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求策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裴宣機一邊批著文牒，一邊隨口講解祠部司的職司。
祠祀享祭、國忌廟諱是重中之重。
按祭祀對象區分：一祀天神，二祭地隻，三享人鬼，四釋奠先聖先師。
按祭祀時間地點區分，有四時之祀、五方之祀，哪一方有災害，則缺而不祭。
嘿，大康這小脾氣，跟神明都杠上了。
太廟配享各時期功臣，孔子廟配享七十二弟子。
反正，真講究起來，三五天一祭是少不了。
這也是禮部地位的象征，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嘛。
祭祀中注意忌諱，也是祠部司的職司之一。
當然，隻是安排祭祀流程而已，真正的主祭、初獻、亞獻、終獻，不是皇帝就是宰輔，輪不到小小的祠部司露臉。
就祭祀這活，還與太常寺有部分職司重疊呢。
天文漏刻，這是秘書省太史局的活，未必祠部司還能與人家專業觀測天文的比一比能力？就是讓權給你，你也接不下！
所以，純粹就是個空頭銜而已。
卜筮醫藥，太常寺太卜署與太醫署才真正管事，禮部祠部司不過是有權過問一下，僅此而已。
外行，沒有能力幹涉內行，否則必出災禍。
祠部司最肥的，則是管理方外這一塊。
僧道三年一造籍，度牒這塊就吃得腦滿腸肥。
然而這塊也不是獨享的。
鴻臚寺以天下寺觀三網及京都大德，取其道德高妙為眾所推者補充，薦尚書祠部。
宗正寺崇玄署掌京、都諸觀之名數，道士之帳籍，與其齋醮之事。
大康的權力相互製約，未必有多完善，但絕對有，如果不是人禍，理論上不容易崩盤。
當然，身為祠部司員外郎，切記一點，自己是郎中的佐貳，不要越權。
啥，房艾身上還有襄陽郡公的爵位？
那沒事，除了豆尚書，禮部已經沒人能製約房艾了。
辰時三刻，至尊康世基乘仙遊輦，常平輿為儀，左衛親府相伴，親臨禮部巡察。
禮儀、祠祭、燕饗、貢舉，是禮部最主要的職司。
對應的，禮部下設禮部司、祠部司、膳部司、主客司履行職責。
“科舉為禮部管轄，貢舉六科，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書、算，今年的進士及第二十五人，各科及第人數一百五十三人。夾帶三人，代考一人，已記錄在冊，永不準考。”
豆寬細細介紹。
現在的科舉，已經是極度放寬限製了，畢竟這個時代，除了與皇帝關係疏遠的世家，庶族與平民中的讀書人真不多。
世家因為支持故太子，投了大量成本，結果被敵對的康世基翻了盤，一番苦心打了水漂，相互間看不對眼，世家索性減少了子弟的出仕。
然後，大康的實職，缺口就有些大了，隻能盡管從庶族與平民中簡拔，甚至從地方官府舉薦參考變成了懷牒自舉，隻要自己願意就能參加科考。
甚至，吏員可以授予流外官，有能力可以遞補為官。
秀才科，本應該歸各地官府管轄，因為實在缺人才，直接收到了禮部；
明法、書、算，都是六曹佐吏的料；
明經，一言難盡，明學經義，先貼文，後口試，經問大義十條，答時務策三道，多數都是為日後的佐貳官。
貼文，直白點說，填空題！
進士科除了明經的全部內部，還增加了詩、賦部分，難度是最高的。
所以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法。
至於作弊，真是沒奈何，從古到今，這東西都存在，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杜之不絕。
禮部司出來闡述職司。
掌吉、賓、軍、嘉、凶禮一百五十二；
掌君臣通稱及表、疏、箋、啟、判、策、文章格式與避諱；
掌元日、元正、冬正等大朝會及冊皇後、皇太子、皇太子妃、諸王、王妃、公主之禮；
辨祥瑞及其等級；
定百官之拜禮；
定五聲、八音等禮樂；
定太廟、太社、諸宮殿門持戟之士規格；
定帝、後、太子、諸王、公主、臣工、外命婦冠服製度。
至於說實施中，大問題沒有，小問題不斷，這才是現實。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膳部司相對簡單許多，掌邦之牲豆、酒膳，辨其品數，燕饗隻供神靈，細節上麻煩一點，相對輕鬆許多。
至於宴請臣子的燕饗，那是光祿寺的事。
主客司，職司更簡單，掌二王後及諸蕃朝聘之事。
二王後，指的是大康前麵兩個王朝的直係後人，朝聘則是指和親。
祠部司的職司，則與裴宣機之前所說的差不多，毋庸複述。
康世基的目光越過裴宣機，落到房艾身上：“今日入禮部，感覺如何？”
房艾躬身叉手，帶了一絲沒奈何：“沒想像中好，點卯太可惡了，覺沒睡夠就要來衙門，不然屁股要開花。”
康世基大笑。
不知道為什麽，知道房艾難受，康世基會有一種久違了的幸災樂禍感。
“朕讓你入禮部，隻是為了給你增添履曆，便於日後拔擢。”康世基的話，暖心暖肺。
可惜，有再世經驗的房艾，並不會為這種話術感動。
世上的事，往往說得越動聽，結果越讓人心寒。
有閱曆的人，從來不聽你說什麽，而是看你做什麽。
房艾不接話，氣氛有些尷尬，有眼力的豆寬悄然帶所有官吏退出公房，給康世基一個台階。
康世基坐正了身子，身邊的門下省從六品上起居郎伏案疾書，記錄皇帝動作法度。
起居郎官職不高，主要負責起居注，記錄的文字，連皇帝都不得看，每季末送到史官處匯總，也算是對皇權的一種約束。
“朕今日到禮部，是為向賢達求策。朕素知房艾卿家有大才，今朝廷實施卿家獻上的策略，已經捆住北胡的手腳，預計明年可以雪恨。”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糧雖不缺，缺錢，戶部金部司空空****，皇帝不差餓兵，朝中束手無策。故，朕向卿家求取策略。”
康世基眼裏閃過一絲希望。
雖然，房艾喜歡胡來，但主意都是天馬行空的，誰也想像不到。
萬一，真的能給出破局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