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大同軍

薛國的入場,算是一股打破平衡的力量,立馬讓吐苾可汗這頭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可敦的戰死,雖然讓吐苾可汗惱怒,卻還不至於失了分寸。

當莫賀咄設之時,吐苾就有妻有子,與可敦的婚姻更多是聯姻性質。

畢竟,可敦手上權利不小。

哦,上一任可汗病死,鬼曉得有沒有“大郎吃藥”。

就是那位可汗之子奧射,被可敦嫌棄獐頭鼠目,不立為可汗,吐苾才兄終弟及,撿到了可汗之位。

“時移世易啊!誰能料到,當年匍匐在北胡腳下、搖尾乞憐的薛部,竟然成了北胡的大敵!”欲穀設一聲長歎。

薛國本身的實力,還不足以與北胡抗衡,卻在最恰當的時機入場,打了北胡一個雪上加霜。

趴在羊皮氈子上的雅爾金冷不丁地開口:“要不要遣人去尋王子?”

吐苾默然,良久出聲:“狼祖會保佑疊羅施的。”

再如何冷血嗜殺,吐苾心中依舊有那一塊柔軟之地。

疊羅施這孩子,雖說文雅得不像草原的孩子,卻最有孝心,每次都把最好的肉分割給吐苾。

然而,吐苾卻不得不忍著心痛,任由疊羅施在未知的地域漂泊。

最重要的是,分兵,他分不出去啊!

定襄道軍、金河軍、通漠軍,封鎖了三條外出通道,根本沒法進出。

翻越鐵山?

一兩個人可以這麽做,千軍萬馬怎麽辦?

特別是那些不適宜馬匹行走的險途,難道要馬騎人嗎?

至於說棄馬,別開玩笑了,北胡人一身的廝殺本領,離了馬匹就直降一半。

有心殺敵,無力回天。

蘇農特隆歎了口氣:“可汗,再困守鐵山怕是不行了,我們之前帶的幹牧草,恐怕隻能堅持半個月了。”

吐苾可汗擺手:“算一算時間,熱寒也該請到大康的旨意,十天之內,差不多也能到了。”

到時候,大康退兵,各部補充糧草,一定要斬下乙失乙南的頭顱當夜壺。

……

西麵,一直沒動靜的西胡,突然出兵三萬,過伊吾,踏入北胡地界。

是想借機分一杯羹,還是念在兩胡血脈相連的份上馳援,那真不好說了。

兵家的事,從來爾虞我詐,不到他們露出獠牙,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

伊吾城兵微將寡,城主石萬年隻能生生咽了這口氣。

西胡勝兵十萬,隻出三萬,是想試探一下能不能占到便宜。

很遺憾,此路不通。

校尉曹三良、傅伏愛各率一團,於大道兩旁與西胡對峙。

“大康大同道軍在此,速退!”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頓時進退兩難。

大康兵馬有點少,總共才六百人,要不要冒險一把?

特勤薄布嘿嘿冷笑:“才這點人,就算他們再精銳,我二千人馬也能吃個幹淨。可汗,請準我出戰!”

薄布算是西胡王族中血脈比較正統的,鎮守著可汗浮圖城,手上精銳逾五千,順帶勾連著高昌國,算是比較得勢的人物。

有意思的是,薄布的兄長泥孰,正統著卑達幹、弩失畢部,與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分庭抗禮,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想搞點動作,也是為了以戰績贏得人心,打破這該死的對峙局麵。

但是,有一個汙點,是傾蒲類海之水也洗不去的。

前任可汗是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的親侄兒,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殺侄證道,自封可汗,不服的人肯定不少。

得位不正嘛,泥孰那叫討逆,師出有名。

“去吧!”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想了一下,還是讓薄布試試大同軍的成色。

兩千騎潑喇喇衝出,薄布持槍,誌得意滿地在後方調度。

什麽上陣廝殺,你想多了,不是迫不得已,哪個葉護、特勤會第一次就打前陣的?

那些小兵小將才幹這事好吧?

前鋒雖然容易立功,也容易輪回。

兩百步,薄布的可汗浮圖軍張弓搭箭,曹三良團、傅伏愛團卻前隊閃開,露出一排鋥亮的伏遠弩,以及上頭寒光閃爍的弩箭。

弩的射程本來就較弓大,大同軍用的又是排名前三的伏遠弩,箭出則人仰馬翻,鐵甲在強勁的衝力、鋒銳的箭矢下,跟薄紙沒有多少區別。

唯一的問題是,兩團的弩以及弩兵,占的比例太低。

一百步,雙方同時張弓放箭,長弓的威力較角弓要強一些,又是部分可汗浮圖軍栽下馬,而大同軍的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戰馬奔到五十步,原來閃開的大同軍府兵重新集結到陣前,密集的木槍讓人看了心慌。

幾柄木槍同時刺穿人馬,但戰馬的強勁衝力也讓他們後退了幾步,陣形似乎已經亂了。

然而,後方的府兵迅速補位,將位置占得牢牢的。

第一輪衝鋒,可汗浮圖軍折了五百人馬,大同軍巋然不動。

要說大同軍的損傷,大約相當於牛肉麵的那頭牛吧。

第二輪,惱羞成怒的薄布親自舞著長槍,殺向曹三良團。

仗著馬快,薄布倒是刺死了一名府兵,可腿上、腰上立刻被戳了三個血窟窿,戰馬右肩也中了一槍。

薄布不知道,步騎對戰,中原步兵靠的就是密集的陣形、相互的配合、大無畏的犧牲,把草原鐵騎趕得遠遁大康。

大康的皇帝康世基,毛病不少,但終究是行伍出身,對軍械、兵甲相當舍得投入。

馬掌配到每一匹軍馬,步兵甲、山文甲是沒法配備到每個人,卻也占了一半,皮甲、布背甲彌補了所有空缺。

這算是相當奢侈的行為。

曆朝曆代中,兵丁穿著跟叫花子似的、純白布作甲也並不稀罕,大康的配甲比例是名列前茅的,也難怪康世基有一陣子窮得啥主意都敢打。

曹三良看著府兵不斷出現傷亡,忍不住上陣,與受傷的薄布對戰。

薄布雖然有戰馬可以借力,但人馬都受了傷,力度得打折扣,倒也與曹三良戰個旗鼓相當。

其實,薄布的本意,是撤離戰場,可後方前赴後繼的可汗浮圖軍,把他的退路堵了啊!

這一刻,薄布淚流滿麵。

你們這些死心眼,就不能靈活些,別那麽賣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