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刀不快

康蘇獨狼戰戰兢兢地步入斯摩的大帳。

拜流言所賜,斯摩的大帳附近成了一片真空。

哪怕眾人知道斯摩其實死不了,也不願沾到這個狼祖都見棄的異類身上。

“說吧,你來見我,有什麽事?”

斯摩飲著一碗溫熱的馬奶,湛藍的眼珠子發出異樣的光芒。

在這種特殊時刻接觸自己的,當然是另有目的。

難不成你以為自己王八之氣一振,在落難時還有人願意納頭就拜?

康蘇獨狼緊張地開口:“為救特勤而來。”

看到斯摩沒阻止自己說下去,康蘇獨狼的口齒伶俐起來:“外麵的流言,特勤是聽說了的。當然,流言肯定會越傳越失真,但可汗想除了特勤的心思,卻是真的。”

“遍數北胡,葉護、特勤這一級,手中沒有一個部落的,隻有你一人了。”

“特勤在北胡,幾無立足之地,何不換個地方?樹挪死,人挪活,以特勤領軍打仗的本事,去哪裏不被重用?”

斯摩似笑非笑地盯著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康蘇蜜部的人,不應該是被對麵的康軍盡俘了嗎?”

康蘇獨狼尬笑著擺手:“特勤,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眼下最要緊的,是特勤何去何從。”

“三人成虎,等流言蜚語再傳一陣,即便可汗不對特勤出手,其他與特勤有過節的人難免落井下石。”

斯摩沉默了。

康蘇獨狼的地位不高,見識也有限,偏偏一語擊中斯摩的痛處。

欲穀設的所為,不就是落井下石嗎?

“好!”

……

鐵山下,定襄道軍營帳分列,恰恰卡死了北胡軍的所有退路。

按理,應該直接用炮車一頓轟,然後強行突破的。

但白道之戰,徐世勣使用炮車的頻率過高,導致多數炮車中間的獨竿、上方的雙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為了安全起見,肯定得伐木重新造部件替換了。

軍中倒不是沒有備用的部件,可損耗的數量太多,一時替換不過來。

北胡的樹木少,但不是沒有,就是輔兵與民夫有得忙了。

決戰當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北胡現在就縮在鐵山,你一時半會也沒法發動全麵攻擊——除非是不惜傷亡代價。

熱寒作為北胡的使者,率百騎安全地通過了定襄道軍的封鎖線,快馬加鞭,奔長安而去。

打那麽一場大戰,還要算上時不時的下雪,當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有的是時間去向大康乞和。

隻要花錢哄得大康退兵,就算是割地也無所謂,待來年,秋高馬肥,控弦之士成長起來,自然會重新用刀槍取回失去的財富。

最多,丟點顏麵,暫時俯首稱臣。

戰爭歸戰爭,使節歸使節,李癡也犯不上找熱寒的麻煩。

當然,每天的小規模攻伐還是會有的。

舒獵團今天就耀武揚威地出營,成默更是趾高氣揚地喊話:“北胡的瓜慫!洗幹淨脖子,出來送人頭啦!隻要勇敢一點,以後不會再忍饑挨餓、缺衣少食咯!來嘛,來嘛,爺爺保證刀不快,不,是刀快!”

房艾有點想笑,成默這喊話,頗有後世地攤那味兒。

吐苾可汗其實挺難的。

大戰你不敢,小範圍鬥一鬥你也不敢?

如果是這樣,別怪軍心渙散。

可是,遣本就士氣低落的將領出戰,十成實力能發揮個五成就不錯了,可不就是給人送永業田嗎?

“雅爾金,要不,你率五百騎去應戰?”

吐苾把目光移向曾經的愛將。

不,如果情況允許,吐苾是想讓斯摩上陣,為北胡榮譽而戰的。

可惜,這幾天的流言蜚語,卻讓吐苾略有顧忌了。

真讓斯摩送死,再配合流言,嘖嘖,怎麽看都是一個小心眼的昏君。

再說,逼急了,斯摩來一個陣前投敵,北胡鐵定受更大的打擊。

雅爾金輕歎一聲,應聲領命,率五百騎出戰。

雖然戰馬的奔騰之勢依舊狂野,馬上的控弦之士卻精神不佳。

本來就有很多是新征的控弦之士,戰鬥力明顯不足,再加上這低迷的士氣……

雅爾金連傳統的叫罵都免了,直接揮矛向舒獵衝去,卻見舒獵嫌棄地撇嘴,動都不動,心頭頓時大怒。

我,雅爾金,好歹是北胡大將,戰過甘州、肅州,豈容你無視!

舒獵是真心看不上狀態欠佳的雅爾金,伸手指了一下房艾,丙丁夥瞬間沸騰。

房艾打頭,成默策應,其餘丙丁夥正兵組成一杯錐子,鋒利地迎向雅爾金。

後方,全團自兩翼向雅爾金部圍過去,堂而皇之地宣告:你們被包圍了!

三百騎包圍北胡五百騎,在其他時代有些夢幻,在大康屬於基本操作。

“殺!”

這一聲吼,不止是為了震懾,更是為了使出槍的力氣爆發。

哦,房艾是玩撾的。

撾頭砸到雅爾金的長矛上,矛頭都有些扭曲,長矛好懸沒從雅爾金手上飛出。

房艾本身力氣就大,這段時間也不曉得是不是牛肉吃多了,力氣居然還見長,這就要命了。

長撾挾風雷之勢劈下,雅爾金手臂還在發麻,來不及抵擋,倉促間側身一避,隻覺得耳上一熱,半拉耳朵跌落塵埃,痛得雅爾金“嗷”地叫了一聲,雙腳踩在馬蹬上,整個人條件反射地站立起來。

撾筆染血,撾指在雙馬交錯時用力一戳,雅爾金慘叫著伏於馬頸,汩汩的混雜**瞬間浸透了皮褲。

房艾自己也愕然。

千年殺非我本意,實在是他姿勢太妖嬈了。

回**的長撾砸飛一柄長矛,房艾怪叫著,與成默幾乎齊頭並進,生生在衝來的北胡兵中殺出一條血路。

兩翼,府兵凶猛地夾擊,殺得北胡控弦之士狼狽不堪。

一柄大戟從北胡軍中殺出,直取房艾頭顱;

一記銅棍淩厲地殺出,斜斜砸向成默。

數量不多的柘羯,終於出麵了。

房艾身子向後一仰,左手摘下鐵鐧,用力擲了出去,一匹戰馬悲嘶倒下,馬上一名白皮膚、藍眼睛的柘羯輕輕躍下,大戟舉起,架住房艾彈起身的一撾。

巨響聲在戰場上回**。

反應過來的房艾,長撾掃、劈、戳、砸,十五手招式自然而然地用上,與柘羯打得有來有往,聲聲密集的巨響,渾似開了個鐵匠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