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成默封爵

還未還朝,六百裏加急趕到了芙蓉園。

驛報加急,不是大事不許用,諸文書應遣驛而不遣驛,及不應遣驛而遣驛者,杖一百,加急則加三等。

幸好不是八百裏加急。

八百裏加急隻有一種含義,戰爭。

“何處驛報,竟然六百裏加急?”康世基都覺得奇怪。

“邵州方向急報,司農寺錄事成默,率五千北胡俘虜,尋到司農丞房艾所說紫鵲界梯田,未得當地獠人準入,大隊人馬駐紮於山野。經過多番耐心交流,成默錄事丟出了如錄事史之類的流外官頭銜,獠人態度緩和。”

“又,錄事成默,與獠人峒首之女漸生情愫,始得紫鵲界遣人出來引導他們開始挖掘梯田。成默上書,請與獠女盤靈兒成婚。”

房艾聽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濃眉大眼的成默,居然會玩感情套路!

獠女多情,又困居山野,少見外人,難免被這老司機帶跑了。

盤氏是獠人最根本的姓氏,其他姓氏都是從盤氏發源下去的,正如中原的許多姓氏是源於姬氏一般。

這麽說吧,娶個盤氏獠女,未必能在獠人地區橫行無忌,卻多少有人賣幾分顏麵。

“梯田一事,成矣。”

房艾擊掌而喜。

不憑借武力而強迫,除非獠人腦子抽了才會與那麽多人對抗。

能談到授流外官、談婚論嫁,可見成默不是什麽迂腐的主兒,自然有能力獨當一麵,之前純粹是懶。

“恭喜宿國公了。不過,你府上以後沒得狗肉吃咯!”

房艾開始戳成金心窩。

成金撇嘴:“老夫不是樊噲,不好狗肉,老夫隻好牛肉!”

幸好黨項細封部已經羈縻了,犛牛也偶爾現跡長安,成金犯不上偷偷宰耕牛吃。

犛牛在高原上也能當耕牛使用,卻無法適應高原之下的炎熱氣候,在長安隻能當純肉牛吃了。

康律在提及犛牛這一項時,與耕牛有明顯的區別。

《康律》:諸故殺官私馬牛者,徒一年半。

疏議:盜殺犛牛之類,鄉俗不用耕駕者,計贓以凡盜論。

雖然有些不喜成默在外擅自談婚論嫁,有些壞規矩,成金卻也很快想通了。

大康本就是各族融合,混胡入漢,娶個獠女也不是多大的事,何況之前成默身上沒婚約。

再說,這對於成默的梯田大計,有極大幫助。

人在外頭,能及早送信來報知婚事,已經很規矩了。

要不然,成默來一句奉子成婚,成金能怎麽辦?

有梯田之功,再加上獠人這頭的關係,就是混個刺史也正常,中下都督也不是不能想。

倒是大都督,那就不用妄想了,大康現在都是親王遙領呢。

“至尊,小兒輩胡鬧,老成得去邵州主持一下。”

成金立即告假。

嫡子成婚,路途再遠,父輩也得努力趕到場,以求名正言順,也省得親家以為他是無依無靠之人。

右金吾衛大將軍尉融咧嘴:“老黑廝,你娃成婚,不請我作伐?”

成金大笑:“你這黑炭,殺人倒是有一手,媒妁的事,可行?”

尉融傲然揚頭:“不知道了吧?當年困窘時,老夫說和了三樁婚事!”

曲江池畔一片哄笑聲。

想想膀大腰圓的大將軍出麵說媒的畫麵,還真是莫名的喜感。

康世基麵上都浮現出愜意的笑容:“準!令右金吾衛大將軍尉融為使,趕赴邵州頒朝廷詔書,為成默主婚。成默為朝廷奔波,識大體,甚合朕意,著吏部主爵司封其為邵陽伯,享四品待遇,封其妻盤靈兒為邵陽郡君,賜魚符、緋色官服、誥命服。”

成默不得授爵位太高,是因為默認要承襲宿國公爵位。

要不然,封個縣侯也不是不可以。

吏部尚書高檢應下此事。

當然,吏部隻是發起而已,三省那裏怎麽也得行文牒,走一遍流程。

成默的功勞大家都看在眼裏,沒哪個不長眼的跳出來反對。

拋開至尊的態度、成默本身的功勞不說,成金那個動不動就撒潑打滾、敢在太極殿打架的潑魔,有幾個人願意去招惹?

