行人,直接在前後揚長而去,就是瞎子都能看出,唐間與安修仁對李癡的憤恨。

就算是同樣的為國而亡,慷慨赴死與被人坑害至死,絕對天差地別。

李癡頂著歪鼻梁、熊貓眼,神色自若地安排直屬定襄道軍收拾家當、押解俘虜,啟程回長安。

至於說麵上的傷有損顏麵……拜托,知天命的人了,會連這點都看不開?

榮辱於老夫如浮雲!

老夫為將,能取得大勝,少有無謂的犧牲,那就是天大的顏麵。

戰死的將士,隻能取他們衣冠帶回,屍首就地掩埋,由朝廷命地方撫恤其家人。

至於香火拜祭,在今年,康世基便下令,在大康各地為義士勇夫殞身戎陣者建寺供奉,令朱子奢等人著碑銘。

丙丁夥早早收拾了家當,默默地隨大軍班師回朝。

立功是一件高興的是,可他們十人從國子監出來,卻隻得八人歸,終究是殞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