“至尊,成默有功當賞,隻是這賞格是不是重了些?”

這時候能掃興的人,也隻有中書令孫無思了——反正他與武將們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成金惱羞成怒,指著孫無思鼻子大罵:“肥豚!你嫉賢妒能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有能耐對著老夫來!信不信老夫揍你!”

康世基微微擺手:“中書令目光偏頗了。房艾,你來解答。”

再次被抓壯丁的房艾隻能拱手:“如果隻是梯田一事,至尊封個縣子就堪酬功了。之所以封縣伯,主因卻在獠女的身份上。”

“西南之地難以歸心,不僅僅是言語不通、習俗不同,也不是因為朝廷未減輕他們稅賦,更主要是雙方互不通婚,婚嫁皆自成一體,因而離心。”

“有成默打通壁壘,大康可以漸漸收取西南蠻獠、蠻之心,矩州、蠻州等羈縻州也有望成為經製州,如嶺南那位曆經三朝、軍民共仰的譙國冼夫人一般,促進俚人歸心。”

冼夫人,也有記為洗氏,但為姓氏時讀音都是冼(xiǎn)。

即便到現在,四朝了,嶺南對中原王朝的態度依舊不離不棄,嶺南也得以在亂世中保全,傷害不是太大,冼夫人功不可沒。

當然,想要嶺南更放權一些,朝廷還是要有取舍的。

這就是與諸族聯姻成功的鮮活例子。

先賢在前,誰也不好得說成默一定不行吧?

……

東市。

大康櫃坊。

同一天有幾個大主顧取錢,加起來上萬貫呢,夥計們忙碌地抬著錢箱,準備支付。

監事高永福眸子裏透著幾分焦急。

大掌櫃蔡昭端著茶水慢慢品味:“監事稍安勿躁,有童關呢。”

高永福來回踱著碎步,眉心擰巴在一起:“二掌櫃有什麽用?人家要的是錢,銅錢!我剛才看了一下,櫃坊裏隻有五千貫錢!”

外麵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一個櫃坊付不出錢,不管什麽理由,信譽斷崖式下跌勢必難免。

這就是櫃坊行業的大敵,“擠兌”。

蔡昭嗬嗬一笑:“監事怕是忘了,童關出身可是戶部金部司。”

吆喝聲中,左金吾衛護送著一百輛馬車,拉著萬貫銅錢,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來到大康櫃坊,戶部金部司郎中金滿倉趾高氣揚地叫道:“戶部金部司萬貫銅錢送到,大掌櫃、二掌櫃速來收訖!”

這一聲喊,高永福的眉心瞬間平複,笑嘻嘻地隨著蔡昭出門,看著童關指揮夥計搬錢,看著那幾個大主顧神情微妙,看著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

“嗬,還是這敢打著大康字號的櫃坊厲害,萬貫銅錢,人家眼睛都不眨,直接拿了出來。”

“兄台,你也聽聽人家喊的啥。戶部送來錢,明顯這櫃坊就是朝廷的,還怕沒錢?”

“不說了,回家從炕洞裏摳我那幾文錢來存。”

炕這種取暖方式,在東黑山遺址,從西漢到明清的樣式都有。

同行的掌櫃都從門頭處探出頭來,憋屈地看著這一幕。

失算了,大康櫃坊還沒放幾筆錢出去,庫存是充裕的,且有戶部在後頭撐腰,擠兌根本就沒作用。

大家齊心協力,對付這過江龍,結果連人家的鱗甲都沒打破?

不,這一次失敗的行動,還有資敵之嫌,幫著大康櫃坊將信譽打滿。

君不見,那幾個雅利安商賈,眼睛在發亮,正吆喝著讓手下趕滿載銅錢的駱駝過來麽?

雅利安人,相當警惕,很多時候寧願睡在錢上,也不願意將錢放入櫃坊。

這效果,可是大康櫃坊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倒讓對手送來了!